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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知道韦氏为什么要找自己,更知道她为什么要找自己,这一路上她便寻思着如何应付韦氏。
要不是因为太子李重俊之事,韦氏也不会把上官婉儿引为心腹。说起太子李重俊,上官婉儿对他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李重俊不是韦氏亲生,因此韦氏极力劝阻李显立李重俊为皇太子,可在这件事上李显自己做主了。
太子李重俊聪明有能力,但可惜身边没有良师引导,有时不免缺少心机和智慧。年少的李重俊迷上了玩球,整天沉湎于其间。武三思同太子没有过往来,在立储的问题上,李显也没有同他商量过,武三思见韦后不喜欢太子,而太子也不尊重他,就对太子渐渐不满起来。
安乐公主对自己的美貌、受帝后宠爱有足够的自信,因此,很想做“皇太女”,将来好做个像祖母武则天一样的女皇。
安乐公主常常说:“连侍妾出身的阿武尚能做皇帝,我是公主,为什么不能当皇太女呢?”
但是,对安乐公主百依百顺的李显,唯独这个要求始终不肯答应,还是立了李重俊为太子。安乐公主对这个庶出的哥哥很看不起,背后称太子为“奴”。
韦氏与安乐公主的轻蔑,太子很快就感觉到了。他怒火中烧,决心给她们点儿颜色看看。这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不懂得朝中力量的对比的悬殊,只凭一腔热血,想象当年太宗发动玄武门之变一样,诛灭武三思,逼父亲退位。
于是,李重俊去找李多祚说出了自已的心思。
李多祚是参加神龙革命的有功之臣,对于武三思的擅权,他很愤慨。见太子流着眼泪向他倾心诉说,这位忠诚、爽直的军人答应了太子的要求,决定帮助他起事。他又联络了部将李思冲、李承况、独孤祎之等人协助太子。
神龙三年七月上旬,一天半夜时分,李重俊与左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等,“矫诏”发羽林军三百余人,当夜便发兵突袭了武三思的王府,砍掉了武三思及其子武崇训的脑袋。
李重俊乘胜追击,杀进肃章门,并封锁了所有的宫门。李重俊的飞骑突进肃章门后,他就高声喊叫着索要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正在李显的大殿中与韦后、安乐公主一道陪着圣上博戏,韦后和安乐公主在发抖,李显则一脸绝望。
而对着生死,上官婉儿反而镇定下来,急中生智:“如此看来,太子是先要我死,然后再依次弑杀皇后和陛下,要让我们同死于他的刀下。”
李显和韦氏大怒,不肯依李重俊的索要交出上官婉儿。
李显带上婉儿和他的妻女们匆匆登上了玄武门,以避兵锋。他首先派右羽林军大将刘景仁速调两千羽林兵士屯于太极殿前,闭门自守。
当叛军来到宣武门下,李显便依照上官婉儿的指令,向门下的叛军高声劝降。叛乱的羽林军当场倒戈,李重俊终兵败被杀。
上官婉儿在李重俊兵变当中表现出来的镇定与智慧,让韦氏把她引为亲信之人。这也是韦氏在彷徨无计之时,能想起上官婉儿的原因。
韦氏恐怕压根就没想不到,在李重俊兵变未遂后,上官婉儿已经看出了韦氏的不堪一击,开始加强了同太平公主等李唐宗室的关系。
上官婉儿着一身白色窄袖宫装,缓缓步入殿内。依依拜下行礼,笑颜展,樱唇启:“婉儿叩见皇后娘娘!”
“婉儿妹妹,何须多礼,快快请坐!”韦氏热情地拉着上官婉儿的手道。
“多谢皇后娘娘!”婉儿依言坐在了韦氏旁边。
韦氏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对上官婉儿道:“婉儿妹妹,哀家找你来,是有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皇后娘娘请讲!”
韦氏叹了口气道:“也不知最近是怎么回事,不仅陛下对我冷淡了许多,就连政事堂的那些宰相们也不听使唤了。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陛下那里,是因为外面的流言太多,他对皇后娘娘心里有气,所以才会这样。娘娘不必多虑,陛下的性子您最清楚,他耳根子软,只要娘娘说几句软话,多哄哄,陛下肯定会与娘娘言归于好的。”
韦氏点点头,与李显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会不了解他呢?上官婉儿说的和自己想的一样。
“只是政事堂内的这宰相们却不好办!”上官婉儿蹙眉道
大唐建立之初,只有尚书省、门下省、中书省的长官才是宰相。后来,皇帝为了从中级官吏中选拔亲信以分相权,凡五品以上职事官经过皇帝加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都可充任宰相,不受资历限制。
大唐宰相的权力很大,任命官员须经尚书省初拟,报中书、门下两省后,再由宰相审核,报皇帝批准后再经宰相下达。
可是到了中宗一朝,韦氏与安乐公主公开卖官鬻爵,尤其是安乐公主,胆大妄为,自制诏敕,甚至掩住自拟的诏敕文字,让李显签署,李显竟然笑而从之,并不阅看。
没有经过宰相而自行封官,身为皇帝的李显也觉得为难,不敢用装诏书的正规封袋,不敢照常式封发,只能改用斜封,所封之官也被讥为“斜封官”。
景龙二年,吏部员外郎李朝隐先后揭发“斜封官”一千四百多人,闹得李显狼狈不堪。
还有废立太子、皇后等看似皇帝的私事,但都要征得宰相同意方能获准。
永徽五年,高宗欲废皇后立武昭仪,就和武昭仪到宰相、太尉长孙无忌家“走门子”,又是欢饮,又是封赏他的三个儿子为大官,还送了十车金宝缯锦的重礼。高宗百般讽喻,长孙无忌就是不搭茬,高宗碰了个钉子扫兴而去。武昭仪又让她母亲杨氏到长孙府,多次请求,无忌始终不答应。礼部尚书许敬宗也数劝无忌,竟然遭到声色俱厉的批评。迂回之术失利,最后不得已,皇帝只能为了废立皇后之事和宰相短兵相接。
正因为宰相有这项权力,李显对安乐公主闹着要做皇太女不胜其烦,便将这事丢给了政事堂的宰相们去解决。
结果,宰相们否定了安乐公主的想法,不仅堵住了安乐公主的嘴,也让李显轻松了许多。
“实在不行,我就设法将那几个不听话的宰相换了!”韦氏恨恨道。
上官婉儿摇摇头道:“皇后娘娘当然可以将宰相换了,可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此话怎讲?”韦氏一脸谦逊地求教道。
“不管是政事堂的宰相,还是朝中的大臣,很多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插的,按理说,皇后娘娘与太平公主的较量应该占尽优势,可事实并非如此,娘娘可知原因何在?”
“妹妹请直言!”
“恕我直言,娘娘身边的人虽然多,可都是阿谀奉承之辈,真正有有本事的人凤毛麟角。相反,太平公主网罗的则是有才干的人,虽然少却很是得力,此消彼涨之下,便平分秋色了!”
韦氏苦笑道:“妹妹所说的我何尝不知,可是那些有本事的人根本就看不上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其实,决定皇后娘娘与太平公主胜负的最终力量,并不是你们二人现在所掌握的力量,恰恰是你们二人都没有掌握的力量,就是那些中间派!”
“中间派?”韦氏有些不解。
“就拿政事堂的宰相来说吧!”上官婉儿给韦氏解释道:“七名宰相之中,有三个是皇后娘娘的人,两个是太平公主的,还有两个属于中间派。现在看起来是皇后娘娘占着上风,但最终还要看谁能争取到中间派的支持。若是娘娘争取到了,那便是稳操胜券,可若是太平公主争取到了,那便是反败为胜!”
大唐宰相人数不定,少时两三人,多时五六人。李显做了皇帝后,宰相的数量是历朝最多的,达到了七人。其中,宗楚客、纪处纳、韦巨源三人是韦氏一手提拔上来的,魏知古与郭元振是死保太平公主的,而剩下的萧至忠与陆象先二人,则两不相帮,只顾着做老好人。
韦氏听了上官婉儿的一席话,心中暗自赞叹:上官婉儿不愧有巾帼宰相之称,她的见解果然高明。
“太平公主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并且已经先行一步了。”说到这儿,上官婉儿又道:“皇后娘娘还记得上次萧至忠帮太平公主与相王一事吧?”
上官婉儿所说之事,韦氏当然记得。
不久前,韦后指使宗楚客向李显进谗,说李重俊谋反是相王和太平公主串通一气,在幕后怂恿所至。刚开始李显有些相信了,命萧至忠审问。可也不知怎的,平时掉个树叶都怕砸了脑袋的萧至忠,竟然一反常态,掏心掏肺地为相王和太平公主鸣冤,说相王当初如何真心诚意主动让出帝位,现在决不可能参与夺取帝位的谋逆,这样才打消李显的疑心。
上官婉儿微微一笑道:“所以说,这一次政事堂否决了安乐公主做皇太女的想法,自然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韦氏恍然大悟,她诚恳道:“那我该怎么办?请妹妹教我!”
“中间派不仅在朝堂上有,在朝堂之外也有,皇后娘娘大可仿效千金买骨的典故便是了!”
千金买骨的典故,韦氏是知道的。
说是从前有一位国君,愿意用千金买一匹千里马。可是三年过去了,千里马也没有买到。这位国君手下有一位不出名的人,自告奋勇请求去买千里马,国君同意了。这个人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打听到某处人家有一匹良马。可是,等他赶到这一家时,马已经死了。于是,他就用五百金买了马的骨头,回去献给国君。国君看了用很贵的价钱买的马骨头,很不高兴。买马骨的人却说,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知道,大王您是真心实意地想出高价钱买马,并不是欺骗别人。果然,不到一年时间,就有人送来了很多匹千里马。
“妹妹可否说的具体些?”韦氏若有所思。
上官婉儿问道:“皇后娘娘,你可听说长安岑氏钱庄一事?”
韦氏摇摇头,朝堂之上的事情已经够她头疼的,怎会有心情关心一个小小的钱庄。
上官婉儿将岑氏钱庄与泰丰钱庄之争的前前后后,详细叙述给了韦氏。
韦氏听了,也忍不住赞叹道:“一个镖局的趟子手,竟然能做出这番举动,也是不易了!”
上官婉儿附和道:“娘娘说的没错,这个张宝儿,就是典型的朝堂之外的中间派。按理说,他既不属于皇后娘娘您的势力,也不是太平公主的势力。可是因泰丰钱庄的举动,,不仅有龙壮、阿史那献、王胡风、玉真郡主、金城郡主等人极力帮助他摆脱困境,据我所知,就连太平公主的幕僚也在暗中帮他。”
“太平公主也出手了?”韦氏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上官婉儿不置可否道:“不管最终是泰丰钱庄压垮了岑氏钱庄,还是岑氏钱庄大难不死挺了过来,但我想,这个张宝儿和他身后的那一帮人,此事之后都将不再是中间派了!
韦氏低头沉思,似在品味着这其中的纠葛。
“扑哧”,上官婉儿竟莫名地笑出声来。
韦氏抬起头来,惊愕地盯着上官婉儿:“妹妹,怎么了?”
上官婉儿抿着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忍不住觉得好笑,请娘娘勿怪!”
“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韦氏也觉得好奇。
“娘娘可知道玉真郡主帮助张宝儿的那十万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哪来的?”
“她是从安乐公主那里借的!”
听了上官婉儿这话,韦氏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上官婉儿见状,识趣的闭上了嘴,有些话点到就好了,再多说便会弄巧成拙了,她知道韦氏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
送走了上官婉儿,韦氏的心情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烦躁了。
来回踱步的韦氏突然停了下来,朝着门外喊道:“来人!”
巧莲进来后,韦氏吩咐道:“去将安乐公主请来。”
安乐公主正在为没有做成皇太女而生气呢,忽闻母后召见,以为有了什么转机,她不敢怠慢,赶忙赶往宫中。
韦氏见了安乐公主,劈头便问道:“泰丰钱庄与岑氏钱庄相争一事,你可知道?”
安乐公主一愣,摇摇头道:“不知道,泰丰钱庄一向都是柳阳打理的,我很少过问!怎么了?母后?”
“你……”韦氏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女儿给自己树了敌人,居然连怎么树的都不知道。
“我再问你,李奴奴向你借过十万两银子,可有这事?”
“是有这事!”安乐公主以为母后不同意自己借银子给李奴奴,便解释道:“奴奴平日里做事有分寸,对母后和我也很是恭敬,故而我便借了银子给她!”
“你没问问她为何要借银子?”
安乐公主毫不在意道:“不就十万两银子,我才懒得问呢!”
韦氏胸脯上下起伏,面上神色不断变换。
安乐公主很少见母后如此模样,小心翼翼地喊道:“母后!”
韦氏长长吸了口气,对安乐公主吩咐道:“你回去之后,告诉柳阳,以后不要再为难岑氏钱庄!还有,要尽量与岑氏钱庄处好关系,好好合作,哪怕赔些银子也没关系!”
安乐公主觉得母后今日有些反常,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按我说的去做便是了!”韦氏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你回去吧!”
……
就在上官婉儿进宫的第二天,泰丰钱庄便改变了往日的态度,钱庄掌柜卢雨亲自上门,与岑少白洽谈合作之事。
消息传出,岑氏钱庄的生意一下子又红火了,在长安城稳稳地站住了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