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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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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讲起凤凤时,何疏一言带过,含糊其辞,否则解释起来,又是没完没了。

    但他说到带着梁清如被那女人到处追赶那一段情节,已经足够惊心动魄。

    旁边一男一女,更是听得眼睛都直了。

    男孩打断何疏的讲述,迫不及待问:“这么说,这里真有鬼,是吗?”

    他的语气里没有害怕,甚至还带着一丝兴奋。

    方悦不由皱眉,望向何疏。

    何疏无奈解释道:“这两个人,是我过来的时候遇上的。男的叫陈洽,女的叫孙萌,是专门做灵异类的主播,听说这里最近闹鬼,特意大半夜从地下停车场溜上来探险做直播。刚才你在窗边掐住自己的脖子,还要跳楼,我伤了腿走得慢,还是他俩把你拉回来的。”

    直播行业近几年很兴盛,竞争也很激烈,许多做直播的为了哗众取宠博得更多点击率,不惜以身犯险,陈洽跟孙萌刚入行没多久,平时给听众讲讲灵异故事,听说这里真闹鬼,就起了心思,趁着夜深人静在周围转转,博个噱头。

    没想到郑七为了方便何疏他们行事,今晚把安保措施大幅度削减,两人从地下停车场上来,竟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索性就进来做直播,结果真遇上硬茬子,被困在这里,差点没吓死。

    听见何疏说她掐自己脖子,方悦下意识就反驳。

    “不对,我不是自己掐,是被人掐住脖子的!”

    她犹有余悸地摸上脖颈,那里一碰就疼,用手机的照相功能一照,明显还能看见十指掐痕。

    但何疏他们没有看见她口中的东西。

    在别人看来,方悦的确是一个人掐住自己脖子,身体拼命往窗户挤出去,姿势怎么看都很诡异。

    话又说回来,之前出事那些人,是不是也像这样在各种幻觉支配下发生意外的?

    如果何疏他们没有及时赶到,方悦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意外”?

    何疏见她陷入沉思,又缓缓开口。

    “这栋大厦,每年都会有八个人死亡,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也许一开始是意外,但巧合多了,总不会都是意外。所以我们推测,这里可能有人布下一些东西,去特意推动那些意外发生,把所有巧合,都变成蓄谋。”

    方悦微微一震,何疏这种说法,跟自己师父之前说的不谋而合。

    “那时候你让我们先在外面等你,后来你朋友进去找你,小钱跟在后面,他们俩都不见了,我师父查看半天之后,就说过,这里可能有人布了阵,被兜进去就很难出来,除非找到阵眼,但他老人家现在失踪了,我刚才不该进来的。”

    方悦揉揉眉心,也把自己的遭遇大致说了一下,包括钱助理跟在广寒后面失踪,还有她捡到那张1999年的报纸之后被袭击,差点就死于非命。

    “小姐姐,你刚才说到99年的报纸,我想起一件事。”

    孙萌听到这里,怯生生举手。

    众人望向她。

    “我来之前特意查过资料,99年10月24日,这栋大厦发生过火灾,当时几乎把整栋楼都烧没了,三十多号人被困死在里面,现在这栋新寰大厦,就是爆破之后重建的。”

    10月24日?

    方悦啊了一声:“我刚才看见的那份报纸,也是同样的日期,而且报纸崭新,就像当天刚出的!”

    难道这栋大厦重建之后,枉死者冤魂不散,徘徊在大厦里抓替死鬼,使得无辜者频频枉死?

    不,不对!

    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厦根本不可能这么平静了,必然连白天都无人敢进来,怎么还会成为市中心的地标之一?

    等等,八个……?

    方悦心头咯噔一下,突然想到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性。

    她猛地望向何疏!

    后者也抬起头,同时与她四目对上,似乎想到一块去了。

    两人都能清晰看见对方眼中的震惊。

    “方小姐,我问你,你师父是什么时候接到这桩委托的?”

    何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两个月前!”方悦回忆道,“当时我跟着师父在南方海岛上给人看一块新开发的地,郑先生的电话就打过来,想约我师父见面,得知他老人家在海岛之后,当天就直接飞过来了。”

    “两个月前?”

    那个时候梁清如还没出事。

    而且郑七当天就马上飞去见宋太平这件事,显得太着急了,急得异乎寻常。

    难道他那时已经提前知道大厦会出事?

    现在回头梳理这些细节,方悦也发现很多地方不对劲了。

    “后来呢?”

    “后来师父跟他当面会谈,我也在场,他说大厦去年和前年都出事了,怕今年又出事,影响大厦生意,所以想请师父出山帮忙解决。”

    “当时他说过,还同时请了别人吗?”

    “没有,反倒是师父觉得此事有些棘手,认为自己现在上年纪了力有不逮,让郑七另请高明。郑七不肯走,直到说服师父,同意先过去看看再说。”

    说到这里,方悦皱起眉头。

    “这里的凶险程度,已经远远超过郑七给我们描述的了,而且真要这么凶险的话,白天也不会太平到哪里去。可事实是,就我知道,今天白天,大厦里还是正常办公的。”

    所以——

    “会不会在我们进来之后,这里才变得更加凶险?”

    换言之,有人知道他们会进来,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们。

    “方小姐,我也说一下我们这边的情况。今天晚上我跟朋友赴宴,宴会小露一手,郑七就邀请我们过来,帮忙勘查大厦情形。同行的,还有那位姓王的道友,王志行。”

    听到何疏这么说,方悦点点头。

    王志行在行内也算小有名气,郑七会请他并不奇怪,但是郑七同时找了那么多人过来,就显得不太尊重人,也不相信宋太平能力,当时方悦还是挺不高兴的。

    何疏道:“王志行跟你们一样,也是提前被郑七找过去的,金应心同样也是,所以这些人里面,只有我们,是临时起意,才加进来。”

    方悦越听越印证了内心深处隐隐的猜测:“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和你师父,王志行,金应心,钱助理,我,和我朋友广寒。”

    何疏盯着方悦,缓缓接下去。

    “还有梁清如,一共八个人。”

    闪电划过脑海,轰的绽开花火,方悦甚至能听见霹雳巨响在耳边炸起。

    她面色霎时苍白,心想果然如此的同时又带着细思恐极的震惊。

    何疏指向陈洽和孙萌。

    “这两个人,是后面溜进来的,没在郑七预料之中,不算。你们六个人,是原本算好的,但是每年有八个人出事,还差两个,正好曲小姐向郑七推荐了我和广寒,郑七提出想见见我们,我们两人就顺理成章,加入你们。”

    方悦浑身寒毛根根竖起,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寒气从骨头缝里一丝丝往外冒,却说不出半句话。

    只听见何疏一字一顿道——

    “八个人正好,一个不漏,全是祭品!”

    方悦浑身都僵住了,血液凝固,宛若木头。

    旁边陈洽跟孙萌听得云里雾里,还在追问:“什么祭品?”

    何疏没搭理他们,只望着方悦,若有深意。

    因为在场只有方悦,能听懂他的话。

    “为什么,是我们?”

    嘴唇不自觉微颤,方悦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打扰了什么。

    “他安排八个普通人,会更方便。”

    何疏摇摇头。

    “他可以动手脚,安排一两个普通人出事,但很难在短时间内同时安排八个普通人出事,我们不是大厦里上班的人,回头就算出了事,他安排起来也方便。何况,既然是祭品,普通人肯定比不上有道行的人。你应该也听说过,阵法炼化所需的生魂,越强越好。”

    王志行跟金应心互相看不顺眼,肯定也会找机会表现自己,贬低对手。

    至于宋太平,成名已久,肯定不会砸自己的招牌。

    何疏跟广寒,属于无意中“自投罗网”的人,他们看中郑七的丰厚报酬,郑七则在物色最后两个人选,双方“一拍即合”。

    最倒霉的是钱助理,他跟梁清如一样只是个普通人,却因为突然被大老板青眼相中,受宠若惊,想要积极表现,结果也被算进去。

    加上之前出事的梁清如,八个人,至此一个不少。

    99年火灾。

    之后这块地荒废多年,旧楼无人修缮。

    直到前几年土地竞拍出去,郑七拍下,重新建楼。

    每年八个人出事,连续两年。

    今年已经死了一个,还需要七个,于是郑七喊来他们七个人填补空白。

    这世界看似太平,其实从来都是暗流涌动,黑暗不为人知,甚至远远超越认知。

    方悦曾经听她师父说过,以血肉炼化的噬魂阵法,越到后面,就越是贪婪嗜血,寻常人命填进去已经无法满足所需,它就像永不满足的妖兽,需要更多更强大的生魂填补,而宋太平他们,就是上好的人选。

    还是自动送上门的祭品。

    这些事情连起来看,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出来吧!”

    何疏忽然开口。

    他是对着空气说的,陈洽和孙萌面面相觑,还以为他撞鬼撞傻了。

    何疏面对的方向,前面有两张办公桌,旁边是一根柱子,柱子后面则是走道。

    光影绰约处,黑影从柱子后面一点点浮现,最后露出完整的人影。

    “谁!”

    陈洽断喝一声,人跟着站起来。

    他在遇到何疏之前已经惊吓无数次,有点疑神疑鬼。

    但下一秒,事实就证明不是他疑神疑鬼。

    柱子后面,多了个人,躲躲闪闪,好像有些害羞。

    “都什么时候了,我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吗?”何疏无奈道。

    话音方落,人影渐显。

    陈洽这下看清楚了,是个穿着职业装的年轻女孩,长头发,轮廓姣好,双手绞在一起,看上去别扭紧张。

    他的衣袖被重重拉扯一下,陈洽听见孙萌的声音在打颤。

    “她、她……我认识她!”

    孙萌很小声,那女孩子还是听见了,眼睛朝这边看来,孙萌吓得直接往陈洽身后躲。

    “你们没有猜错,她就是梁清如。”

    何疏面色如常,就像在介绍一个普通朋友。

    陈洽一蹦三尺高,比孙萌反应还大,直接躲到几米开外。

    方悦仔细端详梁清如,后者除了脸色青白僵硬,没有过多有异常人之处。

    何疏同样庆幸梁清如没有以死状出现,不然光是安抚其他人镇定下来,又要浪费不少时间。

    “清如,我们时间不多了,你的经历对我们有很大帮助。”

    “我的记忆不太清楚,可能会有些错乱。”

    “没关系,只要把你记得的,都说出来。”

    梁清如环顾众人,陈洽和孙萌不约而同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方悦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何疏始终望着她。

    “我就记得当时电梯在十四楼停住,怎么都不继续下行,我只能出去找紧急通道,但那些门都打不开,这时候那个女人追过来,我一直跑,她一直追,最后我好像一脚踩空,然后……”

    然后就是粉身碎骨的痛,痛到她连求救都喊不出来。

    这种疼痛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

    “等我再醒过来,我就只记得自己得回去加班,把活干完,偶尔那个女人总会追上来,我就跑,如果不小心被她追上,我就会一遍又一遍重复那种踩空下去的疼,所以后来我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害怕。”

    “你知道她是谁吗?”何疏问道。

    梁清如摇头:“我只知道,这里被困着许多人,我有时候经常会不小心误闯进另一个空间,看见他们都被这女人用丝线缠绕控制,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很痛苦,却又根本跑不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浮现一种极为深切的恐惧。

    那像是看见世间最令人恐怖的景象。

    “小姐姐,你刚才说,另一个空间,是什么意思?”

    孙萌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梁清如看她一眼,吓得孙萌差点又躲到同伴身后去。

    “另一个空间就是另一个空间,我也解释不清楚,里面都是老旧的办公桌,报刊杂志也都是99年的,门口的公司招牌也不是合轩地产,就像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在那个空间里,那女人的力量很强,我有好几次被她抓到,又趁她不注意跑掉的。”

    梁清如面色幽幽。

    她也不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但如果承认这个事实,她就会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最终像那些亡魂一样,沦为女人的傀儡。

    所以梁清如宁可在奔逃中不断循环重复自己生前加班的轨迹,借此躲开女人的追缉。

    梁清如潜意识已经形成一个念头:加班再苦,总比被那些丝线缠住当个傀儡好,她宁可天天加班累死,也不想被人抓住!

    可能是她的执念太过固执,连那女人一时半会也奈何不了她,梁清如不停在大厦内循环穿梭,挣扎逃跑,直到遇上何疏他们。

    “这是典型的缚灵阵!”

    方悦深吸一口气,她自从跟师父被困在这里之后,就隐约猜到事情很麻烦,却没想到会麻烦到这个地步。

    当年那场火灾发生后,那些死者因为得不到超度被困在这里,假以时日很可能形成祸患,有心人看出这一点,特地布下缚灵阵,加速这些亡魂成为地缚灵,怨气为其所用,又在近几年引入新的生魂,为阵法源源不断注入生机。

    对方想利用这个阵法做什么,目的尚不明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何疏的猜测没错,包括梁清如在内,他们这几个人,全都是对方预设好的祭品。

    那么郑七呢?

    没有他,何疏跟宋太平几个人不会在一夜之间齐聚于此。

    郑七不仅知道这栋大厦的秘密,他很可能也是起推动作用的关键人物。

    方悦想,如果师父在这里,现在也许能推断出更多东西。

    但是宋太平跟他们失散了,生死不知。

    孙萌跟陈洽听得迷迷糊糊,半懂不懂。

    他们只是两个普通人,一时胆大溜进来,没想到会变成有去无回的不归路。

    孙萌也就罢了,陈洽腾地站起来!

    “够了!你们是不是在拍什么直播探险节目,故意制造噱头博取眼球的吧!我们没有义务陪你们在这里做戏,导演呢,摄影师呢?!再不放我们走,我就报警了!”

    一个人遇到远远超出理解范畴的事物时,很容易就会用自己容易理解的理由去解释。

    何疏可以理解陈洽的反应,但他们跟陈洽非亲非故,没必要惯着他。

    “方小姐,你对郑七此人知道多少?”

    何疏没理陈洽,径自问方悦。

    方悦拧着眉头想了很久,摇摇头。

    “我跟他不熟,只听师父说过,郑七有段时间想去泰国请佛牌,临走前还来请教过我师父。师父说,泰国佛教属于上座部佛教,虽与中国的大乘佛教同出一源,但几千年下来已经是两个几乎独立的宗教派系,东南亚所崇拜的那些,也跟我们水土不服,很多人一知半解就会惹祸上身,他劝郑七最好不要去。”

    “但郑七还是去了。”

    “应该是,之后他就很久没来找过师父了。”

    这件事,何疏也听曲婕提过一些。

    曲婕手上那块佛牌,也是听了郑七介绍之后,去泰国请来的。

    他们之所以接受曲婕邀请前来赴宴,也是因为李映说郑七手里很可能还有佛牌,甚至认识佛牌背后的操纵者,让他们帮忙查一查。

    那么,现在这栋大厦的问题,是不是也跟这些事情有关系?

    所有问题归根结底,都能在这里得到解决吗?

    “你们说的郑七,是不是郑用龙?”孙萌忽然开口。

    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孙萌道:“如果你们说的是他,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对,郑七本名郑用龙。”方悦道。

    孙萌道:“两年前,郑七生过一场大病,据说在icu躺了很久,差点就死了,听说还要换肾之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好起来了,而且他名下本来亏损严重的影视公司,突然起死回生,连续两部电影票房大卖,资金回笼,混得风生水起。”

    方悦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孙萌有些不好意思:“我是曲婕的粉丝,之前也喜欢过宁冰雪,这些明星都有一个粉丝群体,我就跟着混进去吃了不少瓜。正好这两人都跟郑用龙关系密切。你们没混过圈,不知道那些粉丝,什么料都能扒出来,当时我就看那些人说,郑七是用了一些手段,身体才突然好起来的。”

    主要是她听见的所谓“内幕消息”,有些实在过于离奇了,要不是现在的处境更离奇,孙萌都不会说出来。

    “什么手段?”

    “你们听说过种生基吗?”

    “你的意思是,郑七种过生基?”方悦蹙眉。

    孙萌点点头:“这是其中一种说法,我不太懂。”

    所谓种生基,说白了,就是假死。

    何疏道:“很多人相信寿数天定,为了逃脱上天命定的死劫,就会把人假意活埋,以此骗过上天,来延年益寿。具体办法有很多,最常见的有取当事人身上毛发或衣服,办一场丧礼下葬,立衣冠冢等。”

    方悦点点头:“我听说过。这是一种阴宅阳用的办法,有点类似祖先葬在风水宝地,能回馈后世子孙一样,用了种生基逃过死劫的当事人,就会延寿若干年。但这毕竟是有违天命的,所以为他用这种办法的人,通常会受到大小不一的反噬。”

    说到这里,她面色变得古怪。

    “所以一般同道中人,都不会答应这种委托,除非委托人本身就是德高望重的人杰,又或者……”

    “又或者什么?”

    孙萌见她没说下去,好奇心被挑起来了。

    “又或者出的钱特别多!”

    何疏接下去她的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会有人肯出力的。传闻濠镜有一名富豪,一生名利双收,娇妻美妾,儿孙满堂,高寿八十多岁,可他还不满足,非要找高人续命,结果在几百万重金之下,还真有人帮他种生基续命十年。”

    孙萌啊了一声,兴奋起来,突然就忘记自己还置身危险之中了。

    “那个瓜我也听过,果然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