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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林从街上巡街回来,刚进捕快房,一名捕快便对他道:“罗捕快,县尉大人正找你呢?”
“找我?”罗林一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又有什么案子了?”
罗林的紧张不是没来由的,自从张宝儿接连破获了几起案子之后,一旦有什么棘手的案子,郑牧野一股脑全部交给张宝儿,他自己乐得清闲。张宝儿也是来者不拒,全部接手。这可就苦了捕快们了,整天忙的脚不沾地。
那名捕快摇摇头道:“不知道,县尉大人没有说!”
罗林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县尉厅,张宝儿一见罗林便道:“罗捕快,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
罗林接过一看,是一份请柬。
“这个张发旺是个什么来头?”张宝儿问道。
一听不是要办案,罗林这才松了口气道:“张发旺自十四岁起就随父在外经商,长年走南闯北,多年下来,张氏父子赚了不少钱。在曲城,若说高家是最富有的,那张家就得排在第二。张发旺要成亲我也听说了,因为他一直在外,误了婚事,他父亲着急,便在几个月前给他订了一门亲事,据说张发旺是几天前才赶回来专门成亲的,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未来的媳妇。”
张宝儿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说说,张家请我去吃喜酒,我该不该去?”
“这个……”罗林挠挠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怎么想的便怎么说!”张宝儿故作不快道。
“我觉得应该去,张家也算是大户了,他们都好面子,若请了县尉大人,而您却没有去,他们会觉得没有面子。再说了,这也叫与民同乐嘛,去去无妨!”罗林说了自己的想法。
张宝儿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说罢,张宝儿自言自语道:“看来我还得置办点礼品才能上门!”
初八日,是张发旺与王翠儿大喜的日子。
新郎新娘拜过天地之后,人们将新娘送入了洞房,新郎自然还要在外面招呼客人。
张家这一天觉得很有面子,因为县令郑牧野、县丞程清泉、主薄陈桥与县尉张宝儿四个人都来给张家贺喜来了,这在曲城县还是不多见的。
众人在宴席上交杯换盏,谁也不曾想到张家的新房内却出了意外。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吴国才当时刚从外面吃酒回来,正好路过张发旺的家门口。
吴国才何许人,他是吴德的弟弟,也是郑牧野的小舅子。
吴德和吴国才不愧是兄弟俩。吴德阴险狡诈,整个人都钻进了钱眼里。吴国才平日里和一帮地痞流氓混在一起,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当然,他们兄弟俩都是仗着郑牧野的权势,才敢这么做的。
吴国才经过张发旺家门口的时候,看见张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正在办喜事,就有了想进去瞧瞧热闹的想法。
吴国才想做就做,在这曲城,还没有什么他不敢的。他从后门偷偷溜入新房,见新房内烛火摇动,只有新娘一人盖着红盖头,静静地坐在床头。
吴国才心想,不知这新娘长得丑还是俊,他轻轻地走上前去,就势掀起了新娘的红盖头。
红盖头一般是只有新郎才能掀的,这王翠儿从没见过张发旺,心里正想着新郎长得何许模样呢,没想到这新郎就来了。
王翠儿抬起头,只见来人眉清目秀,风度翩翩,心下甚是欢喜,就对吴国才嫣然一笑。
吴国才见新娘妩媚清纯,眉目含情,真是赛过天仙一般,竟然看得呆了,又恰好王翠儿对他一笑,这无赖就来了胆量,伸出手在王翠儿粉嘟嘟的脸上轻轻捏了一把,王翠儿也不闪避。
这一捏,肌肤果然是如脂如雪,一时间吴国才心荡神摇。借着酒劲,他抱起新娘就向床上推去,三下五除二把王翠儿脱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也脱光了,就与王翠儿行起云雨之事来。
吴国才正在兴头上时,猛听得脚步声响,只见新郎张发旺酒气熏天摇摇晃晃地一边往里走,一边叫着:“娘子,娘子,我来了!”
吴国才大吃一惊,酒醒了大半,赶紧爬起来穿衣。
张发旺进得房内,见一人正与自己的妻子行那苟且之事,当下气炸了肺,一边骂一边举拳便打。
吴国才被张发旺紧紧揪住,如何能走得脱!这无赖被逼得急了,掏出匕首就向张发旺当胸刺去。
可怜张发旺来不及闪避,当下被刺中心脏,就地倒下,不一会儿就死了。
那王翠儿见冒出了两个新郎,早吓得不知所措,又见一人被刺,当下吓得晕了过去,吴国才赶紧从后门溜了。
说来也是凑巧,这张家隔壁有个浪子叫刘生,平时喜欢干些小偷小摸之事。自从张宝儿做了县尉之后,用了雷霆手段,他便不敢再做行窃的勾当了。
因为是邻居,刘生也被张家邀请了,他在张家前院混吃了一顿酒宴。
在酒宴上,刘生听人说新娘的嫁妆非常丰厚,光金银首饰就有20多种,便想着要去后院碰碰运气,要是能盗得一两件,一年的酒钱就有了着落了。
可是县尉张宝儿也来吃酒席了,刘生不赶轻举妄动。
张宝儿离开之后,刘生哪里还能按捺得住,他趁人不注意,偷偷来到新房内。
只见新房内一片漆黑,刚进门还未来得及偷到东西,脚下就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一跤。刘生就用手去摸,却摸到一具尸体,还有黏糊糊的血,当下三魂吓掉两魂半,赶紧爬起来溜了。
回到家中之后,刘生惊魂未定,心想这霉是倒大了。他低头时看见自己刚买的一双新鞋沾满了血迹,心想此物不宜久留,当下也不再心疼,拿起来便出去扔到街口的深井中去了。
吴国才当夜回家后,知道这次娄子捅大了,肯定是瞒不住,就把发生的情况对哥哥吴德与阿姐吴巧讲了。
这可是人命官司,吴德与吴巧自然是少不得对吴国才一顿大骂,可骂也解决不了问题,怎么解决呢,三人一筹莫展。
最后,还是吴德发话了:“无论如何也得保住阿弟的性命!”
能不能保住吴国才的性命,就看郑牧野愿不愿意帮忙了,毕竟他是县令,有他出面,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如何去说服郑牧野,自然也就落在了吴巧的身上。
吴巧带着吴国才来求郑牧野,郑牧野听罢,顿时将吴国才骂得狗血喷头。骂累了,郑牧野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看看耷拉着脑袋的吴国才和哭哭啼啼的吴巧,他知道骂归骂,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当然不能让吴国才伏法,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个替死鬼,不然张家一定不会罢休。
郑牧野让吴国才这几天就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要去,自己则绞尽脑汁想着办法。
却说新房内的王翠儿苏醒之后,大声尖叫,张发旺的父母及家人匆匆赶来,见儿子已死,悲痛欲绝。
第二天清晨,张发旺的父母就与儿媳一道匆匆到衙门报官。
按理说,这样的案子郑牧野一般都会交给张宝儿处理,可这一次,他却自己受理了。郑牧野心中清楚,张宝儿可不是吃素的,这案子若交给张宝儿,那吴国才的小命肯定保不住了。为了避免张宝儿的介入,郑牧野再三交待捕快衙役,这事一定要瞒着张宝儿。
郑牧野升堂后,仔细看了看王翠儿,果然有几分姿色,难怪吴国才会动了心。当下便接了张发旺之父的状子,命捕头仵作前去张家验尸查探。
也该这偷贼刘生倒霉,第二天早晨,一位老妇在井中打水时,只见桶中吊上来一只鞋,而且沾满了血渍,她联想到张家的血案,也许与这鞋有关,老奶奶就把这只鞋送到了张家。
捕快们在张家正苦于找不到线索,见有人送鞋来,就查问起来历。
于是,捕快们来到井边,有一只就有两只,便命人打捞。
不久,另一只鞋果然也被捞了上来,合起来正好是一双,捕快赶紧把这双鞋带回去交差。
郑牧野仔细地看了看这双鞋,发现鞋底有“周记”二字,责令捕快将城中所有姓周的鞋店掌柜叫来。
城中鞋店倒是不少,可掌柜姓周的只有一家,不一会儿周记鞋店的掌柜周荣就来了。
郑牧野就指着鞋问道:“周荣,这双鞋可是你家制作的?”
周荣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回答道:“大人,这鞋正是敝店制作的。”
“那你可记得这双鞋卖给了谁?”
周荣答道;“这双鞋尺码很大,近日只做了一双,卖给了城中的刘生,他还欠我两钱银子呢!”
郑牧野听到这儿,心想这案子好办了,当下一声大喝:“速将凶犯刘生捉拿归案
众捕快如狼似虎,不一会儿就将刘生揪了过来子。
郑牧野喝道:“罪民刘生,速将强奸王翠儿杀死张发旺一案从速招来!”
这无中生有之事刘生哪里肯招,郑牧野也不客气,当下打板子上夹棍,刘生被折磨得奄奄一息。
刘生心想;与其这样被活活打死,不如就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于是就画了押。
郑牧野不及细问,也不叫王翠儿来当面核实,只命差役到张家叫她写了一份证词,证明刘生就是凶犯,那王翠儿哪里还分得清东南西北,当即就写了。
郑牧野立即将刘生打入死牢,并将此案的审理结果上报到了绛州府,只等核准死刑的公文下来,此案便算是了结了。
……
宋氏医馆的后院,张宝儿正与魏闲云笑谈。
“宝儿,这事你怎么看?”魏闲云淡淡问道。
张宝儿笑道:“自我作了县尉之后,郑牧野一直没有审过案,现在突然自己主动要审案,还想方设法要瞒着我,毫无疑问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魏闲云目光一亮:“那你看,我们能不能通过这事掰倒郑牧野?”
“现在还不好说!”张宝儿呡了一口茶道:“我先调查一下这其中的内幕,然后咱们再做决定!”
……
张宝儿来到张家,安慰了张家二老,去灵堂祭奠了张发旺,接着张宝儿提出要见见王翠儿。
王翠儿知道自己的杀夫仇人已经伏法,心里稍觉宽慰,听张宝儿说要让她去县衙大牢去辨认凶犯,心中不禁有些犹豫。
“让你去辨认就是为了给你的夫君报仇,若是抓错了人,让真凶逃脱了制裁,你夫君也会死不瞑目的!”
张宝儿的这番话,让王翠儿下定了决心,跟着张宝儿去辨认真凶。
张宝儿带着王翠儿来到县衙大牢,王翠儿看到了被关在牢房里的刘生,不禁吃了一惊,忍不住对张宝儿道:“县尉大人,那夜行凶者不是此人,那人是一位美少年,而此人已届中年,长得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须,大人弄错了!”
王翠儿的坚决否认,让张宝儿心里有了底,他又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能确认不是此人?”
“千真万确!”王翠儿点头道。
张宝儿将王翠儿送回家后,王翠儿将自己辨认真凶的事说与公婆听,没想到却招来他们一顿臭骂:“不要脸的贱妇,你偷人竟连人家长得什么样都没有看清,我儿要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哪会遭此冤孽!”
张氏夫妇一直骂到半夜,王翠儿在家自幼也是娇生惯养,新婚之夜不明遭辱,此时又受公婆臭骂,哪里受得此等冤屈,留下一封血书,当夜就悬梁自尽了。
……
怡香楼内,张宝儿再次与程清泉坐到了一起。
张宝儿将案情给程清泉讲述了一遍,然后意味深长道:“程县丞,案子你也清楚了,这是搬倒郑牧野的最佳机会!”
“那我该怎么做?”程清泉沉吟道。
张宝儿直言不讳道:“向刺史大人告发郑牧野,只要刺史大人亲自重审此案,那郑牧野就死定了!”
“刺史大人怎会亲审此案呢?”程清泉心中并没有底。
张宝儿微微一笑道:“王翠儿留下了血书,血书上书写了事情的经过,还说明了仇人的特征。现在血书就在我手上,我们只须联名写信向刺史大人说明冤情,县丞与县尉同时署名,此事肯定事关重大,刺史大人怎么会不来?”
两人写好书信后,魏闲云亲自去了绛州送信。
不几日,慕亮果然从绛州来到曲城县衙。
县令郑牧野听说刺史大人来了,心中有些忐忑。
慕亮一到县衙,就命郑牧野将王翠儿一案的案卷取来。
慕亮仔细阅后,冷着脸对郑牧野道:“此案尚有不少疑点,最重要的就是凶器没有找到,那刘生的鞋上有血渍,只能说明他可能到过现场,但并不能直接就定为凶犯……”
刺史大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郑牧野只是唯唯诺诺,心想这一次恐怕乌纱帽难保了。
慕亮回到内室休息后,又看了看那封血书,正想着该如何破案,却听随从来报:曲城县尉张宝儿求见。
对于张宝儿,慕亮久闻大名了,一直想见见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如今张宝儿求见,他怎么会拒绝接见呢?
张宝儿进屋后向慕亮施礼道:“曲城县尉张宝儿见过刺史大人!”
慕亮也客气道:“崔侍郎可在信中没少夸过张公子,没想到你到了曲城,依然可以风生水起,实在是让人佩服!”
张宝儿顺势给慕亮带了顶高帽子:“如果没有刺史大人提携,我怎么会有今天?”
慕亮直言道:“早就听说张县尉是破案高手,这信也是你送到我手上的,不知对此案有何看法,尽管直言。”
说话间,慕亮将血书递于了张宝儿。
张宝儿接过血书,却并没有看,血书上的内容他早就知晓了。
“感谢刺史大人的信任,属下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张宝儿微微一笑道:“血书上除写着凶犯是一个美少年外,还有一个明显的特征,就是左胸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黑痣,刺史大人何不如此如此……”
慕亮听罢,不禁拍手叫绝。
第二天,慕亮命人在城中四门贴出海捕文书,让百姓举报一个胸口有铜钱大小黑痣的凶犯。
张宝儿暗地派了华叔、罗林等人守在吴德与宋郎中的医馆,整个曲城县也就这两个医馆,凶犯要去只有去这两处。
吴国才听说刺史大人正全城搜捕胸口长黑痣的男人,心下大为吃惊,这可如何是好?
当下狠了狠心,吴国才拿出一把快刀,对准左胸的痣连皮带肉削除一块。又忍着痛来到吴德的医馆,准备买几两金创药。
吴国才抚着胸,刚叫掌柜拿药,就被罗林逮个正着,也不容争辩,当即便将吴国才抓了起来。
吴国才一到大堂,慕亮就命人立即撕开其上衣,果见其胸口有一块新伤。
慕亮喝道:“来者何人?速将奸污王翠儿杀害张发旺一事从实招来!”,
吴国才还想抵赖:“小人冤枉!”
“那你为何剜除胸口皮肉?分明是你做贼心虚!”慕亮大喝道。
郑牧野在一旁见势不好,轻声叫道:“大人,大人!”
慕亮只当是没听见,对左右喝道:“来呀,大刑侍候!”
吴国才早已吓得屁滚尿流,只得将那晚之事一一如实交代。
慕亮又问道:“那你将凶器藏于何处?”
“埋在我家后院的梧桐树下。”
慕亮命人去挖,果然挖出一把匕首。
慕亮见罪证确凿,当下宣判道:“将吴国才打人死牢,择日凌迟处死,郑牧野草菅人命,革除县令之职。流放三百里,刘生一家,发抚恤白银五十两。”
慕亮宣判后,听者无不拍手称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