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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命星君在告别了濯清之后,于第三日来到了南方的‘桃花乡’。
桃花艳如烟霞,绝世而独立。
这群山围乡的名字固然清雅,让人第一便做桃源之境的幻想。但是,却实实在在是个穷得不能再穷的村子。
四面环山,地势险峻。唯一不足十亩的平地也着实怪异得很,除了桃花之外,无论种植其他任何作物都只得乡外之地的四分之一收成,故这风雅的名字着实也无奈得很。
村中的大部分人业已迁走,仅余一些孤弱老人守着一两亩薄田勉强度日。
而这里所剩下的唯一的年轻人便是司命星君要寻找的,刚在人间渡过了十八载的墨逸。
而说到这凡人墨逸,其实也算一奇人。
十八年前,墨逸的母亲吴氏足足生产了两个时辰,几乎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将这唯一的独子生下。
而墨逸在呱呱坠地之时,小手中竟抓着一块奇硬无比的石头。其形多面,在外源光亮下透明夺目,可削生铁而不坏。
愚昧的乡民以为这是妖物之兆,个个嚷着要趁墨逸尚未有所气候之前便将他铲除。
然,天下子女皆为父母的心头肉。墨逸得双亲拼命看护,一家人闷声承受着全村人的指指点点和莫名的欺侮,倒是勉强让其平安的活到了9岁。
9岁以后,乡民们看其并无任何害人之心,且大部分青壮年已经搬离了桃花乡,这才没力气也没闲心去追究这所谓的妖物一事。
同年12月,父亲旧疾复发,命悬一线之时,梦到高人指点儿子名字,这才将其原本的乳名‘小石头’改成了墨逸。
自父亲去后,母亲吴氏并墨逸两人扛起了整个家庭,不管是农活还是家务,也算是忙碌得井井有条。
平静长到墨逸15岁那年,忽有远亲来访。来者皆规劝吴氏带着小儿离开,却不想被吴氏婉言拒绝。
当天傍晚,吴氏指着屋后的老坟头,眸中柔情流转,对着墨逸轻声道:“你父亲便睡在这里,我们若是离开了,他便寂寞了。”
至此之后,母子两人便继续留在这桃花乡,无人再提也无人再扰,倒的确又过了几年清贫但是无虑的日子。
只是到了墨逸18岁这年,吴氏一病不起,整个人削瘦异常,连眸中的神采也慢慢浑浊起来。
如今,司命星君恰恰就是遇到这番光景。
“娘,起来喝点水吧!”墨逸端着一个土陶碗扶起缠绵病榻已久的母亲。
吴氏紧蹙着眉,已经虚弱得连眼都睁不开了。
一碗水递至唇边,喂不进去,几乎全部流下,湿了粗棉被。
不能尽孝,其乃世间骨肉亲情的第一至苦。
墨逸叹了口气,将母亲扶回榻上,思考着是否该出山寻些药材回来。
打定主意,收拾好行李,正准备上路,门口却突然立了一位白须老者。其面孔生涩,许是来自乡外,身上却半点尘土也不染。
“日头猛烈,可否讨碗水喝?”老者缓缓开口询问。
墨逸背着光站在门口,身骨略显清瘦,只是那一双眼,含着睿利的光,带着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与倔强。
他虽心生疑惑,却依旧好心的将老者领进屋,殊不知此人正是司命星君。
司命喝完了水,眯眸望了望病榻上的吴氏,沉声只道:“一生劳碌,才至此病痛缠身。”
墨逸一愣,微微低头,似是附和的轻语:“是我不孝,才至母亲劳累一生。”
“如今这方病态,人间普通医药,似无转圜之地啊~”又是一声轻叹,司命将陶碗轻轻搁至小桌之上。
墨逸一听此语,顿觉疑惑,方才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星君。
虽白须蔓蔓,但面上红润且无过多皱纹,而方才进门的步伐也尽显轻快且稳重。自道从山外而来却无半点风尘仆仆之味,当属世外高人无错!
墨逸了然,躬身行礼:“还望高人指点一条生路,救救我的母亲!”
司命见此状倒只是极镇静的点了点头:“不错,悟性倒是极高的。”
挽手还了礼,方才继续道:“这世间的普通药材虽无用,但是极寒之地的千年雪莲却有起死回生之效,只需半朵,便可医好你母亲的顽疾。”
“极寒之地是指?”墨逸抬眸望着他,目光深邃。
“离这里四百里地的南方灵犀雪山便是。”司命星君缓缓回答。
墨逸沉思片刻,面上的焦灼却并未减少:“四百里...只怕我即使是找到,母亲也无法单独离我那么久。”
“只要你有肯闯这龙潭虎穴的胆识,我便可施法将你送达。至于你的母亲...”司命微顿,旋即对着门口的一株桃花树轻轻一弹指。金色光芒如萤火一般从他指尖流出,笼于树干之上,轻腾起一阵烟气。
转眼之间,不见桃花树,却多出一个粉色衣衫的女儿家来。
“这是尚不能修成人形的桃花精,我的法力可供她维持此态七日,你的母亲就放心的交给她来照顾吧!”司命捋了捋胡子笑道。
桃花精立刻颔首,并拱手立在吴氏床塌,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样子。
“先谢过上仙,事不宜迟,劳烦现下便指点路途!”墨逸办事雷厉风行,并不脱离带水。
虽为凡人,他的这一世俨然还带着以前为仙的性情。
司命淡诺,指尖金光再现,并缠绕墨逸周身。不过一秒之息,墨逸便抵达了四百里之外的南方灵犀雪山。
甫一落地,冰冷的寒风便一股脑的灌进他的衣襟。一阵哆嗦,竟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瞧不见任何活物,耳边空留司命散在空中的话语:“我只可帮你到此处,接下来便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墨逸定了定神,只能微微点头表示明白。
环顾四周,没有停顿,他立刻踏上了寻找千年雪莲的道路。
因为只有这样不停地走下去,才能维持身体的基本温度。
唇色紫白,狂风卷着鹅毛大的雪花如锐刀般割上面庞。
漫天漫地的白色,耳边是咧咧作响的风声。手脚已经没有了知觉,却依旧连方向也辨不清。
终于,墨逸仰面倒进雪里,连呼吸都像被冻住了一般,陷入十足的寂静之中。
神思的最后一刻,倒是没有害怕的想法。只是心有不甘,觉得苦了自己那病苦中的老母亲,怕是不久,离了那桃花精的照顾,要急寻着自己而来了。
人,竟是如此的弱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