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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长安城中几百铁甲护卫一路相随,天子副车出了长安城直奔上林苑方向而去。
江都易王刘非奉诏入京,正准备入长安城,远远见天子马车卷尘而来,忙俯下身子,跪伏路边山呼万岁,行叩拜大礼。等了半响,不见御驾停下,刘非抬望眼时,烟尘滚滚,马车早已驶出去半里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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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听闻匈奴来请和亲之事陛下已经应允?”承明殿中熏香徐徐,韩嫣与刘彻促膝相谈。
刘彻微微颔首,无奈道:“朕不应允还能如何?韩安国说的不错,眼下不论是进攻还是防守,我军都无法与匈奴抗衡。如今民生安定、百姓乐居,朕不能让文景两朝苦心经营的安定被一夕打破。”
韩嫣赞同地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及是!眼下与匈奴的形势,陛下还须忍下这口气,当真是委曲了陛下!
刘彻徐徐叹了口气,神情严肃道:“朕受些委曲不要紧,但匈奴之患自高祖始,至今竟长达数十年之久,眼下和亲也只是权宜之计,但为长远计,必得除此毒瘤!”
正在君臣谈话间,只见杨得意躬身入内,低声启奏道:“陛下,长乐宫谒者在殿外求见,说是太后有事要与陛下商议,请陛下移步过去。”
“知道了,让他回禀母后,朕随后便去。”刘彻挥了挥手,杨得意应诺低身退了下去。
“既是太后召见陛下,那韩嫣先行告退!”韩嫣起身行礼恭声说道。
“好,对匈之事也非朝夕之间,朕先去母后宫中。”对王太后的突然召见,刘彻心中诧异,当下便摆驾去了长乐宫。
等刘彻到了长乐宫,发现殿中除了怒气未消的母亲,还有面有泪痕的江都易王刘非,刘彻心中愈发诧异,向王太后见过礼后,刘彻问道:“不知母后传召儿臣,是为何事?”
王太后望了一眼江都易王,徐声道:“易王,还是你来告诉陛下吧!”
刘非闻言伏地泣道:“陛下,臣奉诏入京,昨日入长安城时,远远见天子副车行来,臣以为是车中必是陛下,故此行叩拜大礼,未料今日才得知昨日车中之人并非陛下,乃是上大夫韩嫣…”
言及此处,刘非的声音更多了几分悲切,想他乃是景帝之子,又是有封国的诸侯王,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悲切之余又道:“陛下,那韩嫣不过是区区上大夫,而臣这先帝封的诸侯王竟连这上大夫都不如!请陛下收回臣的封地,让臣搬至宫中陪伴陛下左右吧!”言罢掩面而泣,伏地不起。
刘彻听清了原委,不由道:“易王,朕看此事有些误会,事情并非是你所想这般。”
“哦?那事情是怎样的?哀家也想听听!”王太后余怒未消。
“母后,儿臣常与韩嫣同车进出,昨日本是要去上林苑监察宫苑建造之事,但临时有事儿臣便让韩嫣代为前去,途遇易王行礼,想来是韩嫣不想多生事端,故此并未停车。”刘彻好声解释道。
“什么?陛下你竟然经常与韩嫣同车进出?”王太后听后不仅没有消火,反而更加动怒了起来,“你可知天子副车用的是天子仪仗,代表的是天子之尊,你竟然,竟然让区区一个上大夫擅自行驶…”
王太后竟气的说不出话来,刘彻连忙上前扶住母亲,越发放低了声调道:“母后切勿动气,这都是儿臣的不是…”
王太后抚着胸口道:“陛下,当年韩嫣先祖韩王信拥兵自重,与匈奴私下交好,若不是高祖及早铲除,只怕早就是汉室大患!如今陛下亲厚韩嫣,恐是一早滋长了韩嫣的自诩之心,陛下,此人不可再留于身侧了!”
刘彻闻言急道:“母后,儿臣与韩嫣自小交好,如何不知韩嫣心性?韩嫣素来对儿臣忠耿,从无不敬之心,还请母后体谅儿臣!”
“陛下,哀家言尽于此,你若眼中还有哀家这个太后,那便听了哀家的话,罢去此人官职,永不录用。”王太后言罢便冷面相对,再不发一言。
刘彻无奈,只得应道:“儿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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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刘彻心事重重,卫子夫见状不由问道:“陛下,臣妾见陛下一直面有忧色,可是有何烦忧之事?”
刘彻脸上抹过一丝苦笑,道:“朕确有烦心之事。”言罢将江都易王途遇韩嫣与太后发怒之事简单道来,“朕与韩嫣自小相识,如今母后要让朕罢了韩嫣的官职,朕心中实在不忍,可若是不罢,便是忤逆了母后,你让朕如何是好?”
见刘彻眉头紧锁,卫子夫的脑海中闪过一段往事,思量片刻,卫子夫言道:“陛下,你可还记得修成君之事?”
此言一出,不禁让刘彻想起了一段往事。
当年王娡王太后未选入宫中之前,曾嫁作金家妇,与金王孙生有一女取名金俗。王娡母亲臧儿曾请人算卦,没承想卦上竟说她女儿有大富大贵之命,臧儿便强行将王娡送入宫中。命理玄机,王娡得到当时还是太子的景帝垂爱,生下三女一男,这一男便是刘彻。
刘彻即位后王娡顺理成章贵为太后,入宫前的往事自然讳莫如深,尽管王娡惦记自己在民间的女儿,但无奈身份有别,只能暗自垂泪。前些年刘彻知晓此事后,命人多方寻找,无奈多年来颠沛流离,金俗早已不知所踪。倒是韩嫣经过多方打探,在长陵边的一个小镇找到了早已嫁为人妇的金俗,告知刘彻后将金俗接入了长乐宫,拜见了王太后,太后喜极而泣,刘彻更赐给金俗钱币千万,奴婢三百人,田百顷,号曰修成君。
这段往事令刘彻眼前一亮,不由转忧为喜道:“朕怎么就忘记了韩嫣与修成君的这段渊源,明日朕便命人将修成君接入宫中,子夫亏得有你提醒,否则朕今日定然寝不安席。”
卫子夫笑道:“这是韩大人先前种下的善因,方能有今日之善果,看陛下眉头舒展,臣妾也安心了许多。”
刘彻拉过卫子夫双手,展颜道:“子夫,朕替韩嫣谢谢你!”
果然在修成君入宫见过王太后之后,王太后便再也没有提过韩嫣之事,刘彻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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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承明殿中刘彻正翻阅着竹简,杨得意上前启奏道:“大行令王恢殿外求见!”
“王恢?”刘彻手中一停,道,“宣!”
不多时大行令王恢便由杨得意领入殿中,见过礼王恢言道:“陛下,臣有一旧识名唤聂壹,此人在马邑之地行商,前段时日他来找臣,向臣献了一个计策,可助陛下一举击垮匈奴!”
刘彻闻言忙道:“是何好计?朕愿一闻!”
王恢道:“回陛下,那聂壹告知臣,他经常在边界行商,故此和不少匈奴人相熟,那单于贪图财物,他若以买卖为由,将马邑城货物献给匈奴单于,单于必会上当。到时我军便埋伏在马邑附近,等单于一到马邑,大军便可以截断匈奴后路,活捉单于。”
“这倒是好计策!”刘彻颔首表示赞同,沉思片刻又道,“只是单以马邑城货物吸引军臣单于,单于未必会亲自前来,朕看不如就将马邑城献给单于,如此大的礼想那单于不会不去。”
“将马邑城献给单于?”王恢闻言不解。
刘彻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真的献给单于,朕只是将饵变大,如此才能引那匈奴单于上钩!”
“陛下睿智!”王恢恍然大悟,不由赞道。
刘彻又道:“此事干系重大,待明日廷议之时再行商议!”聂壹的计策在刘彻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他也想看看这颗种子能否发芽壮大。
王恢应诺,心中十分高兴,看皇帝此举,进攻匈奴当是有望。
未料第二日廷议,刘彻刚提出这个建议,便遭到了御史大夫韩安国的竭力反对,韩安国道:“陛下,当年以高祖皇帝之英武圣明,尚且被匈奴围在平城达七日之久,如今我大汉朝与匈奴多年来和平共处,何必主动毁坏盟约挑起战端,若战火一起,胜负难料,臣请陛下三思!”
刘彻微微点头,言道:“韩卿家所言不差,然则朕虽待匈奴不薄,但匈奴单于仍连年扰我边境,掠我子民,若说毁坏盟约,当是匈奴在先。再者先皇励精图治,我大汉国力早非高祖时能比,你说朕如何不能主动出击,伏击匈奴?”
韩安国仍是据理力争,上前一步言道:“臣听闻兵家之道在于以饱待饥,以逸待劳,如今我大军长驱数千里,深入敌境,别说要攻击匈奴,只怕自保都难!”
王恢闻言忍不住反驳道:“韩大人此言差矣!试想战国初年,代国虽小,君臣尚能同仇敌忾抗击外侵,匈奴虽强却也不敢轻易侵扰代国。如今我大汉国力强盛,而匈奴却侵扰不止,且每次与我朝和亲不过数年便违背约定,这正是因为我朝从未坚决抗击之故!如今马邑之围我军亦无须深入敌境,只需诱使单于率军前来,乘机伏击匈奴主力,只要单于被擒此战便定胜负!”
“不可!若是那匈奴单于识穿计策,我大军危矣!”韩安国依然坚持自己的意见。
“韩卿是担心一旦开战,我军会不敌那匈奴大军吗?”刘彻胸有成竹道,“那匈奴单于即便率军前来不过数万之众,朕埋伏三十万大军,朕就不信不能将那匈奴单于一举拿下!”
“陛下…”韩安国仍想竭力进言,刘彻果断一挥手,沉声言道:“此事就此定下,就依王恢之言,伏兵马邑,作战细节与物料供给当详细再议!”
“臣谨遵陛下圣谕!”王恢闻言赶紧下跪接旨,韩安国见刘彻已下定决心,只得垂首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