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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儿知道了李宜德的经历,自然明白他的性子,见他激动地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也不介意,笑着道:“老李,你师父讲给你讲的那些射箭的法子,能不能说与我听听?”
李宜德很是大方道:“其实也就几句话,讲出来也无妨!主人若是愿意听,我便说说!”
“我洗耳恭听!”
“师父告诉我,以臂驭箭是下乘的射箭之法,力拨千斤终有力竭之时,再一再二,岂可再三!”
李宜德说得这是常理,张宝儿与魏闲云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以目驭箭乃中乘之法,目力终归有限,若以此兴,则必以此亡。”
这句话张宝儿便有些听不明白了,但魏闲云却听得真真切切,他不由沉思起来。
“以意驭箭才是上乘之法,心随意动,意由心生,极致之处,不射而屈人!”
再听李宜德说这些,张宝儿早已云里雾里了。
魏闲云却肃然起敬道:“你这师父真可谓是奇人,竟然能从射箭中悟出这么深奥的道理,实在是让人佩服!”
张宝儿心中一动,问道:“老李,刚才你站在原地不动,花里莫非是在练习是以意驭箭?”
“正是!”李宜德点头道。
魏闲云喃喃自语道:“手中无箭,心中有箭!有意思……”
“先生,您说得一点都没错!”李宜德听了魏闲云的话,不由感慨道:“我这么多年才明白了这个道理,谁知先生竟然一语便道破了!”
不待魏闲云说话,张宝儿抢先问道:“老李,你这以意驭箭达到什么地步了?”
李宜德苦笑道:“不怕小主人笑话,我才刚刚练到这一层,甚至可以说,还没有入门呢!”
张宝儿安慰道:“老李,此事急不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一定会达到以意驭箭的最高境界!”
李宜德却摇头道:“小主人,以意驭箭并非射箭的最高境界!”
“啊?以意驭箭还不是最高境界?”张宝儿瞪大了眼睛:“那什么才算是最高境界?”
“鄂克师父说过,射箭只是一门技艺,若沉溺于其中终将难成大道。只有达到手中无箭心中也无箭,才算真正的最高境界!”
魏闲云正要向李宜德请教,却听张宝儿先开口了:“老李,我有一事相求!”
李宜德赶忙惶恐道:“主人言重了,但请吩咐!”
张宝儿问道:“我想让你去教那些孩子们射箭!不知你愿不愿意?”
李宜德答应得很爽快:“主人放心,定不辱使命!”
当康巴与丘达匆匆赶来的时候,却见张宝儿和魏闲云正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远处的马群。
“主人!”康巴与丘达站在张宝儿身后,恭敬地轻声喊道。
张宝儿回过神来,他转过身来,看着二人微微一笑道:“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二人不约而同道。
“这里总共有多少匹马?”张宝儿随口问道。
“一百一十七匹!”丘达记得很清楚。
“太少了!”张宝儿叹了口气。
“是太少了!”丘达也叹了口气道:“这座马场就算养五千匹马,也没有问题!”
张宝儿突然盯向康巴看了很久,这让康巴有些不自然了。
“康巴!”张宝儿终于说话了。
“主人!”康巴恭顺地应声。
“我需要大量的好马!”
“啊?”康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对养马驯马很有一套,我要你协助丘达,三年时间,必须让马场的马匹达到一千匹!”说到这里,张宝儿又看了一丘达,对他们二人道“你们需要多少钱,我给你们!你们需要多少人,我也给你们!”
丘达与康巴没想到,他们只是个奴隶,但主人却如此信任他们,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康巴和丘达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要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脱离贱籍,还有你们的家人,今后都将上良民,你们就放心去干吧!”
两人跪倒在张宝儿面前:“主人,三年内我们若养不出一千匹良马,我们自己将脑袋割下!”
“起来吧!我相信你们!”看着他们二人站起身来,张宝儿继续道:“康巴,你们的心思我清楚,但有些事情不是你们想做好便能做好的!告诉我吧,你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丘达看了一眼身边的康巴,欲言又止。
张宝儿望着丘达:“你们当我是主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吗?说吧!”
“是!主人!”康巴终于壮着胆子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缺少种马!”
“缺少种马?”张宝儿皱起了眉头,他不知这种马是做什么的。
“是的,主人!”丘达为张宝儿解释道:“我们的母马有不少,但却没有足够的种马。只有有各方面都比较优秀的种马,与母马配种后才能得到大批的良马!”
张宝儿恍然大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你告诉我,什么样的马做种马最合适?”
“突厥马!”
“突厥马!突厥马!”张宝儿念叨了两遍,然后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只要能弄来纯种的突厥马,就能繁殖大量的良马?”
“是的,主人!”丘达点点头道。
张宝儿突然笑道:“我明白了!你们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了!”
“主人,你……”康巴在一旁心中倏得一惊。
张宝儿胸有成竹道:“等潞州的事情了结了,我会亲自去一趟突厥,保证为你们弄来最纯正的突厥马!”
大唐和突厥一直处于敌对状态,康巴与捷达心中清楚,作为大唐人,深入突厥腹地意味着什么。
康巴刚要张嘴制止,却被张宝儿摆手制止了:“康巴,丘达,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们只须要最大限度发挥你们的能力,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若是不能为你们提供最好的条件,我就不配做你们的主人!”
“是,主人!”康巴与丘达低下了头,他们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马场现在的人手够吗?”张宝儿又问道。
康巴抬起头来,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那些童奴的家人都安排在了马场,他们对主人的善行感激不尽,干活是没说的。岑掌柜又把原来被卖出的那几户养马人买了回来,我们的人手是足够了!”
看着张宝儿与魏闲云又往别处而去的身影,康巴对丘达道:“我一定要弄到那匹马!”
康巴所说的那匹马,是偶然在草丛深处发现的,它与无数针似的草站在一起,风扫在它的身上,又被撞了回去。它一直就站在那里向他瞭望,距离使他们都找到了相互注视的依据。康巴发现,那匹马与他一样,好像也在寻找着对方。
低伏的云层擦过马的身子,那匹马开始在草丛中行走。云雾在它的跑动中搅散成一团,罩在它的身上,好像是在云中的飞行。康巴感受到奇异的震荡,那匹马像极了一匹天马,它的长鬃被风云拔动,头在云雾中轻浮着,偶然闪现,又很快消失。马在云雾中的身姿是那么的美,美得如同梦中的意境。它忽然嘶鸣起来,声音中透出的悲伤让康巴的手都有些颤动。
丘达看着康巴:“孩子,今天你看到它了吗?”
康巴凝视着丘达:“我跟着它走了好几天了,可只是看到它的影子。
“骏马的忧伤可以直达人的心里呐,那是它走近人的理由。它是这片草原上最后的一匹神马了,那匹马住在大苍山的树林里,却总是到湖边来喝水。它跑那么远来到湖边,好像是在找它的亲人。孩子,你的心思太大了,真正的骑手都会寻找那些自己的靴子的,可是那靴子是奔驰的灵魂,没有人可以穿上它,在草原上走的……”丘达的眼睛里溢满了忧伤:“是骑手就得忍受痛苦,你做好准备了吗?”
康巴突然想起了张宝儿对自己的嘱托,心中不由地泛起一丝激动,他低下了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勇士,但我必须得到那匹马,我要将它送给主人,只有它才配得上主人。可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走近它!”
丘达看着康巴的脸:“孩子,跟我来吧,我让你看一件东西,我一直把它放在黑暗的世界,不让它为人们指引方向。那件东西也许会是你通向那匹马的途径,它可以让你听懂马的声音。”
康巴跟着丘达走到一个大毡包前,雨已经停了,天空洗过似地呈现着让他不敢正视的深蓝。
丘达推开门,毡包内传出一股燃烧着的酥油味。昏暗的屋子里长明着一只酥油灯。丘达把灯拔亮,屋内闪动着豆大的光明。康巴看到地上有只已经破碎了的旧鞍,他用手摸摸,冰凉透指。上面蒙着一指厚的尘土,这具鞍子有多少年没有被人骑过了呢?他无言地起立,屋子里好像是丘达最后的用剩下的残余物资。康巴看到还有一堆马镫就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而在墙上,一溜排放着十几副旧的马笼头。他感到某种古老的气息正在向他逼来。
康巴看着丘达:“这些东西好像有几十年了吧?”
“三百二十六年。”丘达一边说,一边把灯拿起来,凑到那些陈旧的马具前,那些马具在灯光中更加暗淡,它们有的破碎了,还有的只剩下了一半。
康巴被丘达的回答惊住,他没想到这些马具竟有这么长的时间,他下意识地问丘达:“这会是谁剩下的哪?这个人竟留下这样一堆旧东西,他会是谁哪?”
“这个人是这些马具的主人,也是我们家族的祖先。”丘达轻声说道。
康巴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屋子里的这些破旧的东西,竟是一个三百多年前的老人的遗物。
康巴问丘达:“他留下那些马具干什么?”
“我出生时,这些东西就在,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像是一条小河,那些水流到了我这儿了。”丘达声音有些颤抖:“他叫丘诚,是大草滩马场的第一个主人。当时这个马场传说有几万亩大,他手下的马也有一万多匹,牛羊无数,他是这个家族最大的荣耀了。据说,他能听懂马语,与马说话,当然这些都是传说了。他死去时,给我们家族留下一本书,那书的原稿都散失了,那时他的话是写在一张张桦树皮上的,后来家族里的人,为了保存方便,就用纸抄了一份,至于那些桦树皮书,我从来就没有见过。”
说话间,丘达在一个沉旧的马鞍里摸索着,掏出件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书。他抖动着手,把那本书从包中拿出,递给康巴:“这本书传说写着那些马的声音与相马的一些经验,看了它的人都会与马对话,还能听懂那些马的声音。可惜我不认识那些字,就像太阳被云挡住了眼睛,我看不懂它们。也许你能看懂它。孩子,你拿去看看吧,它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为了让过去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康巴的心肃然着,他从老人的手中把那本书接过来,书很薄,只有几十页。而这几十页里又会有什么样子的内容哪?他被一种强烈的好奇给吸引着,他翻开书,上面有一半是过去的旧字,有的字已失去了字的形状,只是一种感觉了,还有一大部分是一些奇怪的符号。那些字他看不太懂,那些符号更是天书了。
康巴和丘达离开那间屋子,站到屋子外面,阳光洒遍了全身,他的心立即明亮了起来。
丘达对康巴说:“这本书只能让你看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要收回了。”
康巴认真地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