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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宋朝里说出‘爱情’这两个字,似乎显得有些怪异。儒家素来瞧不起女人,夫子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就将女人定了性。所谓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不外乎也就是把女人管好。
苏轼天人而生,却也不能免俗。
一听张子颂竟说什么‘爱情故事’,当即拂袖而去,“不知所谓!”
“先生您别急嘛,就是一个噱头。”张子颂赶紧拉住苏轼,“先生一心天下,自然是对‘爱情’没什么兴趣,但老百姓喜欢啊。尤其是女人。”
“女人?女人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挣钱。”
“女人是不挣钱,但他们买菜呀。先生想想自己家里?”
“呃……,似乎有点道理。”苏轼停下了脚步,“那你准备讲什么?”
“先生还是看报吧。”张子颂略有些尴尬,“我怕您打我。”
“罢了,随你吧。”苏轼叹了口气,再次迈步,“这大宋朝胡说八道的人多了,也不差你一个。我只希望陈留县民能有好日子过,你尽快。”
“先生请放心。”张子颂赶紧揖手,眼见先生踏出院外,又连忙追问了一句,“先生,听说圣上要外放您,务必小心。”
“求之不得呢。”苏轼却背着手,悠悠离去。
张子颂只能叹气,先生以为只是朝水里扔了块石头,却不知会引起蝴蝶效应啊,如今朝堂内暗流涌动,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被罢官呢。无奈之下,张子颂只能转向三公主,“先生的诗词,可有送给圣上?”
“没有。”三公主摇了摇头,“皇兄气头上,不敢送。”
“尽快吧。”
“嗯。”三公主略有些委屈。
张子颂却无暇理会,反而带她去了王诜家。先生特意询问‘扶贫工程’的进展,张子颂可不敢再慢吞吞了。管他神宗是不是派人去查看陈留县的‘惨状’呢,既然先生做了选择,那便只能尊重。弄豆腐棍要紧。
至于‘创新’和‘讲故事’这种事,自然又得麻烦王诜了。虽然这厮名声不好,多少却也是个艺术家,鬼点子不少,创新能力也肯定比一般人强。尤其这货还是一个‘段子手’,讲故事绝对有一手啊。
可惜王诜还在禁足,张子颂便只能登门拜访了。
只是一进门,却发现气氛不对。
整个庭院里都是鸦雀无声,现出了某种寒冬的落寞。
王诜正在送客,颇为客气。客人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儿,一身正气、满脸威严,与张子颂擦肩而过时,仅仅点了点头,竟连三公主都没有理会。若非无知,便是目中无人了。但显然,老头儿不是无知的类型。
可王诜却不以为忤,反而出门后一揖到底,“张公,慢走。”
“晋卿不必多礼。”老头儿扶起王诜,颇有些唏嘘,“子由肯定劝不住他哥哥,我这一走,子瞻就有劳你照抚了。”
“张公请放心,子瞻他可是我兄弟。”
“如此最好。”老头儿点了点头,萧瑟转身,“告辞。”
熙宁三年春的最后一场雪,落在了老头儿肩上。没有伞,马车跟在他身后,就这么背着双手,消失在街角的风雪中……
“这老头儿谁啊?好臭屁!”张子颂揖手,惊醒了王诜。
“呸!客气点。小心子瞻打死你。”王诜啐了一口,随后拉着张子颂进入宅子,待二公主领走了妹妹后,这才解释说道:“张安道是前‘参知政事’,与子瞻的父亲明允公,可是过命交情。”
“张安道?呃……,张方平?”
“可不是。”
“唉,可惜了。”张子颂一拍额头,“忘行大礼了。”
“这倒无所谓,张公不拘小节。”王诜安抚了一句,却是神情失落,“可惜啊,张公也得走了,这朝中又少一名清流。”
“他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去哪里!”王诜有些愤愤,“看大舅哥心情呗。”
“张公他,也被罢了?”
“现在还没有,不过估计也快了。”王诜给张子颂倒了一杯大龙团,捡起旁边一叠札子递了过来,“你自己看吧。”
“这么多!”张子颂略带调侃,“驸马府成政事堂了?”
“别废话,张公抄过来的。”
“哦。”眼见王诜没心思开玩笑,张子颂老老实实翻开札子,最上面是先生的。张子颂已经看过,便是一眼带过。第二份则是‘右正言’李常与孙觉的,二人算是联名上书,言辞还算温和:
“王广渊在河北,第一等给十五贯,第二等十贯,第三等五贯,第四等一贯五百,第五等一贯。民间喧然不以为便,而广入奏,称民间欢呼歌舞,歌颂圣德……”
“弹劾?”张子颂放下札子,“这王广渊是谁?”
“马屁精嘛,京东转运使!”王诜一脸不屑的回道:“不过,你也别小看这厮,去岁九月之前,王安石被子瞻等人怒怼,一度不敢施行青苗法。就是这王广渊和‘陕西转运使’李参二人,先行试验青苗法并大肆鼓吹新法便利。王安石这才信心大增,并将王广渊调回京城,令其上奏圣上,以至陛下深信不疑。”
“实干兴邦,马屁误国啊!”张子颂叹了一句,翻开下一道札子,竟是‘知通进银台司’范镇的。张子颂对这老头儿颇有好感,便是仔细翻看起来。范老头儿果然有如苏轼描述‘虽万乘前,无所屈’,言辞颇为激烈:
“青苗钱者,唐衰乱之世所为。苗青在田,先估其直,收敛未毕,已趣其偿,是盗跖之法也。”
盗跖是谁?先秦大盗啊!
范镇竟将国法‘青苗法’称作是盗跖之法,无异是骂王安石为盗跖。更进一步,说他骂神宗是盗跖也不为过啊。这老头儿,果然彪悍。
“蜀公无畏,晚生佩服!”张子颂一脸尊崇,继续翻看札子。最后一道来自于,刚离去的张方平所奏:“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若新法卒行,必有覆舟、自焚之祸。”
“这……,有大不敬之嫌吧?””
一份份札子,让张子颂越看越是惊讶。在这‘天地君亲师’的年代,礼教为先、纲常为重,范镇竟骂神宗是盗跖,张方平更是宣称新法有覆国自焚之祸。自夏三千年来,只有夏桀、商纣、秦二世等亡国之君,才会如此被骂吧。
张子颂终于发现,‘上元闹剧’恐怕才是真正的蝴蝶效应。先生一道上诉札子,终于引爆了朝堂里对‘青苗法’的愤怒,一时间,谏者如流。
“晋卿,先生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还不明显?”王诜竟是幽幽回道:“党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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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张方平的札子参见《宋史》张方平传:安石行新法,方平陛辞,极论其害,曰:“民犹水也,可以载舟,亦可以覆舟;兵犹火也,弗戢必自焚。若新法卒行,必有覆舟、自焚之祸。”帝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