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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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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寻来了么?妖逆果然在洛阳已动……”

    夏侯玄说着向他走过来,右手剑上闪着异光的血液滑落,左手则抓着一块血肉模糊之物。

    那是一片被切断的灰褐色羽翼,连着筋肉,滴落鲜红发粉的妖血。

    “雉妖之体……?”司马师目中一动。

    夏侯玄举起翅片瞄一眼,点了点头。

    “她死命放出邪血献雾,竟助其消遁如此之快。”

    他将残片扔到地上,回头望向洞底更深处,看不清的黑暗。

    阿瑜蹲下身,用剑将那残翼肢片拨开,细瞧其中的血缔纹路。

    “这位便是府上的……”夏侯玄开口有点犹疑,这次再见到羊徽瑜,他也看出了她和子元关系非比寻常。

    “……你唤她阿瑜就好。”司马师淡淡说道,同时阿瑜对夏侯玄轻点头示礼。

    他见子元没有多说的意思,也不再问,对阿瑜点首回礼,便转身朝那黑暗深底处行去。

    夏侯玄取出火把,在石灯上引燃。

    黑暗中石道变得狭窄,但没有想象中的远,三人就走到了头。

    一道光滑平整的石壁立在尽处,和周边的洞岩连在一起。

    上面刻着模糊的鸟形图案,其形展开宽翼,生着九个冠羽妖异的头颅。

    “胡喜媚……”夏侯玄将火把凑近雕纹,嘴中轻声而念。

    “她就这么血遁走了……我们得赶紧回洛阳。”他侧过头来对司马师说,脸上有些急色。

    “怎么?”子元眉毛一挑。

    “我来洛阳后几日间,每当靠近城南,便能感到临淄候府内的鬼异……”

    夏侯玄看着九头雉鸡的浮雕,边说着,将手掌上的残血抹了上去。

    “如若他在行妖谋,我们要早作行动。”

    他回过头盯向司马师,流转的目光中隐现冰冷杀意。

    那石壁雕纹沾到妖血,这时发出红光,机关石动声响,又一个染血的石棋枰从壁下侧转了出来。

    如同来时的荒院通道,棋枰之后,一条黑暗的路径顺着墙上雉纹,无声洞开。

    踏进之后,只见妖雾弥漫,夏侯玄的火把勉强照出通路。三人前行一段,但觉世间暖息渐近。

    异境妖墟在背后远去,司马师回头看了一眼,那石壁和棋枰已在缓缓合上。

    他无言握着阿瑜的手,跟在夏侯玄身后,前方现出淡淡清光。

    走出通道上到地面,妖气消散,眼前幽暗暮色初降,已是一整个白天过去。

    看看四周,狭窄倾斜的陋屋废弃院落,围着密巷的曲径。

    落着一层青灰的棋枰立在屋前,四面喧闹嘈杂的人声伴着炊烟,洛阳东南拥挤、鱼龙混杂之城的夜色。

    夏侯玄出到院外,警惕地四下望了望,轻轻抽动几下鼻子。

    “子元,我听闻,曹植为庆荆州危解之胜,也是犒劳有功前线将校,准备在其府中举办军宴。”

    “你和我,应该都在受邀的年轻立功军官名单上。”

    他眯缝起眼睛,望向城西边天空上,挡住初月的云雾。

    “……回去准备一下吧,难得这么巧,此时获得良机。”

    施礼别过后,夏侯玄先行归城北羽林骑大营而去,司马师和阿瑜则西行回到寓所。

    子元在沿途买了些碎肉和饼食,打了一壶淡酒,案前灯下与妻子共用。

    食毕,阿瑜到屏风后拿出清水,轻轻擦抹嘴角,并问他:

    “师郎,此去……需我否?”

    “不用了。你在这里等如娘回来,实在不行你再来接应。”他将壶中残酒饮尽,挑了挑烛火的芯。

    阿瑜轻声嗯地应了一声,从襦裙衣兜里掏出骨片,递给司马师。

    “我又改雕并渡入了魄力,已驭住其中之灵。”

    他指尖触碰到挂件,里面传出清健搏动,但时不时还有那丝阳虎的邪息。

    外面报时辰的梆子声响过街巷,阿瑜过来吹熄火烛,二人沐洗歇息。

    ………………………………

    第二天一早,军府的差卒,就果把司马师的宴柬送了过来。

    军功宴的时辰定在晚间,看这样子,曹植还请了不少京中权贵。

    屏风后,阿瑜取出新的武官礼服,帮他整束换上。

    望向铜镜内的自己,面色似稍黝黑了一点,清峻脸孔上的双眼,仿佛磨打出的兵铁瞳黑。

    羊徽瑜看着他一身挺拔黑雅,目中低垂的爱慕里,隐有一点复杂懵惑。

    司马师轻抚她侧颊片刻,便出寓院而去。

    他乘高头大马,直赴君候府宴。

    抵得临淄候府时,已是灯火通明辉丽,各路华衣公卿、新功武官陆续入府,锦饰冠盖云集。

    递上宴柬,通过卫兵进到府邸。他不禁想起第一次来时,扮作酒坊小厮潜入,最后还陷入血洒死战的狼狈。

    现时徜徉在府间花道,绣灯点点如璀,名流礼遇,已是君候的席上宾客。

    女侍们打扮得格外美艳,穿梭迎送于来客之间,花枝肤嫩色,透着不寻常的媚气。

    司马师瞳子微微缩动,鼻翼一抽,立马就捕捉到这点异感。

    正宴还没有开,宾客们在各处圃院亭阁中小饮,赏花月并轻声欢谈。

    子元找了一个清净的偏院花亭,旁边也设有便席取酒,拿了一杯坐下来观察。

    天空中的冬月皎明,淡风云舒,府中的热闹像染得凛空都有暖意。

    他浅酌一口酒,甘冽劲足,最好品质的洛中杜康。

    几个公卿士族子弟模样的年轻人,走过这处庭院,顺便从侍席取酒时,看到了亭中的司马师。

    他们对他点首礼视一下,便朝府中正庭花树那边而去。

    ……说笑惬意的样子,真是醉当太平呢……

    子元瞟了眼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舔舌尖,一仰喉杯中凉酒尽落心间。

    一个同样身着黑色武官礼服的身影,这时也步入此院中,看到他后就向亭子走了过来。

    夏侯玄戴了一顶华丽的乌金冠,比起之前的雄俊,更添不少贵气。

    司马师也一下瞧见他,放下酒杯迎了过来。

    “太初,真精神呐。”

    “彼此彼此……”夏侯玄目中带笑,也打量着他。

    两人在花亭里落座,旁边便席的女侍过来,端上斟满的酒具案盘。

    “感觉如何?”司马师轻声问他。

    夏侯玄轻哼一声,斜看了眼府那边的花树锦灯。

    “浮世浪骸,岂比得上子桓公子。若由他来继大魏之统,必是祸乱丛生。”

    司马师无声地笑了一下,轻轻侧过脸去。

    他用指节轻敲案沿,看着杯中酒影,心中忽有微微烦乱。

    “这府中妖异呢?”他一口喝掉酒,转回脸来又问夏侯玄。

    “……现在还不好说。”夏侯玄低下嗓音,目光尖锐起来。

    不一时后,正院筵阁那边响起乐声,华灯更盛,旁边侍者过来告诉二人正宴时间已到。

    “走吧,去仰赏君候的风采。”夏侯玄回过神来,邀子元起身。

    出得这方庭院,长廊再过几进便是盛宴所在,右手边则是靠东的几座院落,灯影稀疏。

    司马师看着眼熟,正在廊中走着,就觉眼前突有一刹那的虚花。

    他条件反射地握住剑柄,眼角有细微的血丝开始泛红显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