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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汉昭昭第二卷第四十五章退兵艰难朝着第三道壕沟缓慢推进的黄巾前队突然看到汉军大营四门全开,从中涌出近二十名身披铁甲、手持铁盾的汉军将士护卫着一面赤色将旗于营前不算开阔的平坦地面上仓促列阵,皆不明所以,黄巾前队为首主将当即命令全队停止进取,遣了身侧一黄巾小卒,回传讯息以待队伍后头的渠帅指示。
不过多时,坡上密密麻麻的黄巾大军忽地人潮涌动,本就拥挤不堪的上坡狭道更是极其不易的让出了一条一人宽的道路,一面容黝黑,长髯及胸的壮硕汉子从中而出,来到了黄巾前队的主将身侧。
那前队主将当即拜倒,口称将军。
所谓将军,自然就是汝南郡黄巾渠帅彭脱了。
时当正午,烈日高悬,黄巾阵列处于地势低矮之处,阳光刺目更比汉军猛烈几分,彭脱伸出双手贴在额头之上以蔽艳阳,朝着汉军营门前远眺自语道:“汉天威无敌别部司马刘?”
众人不敢接话,彭脱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向身后一高瘦老者问道:“一路来已然见到三面司马旗帜了,庾县丞,这别部司马是个多大的官职?”
“回禀渠帅,别部司马乃是大汉……弱汉军职,掌军千人,秩千石。”庾姓老者赶忙哈腰附和:“要说职级大小,司马往上还有校尉都尉,再往上才到中郎将,但是到底也是青绶银印,说小倒也是不小了。”
彭脱又是一声冷笑,皱眉说道:“这般小吏,安敢妄称什么天威无敌?我太平道大贤良师天公将军,亦不过奉天至道为行,却也从未有过如此狂悖之论,弱汉无知自负,天数已尽,我等黄天神兵天降,正是顺应天时,定能覆灭苍天!”
周遭黄巾贼众听得主帅这般言语,自然是欢欣鼓舞,喝彩不止,庾姓老者虽是面带尴尬神色,但也是连连点头称是。
“这个别部司马姓刘,或许是那洛阳当中的贼天子的什么远房亲戚。”彭脱将身侧长剑取下,插在地上,双手杵着剑柄向庾姓老者问道:“区区一个别部司马,千人队伍,这一个早间便能损伤我千余将士,庾潜,你先前为蔡县县丞,可知这人叫什么名字?”
庾潜闻言,神色紧张,支吾说道:“既是……既是陛下,不,既是洛中之人远亲……老朽这般身份,自然是无缘相识的。”
彭脱连连摆手,似是自顾自言道:“罢了罢了,我闻波才信使所言,乃是此番汉军遣了三千兵马攻取南顿,那孙、程二姓的别部司马队伍之后乃是贼天子的宝贝儿子,故而兴师动众跋涉这几百里到了此处,可是莫要说是贼天子的儿子,便是连个像样的大官都没有见到。这些日来或有探哨禀报,乃是此处探得有一支汉军驻军扎营,我还道是那贼天子的儿子定在此处,未想现下才知,亦不过是个司马小吏而已,为这般小吏损伤我千余将士,实在可惜。”
“渠帅,这汉军司马既然是姓刘,自然也有可能是那贼天子的儿子?我等既得颍川渠帅消息,知那贼天子的窝囊儿子便在孙、程二人之后,应当就在此地了。”依旧持盾在前,用以防护汉军弓弩手射击的黄巾前队的主将当即说道。
“可有这个可能?”彭脱眉头一皱,又是转而问询庾潜说道:“庾县丞,你以为呢?”
庾潜却是连连摇头,遥遥朝着汉军旗帜下主将模样的人指了指,说道:“渠帅且观之,那旗下主将衣甲鲜明,身侧将士亦非普通汉军衣着,当是汉军精锐无疑。”
彭脱眯眼望去,颔首不止,叹道:“这般精良军备,若是能用于我太平道将士身上,再也无须惧怕汉军的强弓硬弩了。”
“这些个精锐汉军接持铁盾,将那主将围在中央,只露了半身在外,若是其人非是营中司马,如何能有这般防护。”庾潜继续说道。
“不错,那旗下之人定是主将,出营列阵定是有什么消息通传。”彭脱越想越觉的庾潜所言在理,继而向黄金前队主将解释说道:“听闻贼天子那倒霉儿子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娃娃,绝非眼前之人,你且高声呼喝问他,那倒霉娃娃却在何处!”
那主将当即应声称诺,继而收了木盾,高声朝着黄庭喊道:“汉将听着,渠帅问你,倒霉娃娃现在何处?”
百余步之遥,加之士兵私语周遭草木风声嘈杂,黄庭虽知蛾贼是在吆喝问话,却实在听不清一二,故而下令全队虎贲将士一并高声喊道:“大声说来!”
稍稍不及二十人的齐声呼喊从音量上来说到底是要大上许多,彭脱当即令道:“尔等学样,众人一起呼喊,莫要说什么倒霉娃娃,是汉廷皇子身在何处。”
众人当即学样,皆是铆足了劲儿,齐声大喊:“汉将听着,汉廷皇子身在何处?”
黄庭听得喊声,不知如何回复,朝着身后营墙上的杨谷望去,杨谷见状,亦大声呼喊:“我乃皇子刘辩,正在此处,专待尔等倾献首级!”
然这般言语,便也只有杨谷胆敢如此呼喊,黄庭与一干虎贲将士却是半点不敢学样。
“尔等无须犹疑,此言乃是壮殿下之声威,但说无妨。”杨谷看在眼中,故而轻笑言道。
黄庭见状,长出了一口气,终是依样喊话,众虎贲将士见状,亦是憋足气力,大声附和在言。
“汉将狡黠,欺我不知贼皇子不过十岁小儿。”彭脱闻得汉军喊叫,冷哼一声,再无先前对于汉营司马身份顾虑,转过身来朝着庾潜问道:“庾县丞,依你之见,这刘司马的营盘,我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呢?”
庾潜赶忙大拜推辞:“老朽不过微末降人,年逾半百却依旧见识浅薄,如何敢在渠帅面前胡言乱语,做这番决断?”
彭脱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一把抓住庾潜手腕,双目凝视其人,庾潜不禁抬头,正与彭脱四目相对,见其目光冷峻,神色阴沉,心中大骇,然耐不住彭脱势大力沉,庾潜手腕无法挣脱,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却听彭脱大笑言道:“庾县丞乃是颍川庾氏族人,要说见识学问,我这麾下数万之众又有哪一个能与庾县丞相提并论,莫不是庾县丞觉得我彭脱粗鄙无智,不足与谋吗?”
话音刚落,汉营当中的杨谷许久未得蛾贼回话,见蛾贼前队盾兵疏于防备,当即喝令弓弩手放箭,百余支强硬弩箭登时齐齐射出,黄巾前队未及反应,中箭倒地者数十人。
前队主将吓得肝胆俱裂,赶忙高声指挥无碍士卒持盾掩护,倒是彭脱却与这般情形似是毫不在意,依旧只是扼着庾潜手腕,神色严厉紧盯着庾潜。
庾潜不知是为汉军这一番弩箭射杀还是因为彭脱先前言语,竟是吓得面容惨白,连称不敢,继而长叹说道:“依在下愚见,汉军扎营于此,防护周密,俨然是有长久坚守之意,加之此地坡道狭窄,我军行进艰难,若是一味强行攻伐,死伤定然颇巨,我军数万之众,汝南以来粮道延绵数百里,若是于此地相持不下,只怕日后为汉军知晓我粮道所在,截我军粮,定叫将士们军心涣散,斗志全无,实非智者所为啊。”
“汉军当真就能探知我粮道所在,截我粮道?”彭脱眉宇一皱,显然于庾潜所说之言颇有疑惑。
庾潜又是一指汉营说道:“渠帅且看,此去汉营不过百余步之遥,然其中鹿砦纷杂,壕沟纵横,想此营中定无汉军骑卒。”
彭脱连连点头,颇为认同。
“既然如此,这几日来,常于我营外纵马查探的汉军哨骑当非是此间汉军。”庾潜继续分析:“想来此地汉军队伍绝非如此一营而已,若是其余汉军乃以骑兵建制,如何不能驰纵我军后方,查我粮道虚实?”
彭脱闻言点头不已,沉默半晌方才言道:“既然如此,依你之见,我实在无须攻此营寨,徒做耽搁?”
“渠帅大勇之人,途逢孙坚、程普二部皆不与战,可是因为阵斩司马之功,实在微不足道,对否?”庾潜见彭脱神色缓和,自是大胆了些,当即追问道。
彭脱依旧是连连点头,大笑说道:“汝南赵谦,官拜太守,亦非我敌手,我既辗转数百里来到此地,自然不是为了这区区的几个司马而来的。”
说到此处,彭脱总算是放脱了庾潜手腕,轻轻拍了拍其人肩膀,笑言道:“庾县丞果然智计过人,洞悉人心,你这三言两语,却是说出了我心头计较。汉军营中既然非是汉庭皇子,我便是率众踏平了此处,又有何用。”
言罢,彭脱竟是再无搁置,转身便下得坡去,片刻之后,黄巾阵列层层传令退军,费尽千辛万苦才抵达第三道壕沟处的黄巾前队自然全数听令,再不管眼前这座汉军营寨,个个争先,下山去了。
庾潜待得周遭黄巾贼人全数退去,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朝着汉军大营拱手大拜,继而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