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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连尹忱也没有想到,一切败在了最不起眼的后宫角落,冷宫身上。
看守冷宫的人一早知道了反叛军的消息,第一时间收拾了行囊从宫门逃了出去。而给冷宫送午膳的太监过去,因着没了看守制止,里面的人发了疯的往外跑,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刚进去不久的王纭儿。
后宫内一时乱做了一团,宫里能用的侍卫基本都上了战场,除了尹忱安排留下负责看守各宫安危的,就只剩奴才了。
皇后收到消息刚忙拨了人去抓回那些跑出来的人,只是疯了的好抓,而有意识的不但不好抓躲起来更是找都找不到。
成王自刎那一刹那,尹忱站在那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制止。与其让不明真相的百姓给自己安上一个杀弟的臭名,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自己死。
可就在成王倒下的那一瞬间,从宫门里跑出来了一个一身破脏衣,一脸污秽的疯女人。
尹忱认得她,那是先帝的静夫人,尹诠的母妃。
“是你杀了我儿子!是你!你和你娘一样,都是恶毒的贱人!”
静夫人抱着自己儿子的失身,像是发了狂的狮子冲着尹忱不停的咒骂咆哮。
尹忱没时间理会她,且不说一个疯了的人根本不值得理会,只说成王死之前说的话,他现在要赶着去寿康宫。赵家父子也要顾着南蛮那边,见一次无恙也就匆匆去捉拿南蛮父子。
而此时的后宫早已乱了套,李沉兰三人守在景和宫倒是无事,只是传来的消息倒是让三人大吃一惊。
冷宫里的废妃都跑了出来,为首的那个王纭儿已经闹腾到了寿康宫,硬要向太后讨个公道。尹璟雅本就无心对付什么后宫佳丽,直直的就去了寿康宫。趁着王纭儿在闹,尹璟雅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寿康宫。
“怎么,就这么坐着也不跑了?”
一进屋就见太后依旧安稳的坐在那,看似漫不经心的喝着茶。见尹璟雅进来,眼神中却是没有半分的惊讶,显然早就知道是她。
“你不就是来取哀家性命的么,既来了,又何必说这些客套话。”
事已至此,尹璟雅反倒是不急了。等了这么多年,这么一会儿了她还有什么可急的。
“你不会还盼着你儿子来救你吧?皇兄那有尹诠拦着,一时半会儿他过不来的。”
太后却是一点不在意,相反还让人给尹璟雅上了盏茶,示意她坐下来好好品上一品。
“既然来了,咱们母女俩倒不如把这话说开。尹璟雅,哀家算是发现了,无论怎么待你你骨子里都留着那女人的血,一样的让人恶心。”
说到此,太后皱了下眉头,像是想到了什么极恶心的东西,样子忍不住想要干呕。
“你总算是吧真心话说出来了,这么多年替孝德皇后养女儿,是不是很难受啊?”
“难受?不,哀家是后悔。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该把你也杀了,就不会有这么多破事了。”
话说半响,太后忽然笑了起来。她细细的看着尹璟雅的脸,眼中有这几分戏谑和怨恨。
“你真是长大了,这模样都与孝德没有一丝差别,都那么令哀家讨厌!”
“别说那么多废话了,你既然能认命的坐在这,自然是知道了密道的终点都被我安排了人守在那,既已无路可逃,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杀了谁?”太后一脸玩味,而接下来的话更让尹璟雅听着恨不得立刻让她血溅当场。“哀家杀的人太多了,你说的哪个,记不清了。”
“我的生母,孝德皇后。吕氏,你最好一字一句的说个明白清楚,不然我定有一万个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是么?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你,你只有今天这一个机会,你没时间了,那密道里的水蛊不是闹着玩的,你撑死还有一个月。若是你现在不把我杀了,到最后不还是耗不死我?”
说着太后狂笑起来,像是打赢了一场胜仗一般,直气的尹璟雅拔剑架在她脖子上。
“瞧见了么胡湾,到了最后你们都要求哀家!求哀家放过你的孩子!求哀家告诉你当年的事!”
胡湾,正是孝德皇后的闺名。
此时的太后已经有些疯魔了,待笑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总算坐好了慢慢对着尹璟雅说出了当年的事。
“还没入宫的时候,我与胡湾就是闺中密友,当年我俩许下过承诺的,若是入宫选秀,我俩无论位分高低都要互相扶持,哪怕她做贵妃我只做个答应都无妨。”
太后说着眼神望向了窗外,思绪也跟着视线渐渐飘向的远方。
“可她辜负了我,入宫前一夜她瞧瞧告诉我,说太后最喜欢黛蓝色,还特地送来了一匹黛蓝的布料。那时候我心思单纯,连夜就赶做了一身衣裳,第二日便欢喜的进了宫。
入宫后,我瞧着她也穿的一样的衣裳便心下放心也欢喜。眼瞧着就要到殿选了,她却说要去如厕,本是难以启齿的话我就说帮她跟嬷嬷说一声,让她放心去。
可她一去,就再没有回来。直到我要入殿的时候,我才看到她已经在我前一批进了殿,而身上穿着的却是雪青的衣裳。”
“你是说,她借口如厕换了身衣裳?”
这倒是让尹璟雅没想到,她只查到了太后杀害孝德皇后的事,却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
或许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太后会格外欣赏王纭儿三分。同样的闺中好友,同样的姐妹反目。
“是啊!一切到了我殿选的时候,总算都明了了。
黛蓝色是太后最讨厌的颜色,而她的那身雪青不仅是先帝喜欢的更因着家室,被他直接选做了皇后。
而我呢,一进去就触怒了太后,但顾着我的母家加上胡湾表面谦和的开脱,这才让先帝留了我做了一个末流的答应。”
往事这种东西往往是最经不住回忆的,太后说了片刻面上就显出了愁容,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风霜苍老。
“入宫后,她是皇后,我是妃妾,别说是见面聊天了,就是每日行礼问安她也一改从前的温柔姐姐,变得刁钻严厉。
好在,连老天爷都看不惯她那恶毒的样子,在我们入宫二十年后,一直深受先帝疼爱的孝德皇后,被突然到来的荣妃夺走了所有春色。”
是了,连平分都做不到,胡湾处心积虑夺来的一切都被荣妃夺走了。
“荣妃是个民间女子,被先帝发现的时候连名字都不清不楚的,先帝极喜爱这个女人,亲自赐名虞晚诗。
齐嘉二十一年,先帝微服私访晏家村,遇到了当时还只是个农家女儿的虞晚诗,先帝看着她给孩子们讲故事,瞧着她帮隔壁大娘砍草烧火,只觉得这女人温柔恬静的过分。
于是让聆公公上去询问,在得知没有婚约后直接破例接进宫,封了常在。”
一切不是通过选秀进宫的女人都是要从官女子开始做的,而虞晚诗不过一介农女却摇身一变成了常在。
先帝对其恩宠,可见一斑。
“而后先帝几乎每天都宿在虞晚诗那,虞晚诗更是从常在晋为了贵人。胡湾被冷落数月,连先帝三面都没见过,太后年纪又大,因而对于皇帝的专宠,没人能劝诫。
齐嘉二十三年春,虞晚诗在意料中有了身孕。先帝大喜,欲越级封其为昭仪。
而这个时候,胡湾有了你。”
太后面上难得露了片刻笑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对于尹璟雅她是真的用了心。
“在这之前哀家好容易才生下了尹忱,怀孕期间更是多番被胡湾刁难。而这时候,前朝后宫都在反对虞晚诗的专宠,她的父亲又因着沾光做官失手杀了人,一时间,群朝激愤。
那一刻哀家就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
说来也是了,先帝当时被前朝后宫夹闹着喘不上气。后宫又有了两个有孕的女子,根本顾不过来。
“而我抓住机会买通了给胡湾熬药的宫人,在每一碗安胎药里都加了少量的甲鱼粉。
说来也是你命好,在你出生时哀家虽买通了接生嬷嬷,可到底只耗死了胡湾,却让你安然无恙。
你知道当时胡湾是什么样子么?现在想想都让人觉着痛快!她算计了哀家一辈子,可到最后还是白着脸哭求我,让我饶你一命。
若不是看她那惨样让哀家痛快,或许你根本就不会活下来。”
实际上,太后并没有说明白。
当年孝德皇后确实是苦苦哀求,可也是那一瞬在被太后抱在怀里的尹璟雅冲着她笑了出来。
也就是这一抹不谙世事的笑容,让太后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养了尹璟雅一辈子。
“荣妃……就是八皇子的生母?”
“是啊,她虞晚诗也是个可笑的人,想着自己生了皇子就能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女帝。可惜了,纵使他们尹家人再专情,也还是要以国家为首例。”
太后面上有些嘲讽,但还是说出了实情。
“老八谋反逼宫的那一年,他才七岁不到。说白了,就是虞氏的母家要挟他,否则那么丁点儿大孩子,能有多大能耐。”
“你不也是么?皇兄坐上这位子,难道没有你的功劳?”
太后没说话,而是静静的又喝了口茶。
当年的事已经说完了,尹璟雅既还没急着杀她显然是还有要问的。
“哀家知道你还要问什么,那个叫思念的女人,是哀家让人杀的。”
话音一落,尹璟雅就已将剑架到了太后脖子上。
思念是她的命,是当年与她相遇便定了一生的人,却只为着所谓的陈年桎梏,活活害死了她。
“你凭什么动她!她是我的人!”尹璟雅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了,仿佛她眼前又一次浮现出了思念的面容。
“凭什么?就凭你是大齐的长公主,是先帝亲封的云岫公主。你身上流着的是皇家血脉,别说是青楼男子了,就是普通的官家书生都要将就门当户对!
更何况她是个女人!女人如何能与女人成亲相爱!”
太后说的激动,尹璟雅也气的发抖,那脖子上已然出现了血痕。
是了,思念不是别人。
她是个青楼歌姬,卖艺不卖身。当年遇上尹璟雅时,她正被一个流氓强迫着卖身。也正是尹璟雅救下她后,两人相遇相知。
尹璟雅发誓自己不是一时兴起,也发誓她俩的感情不是所谓的闺房情谊。
爱情,就是爱情。
无论是当年的云岫公主,还是现在的尹璟雅,她都不曾动摇过。
自己爱上了和自己一样的人,尽管她是的女人。
“为着你们嘴里所谓的规矩人伦,就要让我们阴阳两隔……”
“这是事实,你们两个女人怎么能够在一起?如何能繁衍后代?别说哀家,皇室都丢不起这个脸!”
哪怕到了将死之际,太后依旧认定自己的观念。
“荒谬!”
“真正荒谬的人是你!”太后怒吼道。
余光看向门口,钩月正端着东西在那侯着。太后尽力了,想来尹忱那一定是遇到不堪了,否则这么久他早该赶过来的。
“动手吧。”太后平静的道,她知道尹璟雅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既然已经来了,答案也都得到了,那就动手吧。”
尹璟雅等这天等了太久了,此时太后说出来她却发现自己身子有些发抖。
剑,只用再用一点力就能割断太后的动脉。可就在下一瞬,尹璟雅收回了剑召来了钩月,??于是就见那白绸毒酒匕首,她到底给了太后尊严。
“念在你养育我这么多年,我给你选择的机会。”
太后嘲讽的笑了笑,也是一脸平静的看着那盘里的东西,最后手停在了那杯毒酒上。比起吊死鬼,毒酒总体面许多。
“放心,待你走后皇兄定会为你哭上一哭,至于我,到底是你的养女,不过多久也就去陪你了。”
太后看了眼她的脚踝,苦笑后再无挂念,毒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