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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昏暗的深宫里一直不合眼地守着叶重离醒来,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叶重离终于醒了过来。绮月初时呆呆地望着他的脸,忽然间好像见到他的眼皮动了动,她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叶重离便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绮月激喜难耐,又觉得难以置信,呆愣愣地看着他缓缓坐起了身,手伸向她的脸颊,感受脸颊上的一股暖意之后,她才干相信,叶重离真的回来了。
“你哭什么?”叶重离轻轻拭去她眼角淌下的泪水。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绮月哭着笑着,一把抱住了他,这一切仿佛就像在做梦一样,但抱着他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他真的回来了。
叶重离靠在她的肩上,闭上眼低喃一声:“我回来了,你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两人紧紧地相拥着,流逝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深宫外面不知不觉间就从白昼进入了黑夜。
深宫里突然间如山崩地裂一般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墙上梁上瞬间断裂,地面突然飞起,叶重离道一声“不好”,拿起棺木旁的聚魄灯,抓起绮月就往外撤去。
“莫非是凤知微来了?”
“一定是他。”
两人冲出深宫,皇宫宫殿的屋顶上,立着一个衣袂飘飘的青衣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果然是凤知微。”
刹那间,地面升腾,直接升到了宫殿屋顶上,两人与凤知微相距不过数尺。
绮月第一次见到他,他似乎比传闻中还要高贵三分,还在地面上便感觉到了他身上那股难以直面的气势,此刻倏然间到了他眼前,威冷的气势逼得绮月都差点喘不过气来。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半分,山崩地裂,全在他一念之间。
“叶重离,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凤知微的声音极其飘逸,好像是空中吹过来的风一般,明明近在耳边,却好像是从千里之外飘过来的。
聚魄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凤知微的手里,叶重离一点也不惊讶。
“若要向先生借,先生一定不借,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望先生见谅。”叶重离俯下身子,跪在地上,诚挚地向他道歉。
凤知微眉间微动,地面忽然急剧地下降,绮月和叶重离毫无准备,身子跟着直直地往下坠,体内一股灵力凶猛地涌动着,都在向地底涌去。绮月已无法施展水系术法,只能凝神聚力,阻止体内灵力的散失。叶重离施展火行术法,下陷的地面周围骤然间燃起一把熊熊烈火,火势将地面慢慢地往上拉,但只拉到一半时,凤知微又一记掌山术打来,上方猛然间降下一座大山!
凤知微骤然出手,气势恢宏不可阻挡,绮月水系术法完全被克制,无法施展,只能聚力保护自己的灵力,但饶是如此,灵力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泄。她完全被凤知微压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留给她!
叶重离最可怕的火系术法是日辉术,其原理同绮月的月华之术如出一辙,须借助太阳之光方能发挥效用,但此时尚在晚上,他无法借力,只能使用最基本的御火术。
眼见那座大山就要压下来了,他画开墨扇,用力一挥,火势一下子变得迅猛无比,向上喷涌而出,大山被火势喷得往回飞上去一大截,但很快又势如破竹地落了下来。叶重离只能故技重施,如此反复几次,也只是延缓了大山落下来的时间,倒是把他一身的灵力给消耗掉了大半。
绮月浑身冒着冷汗,忽见地面上猛然间长出来许多茂盛的竹木,竹木疯狂地生长着,疯狂地吸取着地中的养分。她感到往外流泄的灵力似乎不再往外流了,便运功崔水,水从地上冒出来之后,竹木生长得越发旺盛,不一会便长出数丈高,将压下来的大山截住了!
叶重离吃了一惊,随即将火熄灭,和绮月一同飞了上去。
凤知微仍然立在屋顶上,眼眸盯着下方站着的一个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的身边还站着另外四个少年,其中两个少年已朝他作揖行礼,是他门下的弟子方锦寒和碧流。
绮月上来的时候,有些灰头土脸,大口地喘着气,眼睛看看凤知微,又看看苏青丞。这个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就悄悄地成长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凤知微的声音飘飘扬扬地传了下来。
苏青丞回道:“苏门苏青丞。”
苏青辞和花与之皆是一脸震惊,在酆都的时候,他们就见过苏青丞就使用过木系术法最高术法岐木术,那时候因为忙于对付鬼王鬼后,没有想那么多,今夜又见他使用木系术法与凤知微交手,一下子便都惊呆了,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术法的。
“苏长林的关门弟子苏青丞。”凤知微微语一番,缓缓将目光从苏青丞身上收回,定在叶重离身上。
“这聚魄灯里的魂魄不是你的,你拿了去也无用。”
叶重离道:“这聚魄灯,我已经用完了。”
凤知微微眯了眼,默了默,才道:“你现在这副身子,也只是没有魂魄的躯壳罢了。”
叶重离和绮月皆是一惊,两人面面相觑。
“你用我的聚魄灯,暂时醒过来了,是因为苏长林用了返怨咒,通过我的聚魄灯将你的怨气引渡回了你的体内,等到天亮的时候,你体内的怨气就会和你的躯壳一起,灰飞烟灭。”
绮月大惊失色,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惨白的,难以置信地望着叶重离。
凤知微又将眸光瞥向方锦寒和碧流:“跟我回去,”接着,身形一遁,离开了皇宫,方锦寒和碧流也不见了人影。
绮月眉间轻颤着,凤知微的话就像一句诅咒一样,令她浑身上下都感到不安。
苏青丞和苏青辞、花与之都望着他们这边,自他们俩进入深宫之后,已经过去五天了。他们三人在那个漆黑的屋子里使用各种术法,才从里面逃了出来,之后,苏青丞坚持要在这外面等着,他们四人只有陪着他一起等着。
“青丞、青辞。”半空里突然响起苏远清的声音,苏青辞吃了一惊,回头看时,苏远清和花乾坤已到了他们面前。
花乾坤喝道:“与之,你跟到这里来干什么?!简直就是胡闹!你要与这两个妖魔为伍吗?!”
花与之当即垂下头,一言不语地挨着花乾坤的训。
苏远清看着绮月和叶重离,忽然闭了眼,轻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慕容公子,叶公子已活不过明日了,等到太阳一出,他就会灰飞烟灭。”
叶重离眼里刹那间变得黯淡无光!
绮月身子重重地坐在地上,耳朵里“嗡嗡嗡嗡”地乱响着,眼前的天地骤然失色!
苏远清睁开眼,看到眼前两个人的样子,又闭上了眼。
花乾坤道:“慕容绮,你就安心地回到你的封印里去吧,不要再让生灵涂炭了!”
“明天晚上又是朔日之夜,慕容公子,若你还能看在曾经也是苏门弟子的份上,明日,收手吧。”
苏青丞和苏青辞震惊地看着苏远清。
叶重离突然像疯了似的怒吼道:“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花乾坤也怒道:“什么都没有做错?这两个月里,有多少无辜的人因为她死于阴邪之下?!那些人又做错了什么?!”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所有的错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你们为什么就不肯放过她?!我只想要把她从那个黑暗的世界里解救出来,你们要杀我、要让我永世不得超生,都随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让我把她先救出来?!”
“救出来?他本就是罪人,本就该下地狱,倒是你,为何要毁了自己一代功臣的美誉,去做那弑君的乱臣贼子?叶重离,枉你也是从前仙门中的佼佼者,到头来却把自己弄成了世间最让人唾弃的恶魔!”
“哈哈哈哈哈!一代功臣?什么功臣?不过是那个狗皇帝一个借的一手好刀!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要做那愚蠢的忠臣!”
花乾坤气得直摇头跺脚:“坏掉了坏掉了!你们的心都坏掉了!”
叶重离突然吐出大口大口的血,眼中泪水如泉涌一般,他跪在地上,嘶心裂肺地哭泣着,口中重复着一句话:“师父,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苏远清始终闭着眼,突然间背过身去,身子微微颤着,似在抽泣落泪。
绮月一直像个傻子一样,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看着夜渐渐消逝,看着天一点一点地变亮,看着叶重离慢慢地从她眼前消失。
什么都没有了。
世间再无叶重离,天上地下也再不会有叶重离。
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像长河一样,无声无息地往眼眶外涌着。有很多的人围在她身边,她的身子被人使劲地摇晃着,天亮了又黑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世界,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