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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长安城往西,便是有着千门万户之称的建章宫,当年一场大火烧毁了柏梁台,刘彻便下令修建了更为壮丽的神明台和规模宏大的建章宫。
如今建章宫巍巍而立,跨城筑有飞阁辇道,东起凤阙,饰以黄金,高二十余丈,璧门高二十五丈,后起玉堂,门阙重重,气势宏伟,其华美程度比之未央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故此刘彻除了在甘泉宫避暑,便是在这建章宫修行养身,虽然对朝政不闻不问,但有绣衣使者穿梭其间,朝廷大小事务他无不了如指掌。时光寂寂,刘彻正闭目打坐,神游太虚之际,恍惚间他看见一个白衣男子带剑闯入龙华门,刘彻顿时大惊失色,连连高呼“来人,救驾!”
左右护卫循声急忙跑入殿内,只见刘彻一人端坐蒲团中央,高声大呼:“快将刺客拿下!”?护卫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能走至刘彻跟前,恭声道:“陛下,殿内除了陛下,并无他人在此!”
“胡说!”刘彻大怒道,“朕明明看见一个白衣男子手持利剑闯入龙华门,尔等还不快去追捕!”
护卫闻言更是不知如何作答,龙华门乃是建章宫西宫门,在殿内打坐又怎么能看到刺客闯入了龙华门?但圣上之言无人敢上前反驳,只能应声道:“诺!”
对于追捕幻影这样的无稽之谈,自然不会有所收获,两个时辰后,护卫前来禀告道:“陛下,属下已将龙华门附近仔细搜查过,并没有找到任何刺客,龙华门门候亦称没有看见任何生人。”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刘彻勃然大怒,厉声道:“尔等守护不力,竟敢相互推脱,斩门候!尔等若是再搜不到刺客,与门候同罪!”
护卫闻言吓得胆颤心惊,连声道:“诺!”紧接着,建章宫各处宫门紧闭,所有侍卫在宫内一刻不停地搜查。
公孙贺一马疾驰,赶至建章宫时正逢各宫宫门关闭,公孙贺赶紧下马上前询问门候道:“宫内发生了何事,为何长天白日要将宫门关闭?”
门候见是当朝丞相,见过礼回道:“丞相有所不知,陛下在殿内打坐之时,见有白衣刺客闯入龙华门欲行不轨,但宫中侍卫无一人得见。陛下为此大怒,如今正关闭各处宫门,严加搜查!”
“白衣刺客?”公孙贺闻言一怔,心道陛下在殿内打坐又如何能见到龙华门有刺客进入?此事也太过蹊跷了!公孙贺正欲上前请门候通报,但转念一想,此时宫内正全力搜捕刺客,圣驾定然在大怒之中,若此时自己为儿子求情,必然不得善果。
念及此处,公孙贺对门候道:“既然此时正搜查刺客,那赶紧将宫门关闭了起来,莫要让那刺客逃脱了,令陛下怪罪!”
“诺!”门候低头谢过,“多谢丞相提醒!”
随着深红色宫门缓缓关闭,公孙贺心中暗自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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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建章宫宫门再未打开,不久,长安城三辅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接到圣谕,有白衣刺客持剑闯入长安城中,长安城各处城门紧闭,各家各户严搜刺客。
顿时繁华热闹的京畿变得鸡飞狗跳,城中百姓个个人心惶惶,草木皆兵,这个时候公孙贺只得耐下性子,等着这场闹剧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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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尉府的诏狱中公孙敬声望眼欲穿,却始终等不来赦免的御旨,失望之余更是胆怯,惶惶不可终日中消瘦了不少。卫君孺使了银钱终于匆匆见了儿子一面,见公孙敬声消瘦如斯,更是心疼不已,“儿啊,你父亲已去向圣上求情,奈何赶上宫中正闹刺客,你耐上性子在狱中再等上数日,你父亲定然能将你从狱中救出!”
“母亲…母亲!”公孙敬声泣道,“孩儿知道了,待孩儿出去,任凭父亲责罚!”
“儿啊…”卫君孺抚着公孙敬声消瘦的脸庞,忍着眼泪好声道:“你父亲口硬心软,他为了你的事情多日食不安寝,你出去后可要好好向你父亲请罪才是!”
“孩儿知道了!母亲…”公孙敬声泪流不止,道:“孩儿知错了!”
“好…知错就好!”卫君孺抚着自己的儿子微微颔首,又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去。
望着卫君孺离去的背影,江充对杜周笑言道:“杜兄,这公孙敬声还等着丞相来救他命呢!”
杜周闻言不屑道:“这等纨绔子弟,平日里嚣张跋扈,犯了事就这等熊样!”
江充亦是冷笑一声道:“当日我向陛下揭发公孙敬声私下挪用军资一千九百万钱,陛下可是气的脸都青了,当下直言要将此人枭首,若不是这公孙敬声会投胎,只怕如今早已身首异处了!”
杜周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多亏江兄刚直不阿,向陛下检举此等不法之事,否则这朝中硕鼠何其之多?如今这公孙敬声下狱,也算是杀鸡儆猴了!”
江充微微摇头,叹息道:“还不知这鸡,能否杀得了!”
杜周脸色稍稍一变,随即道:“不管杀不杀得了,能挫一挫太子的锐气也是好的!”
“嗯!”江充肯定地点头道,“那是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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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门整整紧闭了十一天,刺客之事依然一无所获,但已有谣言四起,说圣驾当日在龙华门见到的白衣刺客正是朝廷多年搜捕而不得的阳陵大盗朱安世。
谣言传至宫中,刘彻震怒不已,阳陵大盗朱安世早已出现在海捕告示上多年,朝廷一直不能将其抓获,如今竟能手持利剑,在守卫森严的龙华门中招摇而过,这对皇权而言是何等的挑衅?
刘彻当下发出圣谕:但凡能抓捕朱安世者,官升三级,赏万金!
圣谕一下,长安城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鸡飞狗跳。
公孙贺见刺客之事已有眉目,便赶紧又赶去建章宫中面圣,孰知竟连圣驾的面也没有见到,就被告知,“陛下已知丞相来意,太仆公孙敬声骄奢不法,自待廷尉府查明处置!”
公孙贺闻言欲哭无泪,当下只得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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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丞相夫人殿外求见!”芸娘低声对卫子夫禀道,“夫人神色看着很是不好!”
“姐姐?”卫子夫急忙起身,对芸娘道:“快请!”
芸娘点了点头,疾步下去。不多时,卫君孺满脸泪痕出现在卫子夫跟前,卫子夫见状急切问道:“姐姐,发生了何事?”
“皇后,皇后…”卫君孺泣不成声,哽咽道:“敬声那个不肖的孩子,私下挪用军资一千九百万钱,前些时日已被下狱,丞相求见陛下无果,如今敬声…敬声还在诏狱之中…”
卫子夫闻言吃了一惊,“敬声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怎会如此糊涂,私挪军资可是重罪啊!”
“是啊!”卫君孺边哭边说道,“这孩子平日里是骄奢了些,但我和丞相绝计想不到他竟敢挪用军资啊,如今…如今竟落得如斯田地,这可如何是好?”
卫子夫拿起帕子替卫君孺擦拭着眼泪,好声安慰道:“姐姐莫要着急,敬声既行不法之事,吃些教训也是应当的,过几日我与陛下商议秋祭之事,到时替敬声说说情,看陛下能否从轻处置。”
“好!好!”卫君孺连连点头,含泪感激道:“多谢皇后了!”
卫子夫抚着卫君孺温言道:“姐姐莫要见外!眼下勿要忧心,且听我消息!”
“嗯!”有皇后相助,卫君孺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稍稍安定了些,她眸中闪着希望的光芒,等着儿子重新回家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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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丞相府门前走来一个女子,对门房一礼言道:“请问夫人可在府中?”
门房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一身寻常打扮,不由问道:“你找夫人何事?”
女子道:“皇后有书信要交予夫人,请为我通传!”
门房自然知道府上夫人和皇后的关系,闻言忙道:“姑娘,请稍候!”言罢脚步匆匆入内,不多时,女子便随府内管事入了内宅。
“芸娘,可是皇后有消息让你带来?”一见女子,卫君孺急忙问道。
芸娘见过礼,从怀中拿出一封帛书,递给卫君孺道:“夫人,这是皇后给夫人的书信,请夫人过目!”
卫君孺忙接了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仔细看过,只见她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欣喜期待,转为逐渐凝重,到最后,竟变得哀伤而沉重。
“芸娘,皇后可还有其他交代?”卫君孺抬起双眸,失望中带着一丝期许。
芸娘微微颔首,好声道:“皇后让奴婢转告夫人,请夫人暂且勿忧,皇后会再寻机向陛下求情!”
“嗯…”卫君孺轻轻点头,对芸娘道:“替我多谢皇后!”
芸娘应了声,向卫君孺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去了。四周寂寂,卫君孺眶中忍了很久的眼泪潸然而下,她又打开帛书,仔细看了一遍:
“姐姐,敬声之事我已向陛下求情,然陛下正值盛怒,且刺客之事未消,请姐姐暂且忍耐,我再寻机进言。”
泪水一滴一滴掉在帛书上,打湿了上面的字迹,也打碎了她刚刚聚拢起来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