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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淅淅沥沥,渐渐变小,天边大块大块的云朵被风吹散,露出背后的亮光。饱蘸了雨水的泥土地温润湿泽,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未央宫前殿中的朝会刚刚结束,便见杨得意在刘彻身边低声附耳数句,刘彻便匆匆往昭阳殿而去。
“夫人,陛下来了!”听到前殿的通禀声,采兮轻声言道。卫子夫躺在床上,刚生完孩子的她虚弱无力,身旁娇嫩的婴儿便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乳母刚给她喂过奶,眼下正睡得实沉,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卫子夫的心中有一股为人母亲的温柔和喜悦。
“子夫…”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刘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陛下!”卫子夫循声想要起身,被走过来的刘彻轻轻按住,“你刚生完孩儿,不必多礼!”望着襁褓中熟睡的小婴儿刘彻看得仔细,笑问道:“孩儿睡着了吧?”
“嗯。”卫子夫抚摸着孩子的小脸柔声道,“乳母刚喂奶,该是睡熟了。”
“好!朕刚下朝,听杨得意说你已经临盆,便赶紧着过来看看。”刘彻的脸上含着微笑,心里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当杨得意告诉他卫夫人诞下女儿时,他既高兴又失落,也许他一直认为这一胎会是男孩,但当事与愿违时,心里隐藏的失落便翻滚而至。
“你好好休息,朕还要去长乐宫向太后告喜。”刘彻努力撇开心底的失落,好声说道,“晚些时候朕让杨得意将赏赐一并送来。”
“诺!多谢陛下!”卫子夫点头致礼,望着刘彻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头也多了一层淡淡的失落。她如何不知他的期待,为帝者膝下无子,乃是国之大忌,何况他已登基数载,更是盼着香火可继,只是生男生女并非人力可左右,望了一眼襁褓中依然熟睡中的孩子,卫子夫的心中五味杂陈。
掌灯时分,未央宫和长乐宫的赏赐一并送了过来,除了黄金、珍珠、玉璧之外,刘彻还赏赐了猫眼大的东海夜明珠一颗、长柄碧玉如意一把,长乐宫王太后赏赐了通体釉色的兽角和田玉杯一只,雕纹精美的屏风铜朱雀一尊,新公主赐名珺,号石邑公主。
消息传到椒房殿,陈阿娇暗自窃喜,上天终归还是眷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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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阙甲第区朝南的大道上,有一座宅子临街而建富丽堂皇,此处便是景帝朝的大长公主,当朝皇后陈阿娇的母亲刘嫖的府邸堂邑侯府。
绕过影壁,穿过正厅,再走过两排抄手游廊便是府里的后园,眼下正是晚春时节,满园的花虽然开的热烈,却也到了荼蘼时候,显出微微的颓势,温暖的阳光下弥漫着花香,令人忍不住驻足轻嗅。
“母亲,那卫氏生了,不过还是生了个女儿!”阿娇掩嘴而笑,和刘嫖一起沿着花径徐徐漫步。
刘嫖笑道:“宫里都传开了,哼,不是挺能生的吗,生来生去不还是个女儿?”刘嫖的笑容里全是不屑。
“但…”阿娇抬望眼,带了一丝失落道:“陛下还是很欢喜…”
“娇儿啊…”刘嫖停下脚步,望着阿娇缓声道:“陛下是否喜欢是在其次,你的肚子要争气才最重要!”
“母亲…”阿娇低下头,蹙眉忧声道:“自祖母过世,陛下来椒房殿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此下去子嗣之事还不知何时才有眉目。”
刘嫖轻轻叹了口气徐徐点头,“自你祖母过世,陛下对堂邑侯府的恩宠也减了不少,如今你虽贵为皇后,却无子嗣继后,没有了香火根基,只怕这富贵也不能长久。”
“母亲,这如何是好?”阿娇闻言不由更是急道。
刘嫖神色微微一凝,沉吟道:“当年母亲嫁给你父亲时,你祖母将长安城东南的长门园作为嫁妆赐给了我,陛下去宗庙祭祀时一路并无行宫,我琢磨着将这长门园献给陛下,陛下欣喜之下想来也会对你多加宠爱。”
“母亲,这可是祖母给你的嫁妆,怎么可以为了阿娇而舍弃呢?”阿娇闻言动容,她心中自然不舍母亲献出长门园,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由的又是伤心又是无奈。
“娇儿啊,区区长门园不算什么,若你没有子嗣失去了陛下的恩宠,母亲又要这长门园何用?”刘嫖微微摇头,拉过阿娇的手言辞切切道:“如今母亲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娇儿啊,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阿娇含泪微微点头,道:“母亲,阿娇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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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儿啊,听说大长公主将太皇太后赐给她的长门园献给了你,此事可当真?”长乐宫中趁着刘彻问安,王太后笑问道。
刘彻回道:“母后确有此事,姑母体谅儿臣去宗庙祭祀路途遥远,而一路又无行宫,便将这长门园献出用作儿臣的行宫。”
王太后颔首道:“这大长公主倒是改了性子,这在先帝那会是怎么也不可能的,说来说去,此事怕也是为了阿娇吧!”
“母后所言极是!”刘彻点了点头,道,“姑母希望儿臣能念及与皇后的年少之情,厚待与她。”
“嗯,这倒是为人母亲的心!”王太后面有赞同,道:“阿娇与你年少定情,而大长公主当年对你也有拥戴之功,彻儿也宜将心思放些在阿娇身上。”
言及此处,王太后的语调微微一转,又道:“毕竟那卫夫人隆宠在身,却接连诞下公主,我儿登大宝多年,膝下无子终是国之大忌,如今中宫既已示好,何不多分些恩泽给皇后,若中宫得子,我儿根基方稳!”
刘彻闻言轻轻点头,又念及阿娇曾主动去昭阳殿示好,心中更是软了几分,道:“谢母后提醒,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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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脚匆匆,转眼便到了盛夏,长安城中酷日炎炎,长乐宫中虽是绿树成荫,却也遮不住毒辣辣的日头,殿外蝉鸣声此起彼伏,吵得王太后愈发的心烦气躁。
“太后,这是陛下命人送来的寒瓜,说是能解热降暑。”王太后身边的兰叶捧着寒瓜笑吟吟上前说道,“陛下真是事事都想着太后呢!”
王太后听着心中舒坦了许多,笑道:“还是陛下有心!兰叶,快去切了吧!”
“诺!”兰叶当下便将寒瓜切好端了上来,恰好此时刘陵也过来问安,王太后不由笑道:“陵儿你来的正是时候,陛下遣人给哀家送来寒瓜,汁水异常甘美,快坐下尝尝!”
刘陵闻言巧笑逢迎道:“陛下真是孝顺太后,一有好东西就给太后送来了,借了太后的福泽,陵儿也一并沾光!”
王太后笑道:“寒瓜虽甜也不及你的嘴甜,不过陛下也算孝顺,常来哀家跟前问安,事事倒也念着哀家。”
刘陵含笑道:“可不是么,太后也处处惦念着陛下,母子连心使然啊!”
王太后闻言心中更是舒畅,呵呵笑道:“什么事到你这里一说,总能让哀家高兴!”
“太后,可不敢这么说,今日陵儿可是有一件烦心事呢。”刘陵转而蹙眉言道。
王太后不由问道:“是何事让陵儿如此烦扰?”
“此事…此事,陵儿都不知该如何开口…”刘陵说起,面色不由带了几分羞涩。
王太后见状笑道:“见你平日里尽是伶俐,怎么说起此事反倒这般扭捏了?”
“太后,您就不要取笑陵儿了。“刘陵羞声道,“是这样的,父王见陵儿这个年纪,又独自一人在京城,便总催促着陵儿回淮南国,为此还特意给陵儿指了一门亲事。”
“哈哈哈!原来如此,这不是好事吗?”王太后笑道。
“太后,您有所不知…”刘陵诉苦道,“陵儿并不喜欢父王指的亲事…”
“哦…”王太后似有明白,道:“陵儿出身王室,聪慧明理,是你父王指的婚事不入陵儿的眼吧?”
“太后…”刘陵闻言呐呐应道,面色更是绯红,愈发低头道:“太后,您说,此事陵儿该怎么办才好?”
见刘陵这般模样,王太后心中不由一动,道:“陵儿,你觉得哀家的彻儿如何?”
“陛下?”刘陵一听顿时羞红了脸,“太后…”
王太后笑道:“陵儿,你与哀家甚是投缘,哀家也是打心眼里喜欢你,如今你父王既有意将你嫁出,敢问谁家的诸侯王可与陛下比肩呢?”
“可是…太后…”刘陵闻言心中甚为欢喜,她说了这么多,等的就是王太后的这句话,但面上仍做十分的犹豫,“此事还不知陛下作何感想呢?”
“陛下素来孝顺,哀家的话不会不听。哀家本想过些时日,待你与陛下多加亲近,如今你父王既已催促,哀家就做个顺水人情,你看可好?”王太后看着刘陵心中十分满意。
刘陵在一旁听得早已是满脸通红,娇羞道:“陵儿全凭太后做主!”
王太后见状喜道:“既如此,哀家这个月老便是当定了!陛下常来哀家宫中问安,这几日你便留在哀家宫里一道用晚食,多与陛下亲近亲近,其他事情哀家来安排。”
刘陵心中窃喜不已,含羞跪谢道:“陵儿多谢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