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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第229章 作弊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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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举子们因为金丝柳被砍而懊恼之时,作为副主考的吏部的考功员外郎程子山也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别看员外郎官不大,但是权力可不小,对于天下想要跃龙门的那些学子们,可是决定着他们的前途。

    这天,宗楚客差人去请程子山,程子山不敢怠慢。进了宗府,他被请到内院,可等了一整天也没见到宗楚客。程子山以为宗楚客没空见他,又不敢主动告辞,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等。

    这时,有下人上来敬茶,放下茶盏并不离开,只是看着程子山笑。

    程子山奇怪,就问下人为什么笑。

    下人用手指着书案上的一张纸道:“程大人,你看这篇文章写得如何?我家阁老很喜欢这篇文章。”

    说完就退下了。

    程子山心下疑惑,走上前去,仔细看了起来。这篇文章名曰《星月赋》,文后写有“宗暄”的名字。

    程子山知道,这宗暄是宗楚客的孙子,正准备参加科考。

    程子山何等聪明,立刻领悟了宗楚客的意思,是想让他这次科考命题为“以星月为题做赋”。程子山将这篇文章读了一遍又一遍,本想宗楚客召见他时,可以在宗楚客面前吹捧宗暄几句,讨得宗楚客欢心。可一直等到天黑,宗楚客也没召见他,程子山不得不告辞。

    ……

    这一日,当张宝儿再到天祥客栈门口时,张九龄、文俊等人又准备结伴出门了。

    “各位大哥,你们这又是要去哪里呀?”张宝儿奇怪地问道。

    “龙首山!”

    “龙首山的金丝柳不是已经被砍了吗?”张宝儿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常敬忠小声道:“金丝柳的柳根泡水当茶喝,对企望金榜高中的举子更有奇效。”

    张宝儿一怔,脱口问道:“这又是那个探花郎说的吧?”

    常敬忠点点头。

    ……

    蒯正鹏放出的这话,让吏部尚书乔为仁吃尽了苦头。两个守墓的家人一身是血地跑了回来,把乔为仁给吓了一大跳。一问才明白,原来还是那金丝柳树惹的祸。

    这几天京城里风传,金丝柳的柳根泡水当茶喝,对企望金榜高中的举子更有奇效。乔为仁命人砍了金丝柳,不少没摸到金丝柳的举子竟拿着铁锹去挖柳根去了,两个守墓人拼命制止,可是几天后,坟地还是被挖得一片狼藉,没有得到柳根的举子心有不甘,竟高价收购金丝柳的柳根,真有不怕事的小混混,趁着夜色上山,挖出深扎棺材旁的柳根后,然后高价再卖给赶考的举子。

    两个守墓人想要制止,就被那几个蒙面的混混用石头给砸伤了。挖柳根泡水喝的主意一定也是蒯正鹏出的,乔为仁急忙把他爹的墓地遭到损坏的案子报告给了刑部。

    刑部责令京兆尹派捕快严查偷挖柳根的混混,维持长安的治安这是京兆府的职责,周贤当然要按照刑部的意思办了。

    可是,乔为仁还让刑部将造谣生事的蒯正鹏抓起来,张宝儿面露难色道:“乔大人,按照大唐的律法,砍伐坟前树木,偷挖坟内冥产才算是盗墓,那金丝柳可是你自己砍的,人家挖无用的柳根这并不算是盗墓啊!”

    乔为仁听周贤一说,尴尬地道:“那该如何是好?”

    张宝儿想了想说道:“我对您和蒯正鹏的恩怨也是早有耳闻,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远远地放他一个官,永远见不到岂不清净?”

    乔为仁出了刑部,赶快回衙门一翻官册,真的在偏僻的剑南道找到了一个知县的空缺,于是,他赶忙派人去通知蒯正鹏。

    报喜的差役刚把话讲完,蒯正鹏一声冷笑,说道:“到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去当知县?蒯某说啥也不会去的!”

    那两个差役碰了一鼻子灰,耷拉着脑袋回到了吏部,乔为仁一听禀报,把桌子拍得山响,叫道:“不去?好啊,我就把这个知县放给别人,叫他在长安待一辈子!”

    张宝儿听说蒯正鹏拒绝了外放知县的消息,也觉得奇怪,于是便想问个究竟。

    张宝儿见到蒯正鹏的时候,蒯正鹏手里正拿着块杉木板子,比比划划地左看右看呢,张宝儿不明白蒯正鹏拿着那块杉木板子做什么,听了蒯正鹏的解释,张宝儿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原来这几天皇宫中正装修三大殿呢,工匠们用油漆把大殿的窗门全部漆了一遍,可是一转天,在油漆味刺鼻的大殿中临朝的李显就觉得浑身刺痒,起了一身的小红疙瘩,经过太医们的诊治,确定为漆疮。太医们没有办法,只好张榜招贤。

    蒯正鹏已经打听明白,涂抹三大殿的油漆是榆林进贡的,榆林就是他的老家啊。在他老家有一个专治漆疮的土方,那就是用埋在地下的杉树棺材板熬药,就可以治好这种漆疮。

    张宝儿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你是想用乔为仁父亲的杉树棺材板为陛下治病了?”

    “非也,我是想让他给我放一个京官……”

    ……

    蒯正鹏揭榜来到太医院,说出了土方。太医们一听这个奇怪的方子,心中无不怀疑,就把蒯正鹏带到了李显那里。

    蒯正鹏精通医理,把杉木棺材板破漆疮、解毒气的药理一说,李显也是连连点头,太医们一问到哪里去找杉木棺材板时,蒯正鹏说道:“只有龙首山上乔家的杉木棺材板最合适!”

    李显听了立刻下旨召见乔为仁。

    乔为仁一听大惊,原来蒯正鹏算计的是他爹的棺材啊。人都说一坟二房三八字,他爹的坟址可是一块上佳的风水宝地啊,真要是陛下信了蒯正鹏的馊主意,取他爹的棺材板子给自己治病,那乔家的风水可就统统地给毁掉了,他这个吏部尚书恐怕也做不稳当了!

    乔为仁跪在地上,一口咬定蒯正鹏胡说八道。

    蒯正鹏“嘿嘿”一阵冷笑,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道:“要是我开的方子无效,请陛下砍我的脑袋!”

    中宗浑身漆疮,奇痒难忍,现在别说是挖出乔父的棺材,就是用乔父的尸体熬药他都同意一试啊。陛下有命,乔为仁也不敢不答应啊。

    乔为仁哭丧着脸回到了府上,还没坐稳当呢,张宝儿便来拜访了。

    说起这事乔为仁只能唉声叹气,张宝儿故意道:“乔大人,你若不再想想办法,明天一早令尊的棺木就会被挖出来了!”

    乔为仁听出了张宝儿的弦外之音,他赶忙道:“张大人,求您给想个办法,我父亲的棺木最好不要动啊!”

    张宝儿微微一笑道:“其实,不动令尊的棺木也不是不行,你只须给蒯正鹏在朝廷谋个官职便是了!”

    “他想做京官?”乔为仁皱着眉头道。

    张宝儿点点头道:“听说谏议大夫前两天已经告老还乡了,吏部准备将谏议副使升为谏议大夫,谏议副使的位置就空缺了下来,不如就将谏议副使的位子给了蒯正鹏便是了。”

    谏议副使虽然没有实权,可却也是从四品的官职啊,乔为仁一听愁得直皱眉头。为了叫老爹的遗体不受惊扰,最后,他只得咬牙答应了。

    ……

    科举考试在清晨开始,当街鼓声还在长安城街巷中回响时,那些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们已经奔向考场。考试的地点设在礼部南院,礼部是唐朝中央机构六部之一,掌管天下的礼仪、祭享、贡举,礼部南院位于长安城北部百官办公的皇城之内。

    开考之前,礼部南院的考场四周就已经戒备森严,大批的兵士守卫在考场周围,考场大门外设置了棘围,每个进入考场的考生都要被搜身并仔细核对身份,以防夹带或冒名顶替。

    由于每场考试要从天亮考到天黑,所以考生们入场时需要携带一些生活用物品,这些物品包括炭火盆,食合,茶具,蜡烛等。炭火盆用来取暖煎茶热饭,食合中备有一天的食品,条件差的考生备不全这么多东西,带些干粮凑合一天。当然,笔、墨、砚等文具用品更是不可缺少的。这些物品放在一起也是一大堆,家境富裕的考生由仆人送到考场外面,家境贫寒的考生只好自己扛着拎着。

    卯时开始发放试卷,每科考试会进行一个白天,到了天黑之后考试时间允许顺延,顺延的期限控制在三根蜡烛烧尽的时间内。主考官那里燃有标准的蜡烛,当最后一根蜡烛燃尽的时候,会有人员大声呼报通知考生。

    对于众多的考生来说,最大的关坎儿是放榜,放榜那天的清晨将揭示他们的命运。

    皇城南面有三座城门,正中是正门朱雀门,东边是安上门,进了安上门向北经过太常寺、太仆寺之后就到了礼部南院。礼部南院东临安上门大街,站在安上门大街上可以看到一堵与众不同的高墙,这就是令考生们既向往又忐忑不安的东墙。东墙高一丈有余,墙外建有一道矮墙,矮墙和东墙之间的空隙中布满了荆棘。东墙是为悬挂进士榜而修建的,墙前那道矮墙和荆棘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近进士榜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放榜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头名宗暄,次名张若语,第三名刘辰,张九龄名列第四。住在天和客栈的杨乘亿、常敬忠、文俊三人则落榜了。

    这次科考命题为“以星月为题做赋”,这一切都是按照宗楚客的设计进行的,他为了让孙子“名正言顺”地考中状元,就让宗暄先写好文章,再让程子山来府中“无意”间看到并熟记。老奸巨猾的宗楚客没有看错人,程子山果然有心计,宗暄的《星月赋》无人可比,所有考官都赞不绝口,宗暄毫无疑问地得了状元。

    榜眼张若语是何来头,却无人知道。

    刘辰与张九龄两人才学都很出众,众考官看了刘辰的答卷,好!看了张九龄的答卷,妙!左掂量右掂量,两份答卷一般重,最终左右权衡,便定了刘辰为探花郎,而张九龄则屈居第四。

    放榜的当天,有考生揭露,宗暄的这篇《星月赋》并不是他所作。因为早在科考之前就有人看到过这篇文章,是在一本名为《士卿闲品》的书上。

    堂堂宰相之孙抄袭作弊,此事非同小可。宗楚客也听到了外界的风言风语,马上叫来宗暄询问是怎么回事。宗暄见宗楚客发怒,马上不打自招。

    原来,宗楚客命他在科考前做出一篇好文章来,可宗暄只喜欢走马斗狗胡吃海喝,平日最烦读书,每次宗楚客要看他的文章,他都是让教书先生帮忙“润色”才能过关。这次先生听说事关科考,怕担责任不肯再替他写,宗暄索性命手下人花重金去找一个会做文章的替他“捉刀”。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篇《星月赋》就是花五十贯钱从一个叫丁士卿的落魄书生手中买来的。宗楚客对这篇文章十分赞赏,以为宗暄有了长进。直到试后闹将起来,宗楚客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个丁士卿是个屡试不中的书生,家境十分贫寒,只落得卖字为生。这篇《星月赋》卖了一个大价钱,他就把这些年写的得意文章集结出了一本《士卿闲品》,找人抄了数十本。如今正值科考之际,好多考生买到了这本书,这才使宗暄“捉刀”作弊的事暴露。

    得知内情后,宗楚客大怒,取家法要惩治宗暄,吓得宗暄面如白纸、抖如筛糠。正在这时有人要求见宗楚客,来人正是那程子山。

    宗楚客喝令宗暄先退下,马上让程子山进来。程子山正是为这事而来。如今事情越来越乱,他难逃干系,这真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脚上。精明的程子山想,只有帮宗楚客解决好这件事,自己才能不受连累,而且还能继续得宠。

    程子山进来和宗楚客闲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宗暄身上:“令孙此次夺魁真是不负众望,听说他学识渊博下笔如神,已经有大作成书了,真是令人佩服呀!”

    宗楚客一惊,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只得含含糊糊地说:“过奖,那都是涂鸦之作,实在不值一提。”

    “令孙年少才高,我那些喜欢舞文弄墨的朋友都想与公子结识,故请他闲暇时屈尊寒舍。对了,一定要带上那本大作给他们见识见识。”程子山说完就以有事为由告辞了。

    宗楚客思量程子山此行的意图,难道他真的不知道那本《士卿闲品》是别人写的?肯定不会这样简单。他左思右想,终于有了眉目。原来,这位城府很深的程子山是给他出了个主意,用“李代桃僵”之计,将错就错,把别人写的书说成是宗暄写的,这样一来既平息了“抄袭作弊”的风波,又可使宗暄得了“博学多才”的美名,真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宗楚客又转念一想,丁士卿可是个障碍啊!就算他一时将自己写的书拱手让与宗暄,也难保日后他不将此事宣扬出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宗楚客眉头一皱,想了一条毒计。

    宗楚客以宗暄要找个先生教他作文为由,请丁士卿进了相府。正苦于找不到正经营生的丁士卿并不清楚内情,高高兴兴地来了。宗楚客安排宗暄与丁士卿交谈,暗中悄悄派人在丁士卿的茶里下了毒。

    丁士卿一边喝茶,一边眉飞色舞地同宗暄谈诗词歌赋,忽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顿时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滴了下来。宗暄一见吓坏了,站起身就要走,不料被丁士卿一把揪住,欲质问他。但毒性发作,丁士卿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刚一张口便鲜血喷出,溅了宗暄一身,然后扑在宗暄身上直挺挺地栽倒在地,将宗暄压在了身下。

    宗暄见此情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命地惨叫起来。宗楚客的下人赶紧冲进屋,只见丁士卿的手死死抓着宗暄不放,宗楚客的下人只得将宗暄的衣服扯破,才把宗暄和丁士卿分开。

    除掉了丁士卿,宗楚客松了一口气。他告诉宗暄:“以后就说那本《士卿闲品》是你写的,‘士卿’是你写文章时用的一个闲号。”

    宗暄受了惊吓,神情恍惚,宗楚客说的话他根本没听明白。宗楚客见状更是大怒,将宗暄一顿训斥,宗暄如同受惊的鸟,浑身不停地发颤。

    宗楚客的下人打听到,丁士卿那本《士卿闲品》是城中的“尚圣书局”誊抄的。丁士卿取走了几本,还有几十本存在书局。宗楚客就让下人把那些书都弄到相府,一本都不要留。下人冲进“尚圣书局”,不由分说就要把书抄走,还威吓书局掌柜不许声张,否则有杀头之罪。

    书局掌柜哪敢得罪宗楚客,只得自认倒霉。可书局掌柜的娘子不怕这套,同相府下人理论起来,说那丁士卿当初只付了一部分的钱,答应日后取书时再付清所欠,现在书都拿走了,钱谁给?

    相府下人把眼一瞪,说想要钱,就到相府找相爷去要!掌柜娘子知道去了相府也要不出钱来,说不定连小命都得搭进去,可亏也不能就这么白白吃了,便想给宗楚客添添堵。她趁相府下人不注意,把杀鸡时留下的小半碗血悄悄倒在了其中一本书中。这血被老板娘做了手脚,能渗入纸中,合上后看不出来。

    下人把书弄到相府,宗楚客随手拿了一本,可巧正是老板娘倒了鸡血的那本。宗楚客让人把那本书交给宗暄,命他熟读里面的文章,以免别人问起那本书,宗暄说不出名堂。

    宗暄拿到那本书,打开一摸,弄了一手血。宗暄吓得瞪大了眼睛,丁士卿临死时拼命揪住他不放的场景立刻浮现在眼前。宗暄本来上次受到惊吓就没有恢复,这次又拿到带血的书,宗暄的魂儿一下子就飞了!这书上怎么全是血呀?难道是冤死的丁士卿找我索命来了?宗暄一声惨叫,眼一翻倒在地上,当时就没气儿了。

    老奸巨猾的宗楚客本想让自己的孙子飞黄腾达,没想到机关算尽也未得逞。而他那不争气的孙子还被一本带血的书夺去了小命,真中了那句话:恶有恶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