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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在家过得并不快乐,因为奶奶诊断有了心脏病。
我这才发现,自己的长大,是要以长辈的老去为代价,病痛开始折磨这个深爱我的老人。
如果,可以缓慢一点长大,那么,是不是我的亲人,就可以慢一点老去?
我没有哪一刻更希望自己不长大了。
可是,时光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不容置疑地推着我向前走。
我边走,边伤心。时光啊,请你慢一点走,让我慢一点长大,这样,我亲爱的人,才不会那么快地老去。
学校是在北方。回学校的火车上,我看到了此生让我难忘的风景——那是春天开往冬季,从苏醒开往安眠,一路向北,是绿色到白色国度的交流,是春天与冬天跳着圆舞曲,谁把流年唱。列车开过了春天的田野,探头探脑的小野草紧贴着大地,窝在矮矮的扶桑根旁歇息。列车开过了河流,风的吟诵扰乱波心,河流却漫不经心地散步。列车还在奔跑,向着北方。
落单的飞鸟,请赶紧飞吧,天快要黑了,钻进你的草窝窝,囫囵睡个温暖觉。让我唱一唱谣歌,快把你的小脑袋藏到翅膀下:木牌木牌小鸟,睡呼啦呼啦觉。而车内,已有人开始了睡眠。
华灯初上。那些遥远的灯火,像是远方的希望,带了若即若离的温暖以及抗议的疏离。我的掌心握不住那些悲怆的幸福,抽身而出的它们远赴灯火而去,只留我一人,在热闹的车厢里面向寂静。睡一觉,天光微明。梦里的旅途,有关繁华还是破败,已是迷糊的光影一片。路过的繁华,高楼大厦,霓虹彩灯,演绎了多少遍的传奇在寂静的灯火下热闹开始;路过的古老,断壁残垣,篱内野花,沉睡了多少年的传说在吵嚷的鸟雀间悄悄流传。
火车驶向北方,原野荒芜。水不是水,是厚厚的冰,是凝结的语态无法抒情,一旦抒情,河水笑,倩影俏;是沉睡的魔法无法施展,一旦施展,黑土岸,百花生。北方的景致,与南方相比,少了些妩媚姿态,增了些英雄气概。却都是转瞬即逝的风景。任何事物都是有保质期的,美丽也是。再美的事物我也无法挽留,只留存记忆里一片影像,灰白故事。
就这样开始了我的第二学期。我决定不再像第一学期一样浑浑噩噩,不再像第一学期一样什么事都不知道被人算计了。
我决定,首先我要保护好自己。只是,我对自己的保护和周全,是不能以伤害别人为前提的。
我向来主张共赢,我不喜欢两败俱伤。
但林秋喜,浑身带刺。她觉得,我对她好,所以她要对我好;那些对她不好的人,她要她的尖锐让她们不痛快。
如果有一天,我不让她痛快了,估计她也会忘了之前与我种种欢乐时光吧。算了,不想了,还是在《青年时报》好好发展吧。
许钺告诉我他们学院有学长申报校内的大学生创新实验大赛了,他磨学长也把我的名字给带上了,希望我可以帮着做点实验。于是,课余时间,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去他的实验室干活,给小白鼠灌胃。
刚开始,我挺讨厌实验室的。我还记得第一次上实验课的时候,旁边女生的水凝管没弄好,当打开水龙头的时候,水凝管就从试管上滑下来,冰凉的水溅了我一脸。我不喜欢做实验,这是真心话。
但是因为许钺,我不想输给他,我想在他的身边影响他,然后告别,一辈子不见,让他后悔对我的伤害。当然因为心里的责任感,我还是想把实验做好的,我下资料,跟课题组指导教师讨论实验设计,帮助学长还有许钺完善实验计划,好使实验进程顺利进行。
日子这般充实,让我觉得开心。好像我喜欢忙碌的生活,而不喜欢清闲淡定的人生。谁不喜欢清闲雅致的生活呢,但我目前没有这样的条件去追求,所以,我只望能充实自己的生活。
许钺的临床院为邻县的一所中学募捐。这是他们导员让他们干的活,是一项政治任务。大学生们才不把它当作任务,他们有爱心,也有精力,他们切实地是想让自己的青春更闪光一点。
许钺忙着收集衣物和旧书。跟我说好,只让我和林秋喜跟队去采访。他时时还是念着在《青年时报》的我,希望能够为我创造一些机会。
林秋喜和我随着他们学院来到了那所中学参加捐赠仪式。
中午,吃饭的时间,我们一行人分成了四组去四个比较贫困的家庭吃饭。我们跟着许钺去初三学生郭启的家。
小屋的外面是泥土和着稻草糊的墙,里面墙壁烟熏得发黑,屋内极其简单的布局——一个灶一个炕,几个人往那里一站,就觉得转不开身了;小屋的高度只比我们头顶高一点。灶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圈,养着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鹅,白鹅身上脏兮兮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贫困。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交不起每年5000元的学费已经是一种贫困了。而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连饭都吃不上的贫困。在这之前,我不知道这么小的房子还能住人,还没想过脱贫扶困的“贫困”是怎样的一种状态。
然而,即便困顿至此,奶奶仍然把小屋设计得有了生意——窗台上放着几盒小小的花盆,种着同样小小的绿色植物。
奶奶原来有两个孩子。大孩子头脑不太好,是郭启的大伯,因为有一次太饿,把郭启书包里的干粮翻出来吃了,结果因为干粮霉变大伯吃了中毒去世了。小孩子就是郭启的爸爸,后来出了车祸也去世了。
“郭启,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靠着门,我问着这个和我一般高的男孩。
“奶奶说,我初三毕业后就把我送到外面学个手艺,没关系,我一定会让奶奶过上好日子的。”郭启笑笑,跟我说。
我的心里很难过啊,我好想做点什么来帮助他改变命运。可是他,这个孩子,他只盼望着自己能到了18岁,因为这样他就可以打工赚钱,可以让奶奶过上好日子了。
郭启匆忙吃了午饭又赶回去上课了,我看到他只是扒拉了两小碗米饭,奶奶特意为他蒸的鸡蛋羹则一筷子未动。奶奶说孩子特懂事,甚至在学校里伙伴给他的零食他都会带回家给她吃,自己总是舍不得吃东西。因为家里穷,总是饿肚子的小启安慰着奶奶:“奶奶,我不饿,饿了就看书,一看书就不饿了。”奶奶也知道四点钟就起床上学十一点多放学的孩子早上就吃那一点哪能够用,她知道那是孙子撒谎,除了装作不知道又有什么办法。
好在,国家的“课间餐”计划,让这个长身体的孩子有了一定的营养保证。
于是,同学们带来包饺子的原料故意剩下来了,包好了饺子又故意剩下了一大盘,因为“奶奶,我们饱了,看,还剩好多,留着给小孙子放学后吃吧!”许钺那么大的饭量,也只吃了两三个就假装吃饱了去洗碗。
一些生活用品留下来了,甚至在临走的时候又有几个同学偷偷往老人口袋里塞了些钱……
离开的时候,彼此的眼里都有着泪花闪烁。对于同学们,是一次生动的体验艰苦的课程,因为震撼而流着的泪;对于老人家,也许是我们的到来给了她一个美好的希望,因为感动而流下的泪。我们不时地转身劝相送的老奶奶回屋去,可是她执意要送别;走了很远,再回首,老人告别的姿势还在风中凝固。
许钺深有感触地说:“经历了这一次活动,我觉得自己幸福得多了。今后,我觉得有必要进行‘点对点’的方式,因为奶奶就是我们大家的奶奶,郭启就是我们大家的兄弟,我们会在精神与物质上给予他我们的力量与关怀。”
等到回校,《青年时报》出来后,我才知道,同一天,林秋喜和我跟去采访“送温暖”,陈鸿斐联系了人文学院的志愿者分队去敬老院“送温暖”。她从不肯让自己闲着,虽然心机颇多,都是为自己打算。
林秋喜有些恼火:“她还好意思‘送温暖’!她那样的处处都是争名夺利的,还做善事呢!”
“林秋喜,算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再说,行善不问形式,心里有善心就好。”
“丁梓年,你太软弱了!陈鸿斐这样摆明了是跟我们对着干的!”
我不再与林秋喜争辩,一旦她走入自己的死胡同,是不可能听进别人的话。林秋喜对我好,对陈鸿斐的偏见还不是因为陈鸿斐处处为难我。私下里我服她,万事以她为马首;公事上我不希望有太多的争执。毕竟,每个人成事都有自己的打算,这本无可厚非。林秋喜把我的退让认为是我的软弱,她总想着保护我,可是她忘了,很多时候她也不过是个手足无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