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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都是日子,有人出生,有人死去。
再重要的人生,地球转了一圈,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再不重要的日子,地球转了一圈,这一天也就这么过去了。晴天有艳阳,雨天也不无可喜之事。
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人生也就是这么一回事。雨水打在世界上,所有的路都要被冲刷。每考一次升级考试,就像重新满血似的,哪怕上一级的生命其实被怪折磨得差不多快没了。去年刚考上博士时,又踌躇满志,又有一些筋疲力尽。现在也依然如此,又骄傲又疲倦,并非不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而是太清楚地知道,却无能为力,就像手握沙,抓得越紧,漏得越多。
没有谁关心过别人的生活,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那一份独一无二,可人群里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即便上帝造我们出来也是按照独一无二的那一份造就,可我们彼此模仿,彼此成为,以为亲眼见到的就是适合自己的。我们来自同一个洞穴,我们仰望同一片星空。我们一出生就在奔赴自己的路上,就像黑塞所言,有的人清晰,有的人模糊。在成为自己的路上,每一条道路都有可能,充满了世界的粘液和蛋壳。
雨水打在世界上,星星要被洗亮,在高空引导航程,像路灯穿过迷雾。早川太基认真地问我:“听说南通那里,七岁以下的小孩子都是用书当枕头的,是吗?”当时我说不可能啊,因为我没有见过。可是后来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没有这个风俗,但是有差不多的说法,你出生的时候就在你枕头里塞了一本书,希望小孩子长大后能够懂事。”
长大后是很喜欢读书,躲在柜子里读,在庭院的树荫下读,读史籍,也读志怪,兴趣包罗,像饥饿的小兽,迫不及待地用故事养食自己。有一段时光,我迷恋日本,那是大一东北师范大学念书的时候,没有课的下午,我总在图书馆读书,侦探小说、科幻小说,还有童话、俳句。黑柳彻子《窗边的小豆豆》总让我以为是我自己,渡边淳一的《光与影》直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喜欢芥川龙之介,喜欢安房直子,喜欢宫泽贤治,喜欢星新一,喜欢东野圭吾……我也不知道我喜欢的究竟让我生命起了怎样的变化,而我还和从前一样。
有关于俳句,我从费振钟先生的书知道“丝瓜忌”的由来,正冈子规写完“喉头痰一斗,瓜汁难解忧”的第二天就去世了。瓜汁,正是丝瓜汁,清热化痰。文人与疾病的关系,真让人感叹,疾病让文人发觉生死奥义,可是疾病也过早地夺走了人间最宝贵的思想者。
再后来,研究生期间阅读山田庆儿、真柳诚、小曾户洋等人的中医药研究书籍,开始建立一生的学术构架,或者正是那时,我想一个人的生命像是星星,那些前辈的光照着我,点燃我的理想,我仅有的光辉将去为我喜欢的中医药的历史研究照耀,直到生命的尽头,星星不再闪耀。
雨水打在世界上,每一片叶子都被清洗。今天我们每一个人都懂得比过去的人多,但我们永远不能说我们聪慧胜过每一代的祖先,永远不敢说我们高贵胜过每一个筚路蓝缕的开创者。凭借土地里的恩赐,扎根的大树生长经年,此刻我们枝叶待发,此刻我们又一无所有。面对即将到来的蝴蝶和小鸟,我们暗喻一切;面对所有的天机,我们又一无所知。今夜世界芬芳,而属于生长的春天已然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