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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天气秋高气爽,卫子夫随平阳公主进京已数月有余,公主待她极好,以前在曹侯府的粗活自是不必再做,每日除了打理公主的日常衣物,倒也很得空闲。卫子夫一向勤快,本分事情做完后,若看到府中有谁忙不过来,总会上前帮上一把,日子久了,和府里各色人等相处的十分融洽。
平阳公主素来与京城权贵走动频繁,侯府中的歌姬不仅姿容出色,更是长袖善舞,为公主府的宴席平添了千般香艳,万般旖旎。这一日府中歌姬正在排练前几日的舞曲,悠扬的笙乐中姑娘们长舒广袖,翩翩起舞。
箜篌清扬中,只听得“哎呀”一声,正在翩翩起舞的樊素一不小心扭到了脚,顿时跌倒在地上,一旁的卫子夫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关切问道:“樊素姐姐,你怎么样?”
“谢谢子夫,好像扭到了脚。”樊素忍着疼,依着卫子夫的搀扶坐了下来。
“快看看!”卫子夫将樊素的鞋袜小心褪了下来,只见脚踝处青紫一片,连着脚背的地方都红肿了起来。“呀!看这伤势怕是脚扭的不轻。”其他歌姬停下歌舞都围了过来,看着樊素的脚伤七嘴八舌。
“姐姐们,赶紧去请苏医官!”卫子夫看伤势不轻,小心托着樊素的脚,向周围的歌姬说道。
很快府里的医官就赶了过来,看过樊素的脚伤,轻轻摇了摇头,道:“怕是扭到脚筋了,来动一下试试!”樊素微微一动,便疼的直皱眉头,“哎呀,不行不行!一动也不能动!”
苏医官让人打来一盆冷水,用布浸湿敷在樊素的脚上,嘱咐道:“我先给你冷敷去肿,回头开些活血化瘀的药,一月之内这脚是不能动了,你须好生休养着!”
“一月之内都不能动吗?”樊素为难地看了看一旁教习的乐官,问向苏医官。
“对!一月之内都不可行走,否则你这脚就废了!”苏医官收起湿布,起身道:“我这就给你开药,依着药方早晚服用,睡前能用热水泡脚最好,能活活经络,好的快些。”
“谢谢苏医官!”樊素点头致谢,卫子夫将鞋袜给樊素小心套上,安慰道:“姐姐宽心,有苏医官的药,不出一月便就痊愈了!”
“还不出一月?再过几日府里来客,公主点名要演奏此曲,这一时半会如何是好?”乐官看着樊素的脚伤连连摇头。
“许乐官,真是对不起!”樊素低头歉声道,“是我拖累大家了!”
卫子夫见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在樊素身边干着急,忽然刚还在连声叹息的许乐官笑了起来,卫子夫和众人莫名其妙,“许乐官,你怎么反倒笑了?”卫子夫不明所以询问道。
“因为有你啊!”许乐官盯着卫子夫笑道,“子夫,你平日里最喜这曲《菩萨蛮》,我再调教你几日,你必然可以替上樊素的曲位!”
“我?可以吗?”卫子夫骤然被问,顿时涨红了脸,不自信地呐呐言道。
“当然可以!”乐官肯定说道,“你平日里经常看我们演习,曲位乐感定然不差,加之身形纤巧,经我悉心调教绝无问题!”
“是啊,子夫,我脚都这样了,总不能因为我拖累大家吧!”樊素也在一旁说道,“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试试看吧!”
其实卫子夫自己也非常喜好歌舞,否则也不会经常到乐坊来看歌姬排演,然后夜晚一个人偷偷练习。只是自己不曾有任何舞乐基础,而再过几日府里便要演奏,若是她的环节出了差错,那才是真的拖累了大家。
“是啊,子夫,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其他歌姬也在一边说道,“你身形轻灵,舞起来不会比樊素差!”
就在卫子夫踌躇不定之时,平阳公主走了过来,“子夫,本公主也觉得你不错,可以试试!”不知何时平阳公主已步入了乐坊,众人闻言一惊忙低身请礼道:“见过公主!”
平阳公主一抬手,笑道:“免礼!本公主恰好经过乐坊,听着里面热闹,便过来瞧瞧!”平阳公主的目光看向卫子夫,“许乐官的提议倒是不错,子夫你既看此曲已久,试舞一段让本公主看看!”
平阳公主既已开口,卫子夫便不再犹豫,恭声应道:“诺!”
笙乐重新奏起,缓歌曼舞中卫子夫莲步轻移,翩若惊鸿,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学者,许乐官满意地笑了,自己果然没有看走眼。
平阳公主亦是微笑点头,她没想到自己从平阳县带来的卫子夫,可以把一曲菩萨蛮舞得如此婀娜多姿,一曲终了,公主赞许道:“子夫,没有想到你对歌舞竟有如此天赋!”
卫子夫红着脸承让道:“公主谬赞!子夫笨拙,未得此曲精髓,还要劳烦许乐官多加指点!”
平阳公主含笑点头,对许乐官道:“如此好苗交给你了,好生教导!”
“诺!”许乐官恭敬应道,望着卫子夫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平阳公主看一切安排妥当,便道:“你们都好生演练着,过几日几位侯爷来府上,可是点名要看这曲菩萨蛮,你们可要为本公主长脸!”
“诺!”众人皆恭声应着,待平阳公主一走,歌姬们都围了过来,“子夫,想不到你舞得这么好,这个动作你是怎么做的?”
“子夫,来,你看看我这个姿势可不可以?”
歌姬们拉着卫子夫在比划研习着各个动作,许乐官和樊素在一旁看着闹哄哄的场面不觉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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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长安城终日热闹非凡,而平阳侯府亦有着尽日不绝的莺歌燕舞。推杯换盏间权贵们尤其热衷宝马良驹,故此平阳侯府的马房中豢养了数十匹名贵的骏马,这些马匹乃是府中马官从各地搜寻所得,以供京中权贵驾驭挑选。
因着卫青饲马多年,对马匹的品种、性情尤为熟悉,自入平阳府便为骑奴,公主嘱咐他多向年长的马官学习。马官起先未对卫青上心,以为他只是一个乡野小子,只不过饲养了几年马匹而已,谁料卫青独有天资,才短短数月便让马官刮目相看,故此这次去义渠选马也让卫青随行。
几日下来马官并未觅得合适良驹,眼见回京之期临近,两人便分头行事,各觅骏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店铺鳞次栉比,喧闹的街市上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生机繁荣。
卫青信步在街上行走,目光留意着街市中合适的马匹,突然一声马嘶吸引了他的注意。卫青随声望去,跃入眼帘的是一匹黑色骏马,头顶一抹白鬃,四蹄如雪,马身俊美而硕壮。
“真是一匹好马!”卫青心中暗暗赞道,不禁走上前去问道:“东家,这匹马怎么卖?”
“闪开!闪开!”一阵耀武扬威的声音在嘈杂的街市中响起,只见一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手持鸟笼,后面跟着一帮趾高气扬的奴才。
那公子哥挤上来并不看马,自顾自地逗他笼子里的雀鸟,跟在他身后的一个仆役跑上来,一边拍着马背一边大声说道:“我家公子要这马了,拿了银子快走!”说着便往地上扔了一两碎银。
卖马的男子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看年纪约莫二十来岁,看见奴才拍他的马,大声喝道:“把你的脏手拿开,我的马不卖你!”
“哟,还得瑟了!”公子哥发话了,把鸟笼随手递给一个奴才,“本公子就看上你的马了,怎么着吧!张财,把马拉走!”
那个叫张财的仆役得了主子的话,伸手过来拉住马绳,狗仗人势地喝道:“快滚!再不滚银子都不给你!”
卖马的男子急了,死死地拉住缰绳不放:“这马我不卖了,难道你们还抢不成!”
“哈哈!抢你又如何,也不打听打听我家公子是谁,连衙门都是我家老爷开的,你活得不耐烦就走上一趟!”张财冷笑道。
卫青一向谦忍,但眼见一群奴才当街欺负老实人,他不由怒从心生,挺身言道:“敢问哪家衙门是你老爷开的?”
见有人搅了好事,恶奴贼溜溜的一双老鼠眼盯着卫青上下看了遍,他听卫青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再看卫青打扮也不像是显贵公子,张财心想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来了,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奔卫青脑门而来,“爷让你多管闲事!”
卫青侧身一闪,托住张财劈面而来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推,恶奴一下子站立不稳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卫青喝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没了王法!”
公子哥眼见手下被卫青打了,手一挥喝道:“王法,我爹就是王法!给我打!”此言一出,后面的奴才像一群恶狗似得临面扑了过来。
卫青左右开弓,见两个打两个,见一对打一双,公子哥人多势众,眼见卫青渐落下风,卖马的男子急不过也要过来帮忙,忽听“啪”的一声,从卫青身上掉下一个腰牌,那恶奴眼尖赶忙着捡了起来,一看脸都绿了,赶紧把腰牌递到公子哥面前:“公子你看!”
那公子哥得意地看着卫青被围攻,见恶奴递过腰牌不耐烦道:“什么东西?”随手拿起,只见那腰牌上赫然刻着“平阳侯府”四个字,一下子脸都僵住了,赶忙道:“住手!快给我住手!”
一群恶仆闻言愣住了,眼看就把卫青给收拾了,主子却在这时候喊停手,这又是要玩哪一出啊?
只见那公子哥一改势利模样,满脸堆笑:“哈哈,原来是京城来的贵客,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谁跟你是一家人?”卫青伸手要道,“把腰牌拿来!”
恶奴急忙从主子手中接过腰牌递到卫青手上,作势扇着自己的腮帮子,“哎呀贵人,是奴才有眼无珠,怎么就没看出这是京城来的贵客呢?”
卫青收起腰牌冷冷一笑:“不用带我回衙门了?”
恶奴谄笑道:“哪能呢?是奴才没长眼!”
“你跟我滚回去备上上好的西湖龙井,本爷要与贵客回府里饮茶。”公子哥瞪了一眼恶奴,立即换了张笑脸对卫青道,“贵人,请!”
卫青罢罢手,冷声道:“不必了。”
公子哥还想凑上来示好,卫青一瞪眼喝道:“还不走?”
公子哥缩了回去,无趣道:“走就走!”言罢连地上的银子也不要了,带着一帮家奴灰溜溜地撤了。围观的人见没了热闹看,也三三两两地散了。
卫青正欲离开,卖马的男子喊住他,男子深施一礼,言道:“多谢恩公!在下公孙敖,请问恩公大名?”
卫青见状急忙还礼:“在下卫青,公孙兄不必多礼。”
“恩公侠义心肠,让人钦佩。适才听见恩公询价,是否相中此马?”
卫青笑道:“举手之劳切莫恩公前,恩公后,喊我卫青便是。”
公孙敖笑道:“好,卫青兄弟。”
“卫青看得出公孙兄非常在意这匹马,心爱之物为何要来集市售卖?”
公孙敖道:“实不相瞒,此马名为闪电,日行千里,尤其毛色无杂,甚为难得。若不是舍妹有病在身,在下万不会出此下策。宝剑赠英雄,良驹配伯乐,在下愿意割爱!”
卫青听罢打开随身的钱囊,将银子都取了出来:“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弟出门在外,随身银两不多,你且暂用渡过难关。”
公孙敖一听连连罢手:“使不得,使不得!今日兄弟出手相助,公孙已是感激肺腑,万不敢再收银钱。”
卫青将银两硬塞在公孙敖手中说道:“公孙兄何必拘泥小节,今日也是你我有缘,若能救得舍妹,也是为卫青积福。”
公孙敖说什么也不愿白拿卫青的银两,执意要把闪电相赠,卫青道:“闪电若让我带回去,不过是京中良马多了一匹,但是留在此处它却是公孙兄的至宝,公孙兄的心意卫青领了。”
公孙敖心下感激,拱手道:“卫青兄弟雪中送炭,这份恩德公孙敖没齿难忘!”
“公孙兄言重了,今日之事实属小事,切莫放于心上。”卫青微微一笑,浑不在意。
公孙敖过意不去,指着不远处的一间酒肆对卫青言道:“卫青兄弟既不肯收马,那请容我请一顿酒相谢,如何?”
卫青拱手道:“多谢公孙兄好意,但卫青还有些事务在身,若公孙兄来日去京城,可来平阳侯府找卫青,那时,卫青再与公孙兄把酒言欢,可好?”
公孙敖也不是拘泥之人,闻言爽快道:“好!卫青兄弟可要记得今日之言,公孙敖欠你一顿酒,待来日相聚,你我一醉方休!”
“好!公孙兄珍重!”卫青拱手拜别。
公孙敖一拱手:“卫青兄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