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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扑落,扎在地上,荡开炽热洪波。迎着翻涌的焰浪,清觉、清元脚底生了根似的动也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像是束手待毙。启蛮骇然,想冲过去救下他俩,可刚一走动,示魂诀就再度侵袭进他的脑海,带来无尽的恨意。
眼前一切,尽皆融化成块块血斑,狰狞着暴戾的仇怨。启蛮心里,只想把天地也撕碎了,何惧区区火焰!
“杀!”一声大吼,启蛮对着涌来的烈火冲了过去。黑炎肆虐,有如千百条触手,朝火中疾刺。
怪了!从未遇到敌手的示魂黑炎,刺进火中就湮没了踪迹。倒是那浴火诀的势头,竟随着黑炎的消失而更加炽盛。仿佛,这黑炎所包含的恨意,正是火焰所需的养料。
启蛮脸上的愠怒渐渐转为惊愕,而就在火焰没过他的一瞬间,终于化为恐慌。整个小院,乃至整个太清观,霎时陷于一片火海之中。房屋,山石,树木,通通被掩埋了模样。呼痛之声此起彼伏,留下镇守道观的人,无不被这火焰波及,饱受痛苦。
只是,这痛苦并非寻常的皮肉之苦。一般火焰,若是有这等势头,别说血肉之躯,就算是铜头铁臂也该熔了。可这火燎在身上,竟然连衣衫都燃不着,只是,一种燃烧魂魄的剧痛,却能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启蛮被这痛楚侵袭着,两手按住快要炸裂的脑袋,跪倒在地。火焰渗入皮肉之下,钻进骨髓之中,在全身的筋脉里恣意流窜。整个人像是由内而外被挖空了一般,空落落的徒余躯壳,没有半点心神思绪。
也不知,这种痛苦到底持续了多久。启蛮只晓得,渐渐地,火焰之中透出了阵阵清凉,蕴养了灼伤,填补起淡淡的清静。这时才突然发觉,原本不可遏制的恨意荡然无存,甚至,脑中完全没了念想,不知仇恨为何物。示魂诀的黑炎早已被吞尽,满心一片澄澈,不仅是仇恨,就连悲伤,阴晦,焦躁,沮丧,也都消失殆尽。
猛然间,火焰不见了,当头洒下艳阳明晖,暖得身上万分惬意。启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一花一木,都焕发盎然生机。屋顶的琉璃瓦,山尖的兀石棱,也变得光鲜亮丽。就像是刚刚下过倾盆大雨,洗净了所有的尘埃,云开天青后,还来万物面目一新。
转头看,清觉、清元两人也是茫然无措。启蛮仔细一瞧,发现他们两个身上的伤,居然全都莫名其妙地愈合了。而启蛮自己,也卸去了身心的倦怠,浑身精力充沛。
“不好,清远!”清觉喊了出来,启蛮和清元这才回过神,发现不见了清远的身影。可是,入目到处安详宁静,似乎并没有人曾离开,也并没有人在流连。
清元像是明白了什么,淡然道:“师兄,清远他……”他本想说“死了”,可这两个字咬在牙缝里,迟迟不肯放出来。实在离奇,他的心智明确地告诉自己,这种时候应该悲伤才对。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心里有的却只是平静和豁达。
“是啊,清远死了。”清觉说出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也难以置信。
清元怔了一下,笑道:“不对,他怎么会死?师兄,咱们再找找,说不定他是藏起来了。你记得吧,他总爱这么开玩笑。”说着,他开始漫无目的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期盼地东张西望,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滑了下来。
“清元,你哭了?”清觉疑惑地问着,却浑然不觉,他自己也是涕泗横流。
清元抹去眼泪,催促说:“师兄你别愣着了,快帮我一起找啊!咱们仨,还得一起修诀,一起吃喝,一起……”
“够了!”清觉高喊,没让清元再说下去,又道:“你这是自欺欺人,死了就是死了,有什么大不了。迟早有一天,你我不是也难逃一死吗?这十几年修道,竟然连这个都参不透,真是蹉跎了!”
“师兄,”清元道,“你说的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我得问问你,我现在……心里又疼又紧……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说到后面,清元已经泣不成声,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伤怀。真不知道,这些眼泪都是为何而来,为谁而落。
“你问我,我去问谁!”清觉木然答道,而他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可还是不禁环顾四周,指望着真能把藏起来的清远给找出来。
话续前言。
相传,凤凰乃善之使,负担人世恩仇怨恨。世人纷争不休,罪孽累累,五百年后,凤凰褪了火羽,哑了仙音,变得老迈颓靡。这时,此鸟便会投身烈焰之中,带走一切恶果,连同自身**,焚为灰烬……
然而,死亡并非单单只是终结,还是新的开始。灰烬之中,凤凰会振翅复苏,重获新生。之后,便又会负担起世间罪孽,直至有一次浴火。如此循环,无休无止,成为永生!
“这是什么?”启蛮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沓羊皮纸,翻弄着去看。可那上面文字繁冗,奇形怪状,根本不是他能认读的。
清觉凝视着启蛮手里的东西,半晌,说:“师弟,你给我瞧瞧。”
启蛮递了过去,清觉接在手中,立马脸色大变,道:“这上头记载了‘浴火诀’修炼之法!”
“怎么可能,清远不是说过,这东西早就烧掉了吗?”清元将信将疑地查看,发现清觉所说的确不假。
清觉思忖良久,推测道:“清远说的是,这是他爹在世时手书的。在他修炼浴火诀的时候,被他体内窜出的火给烧掉了。不过,兴许那时并非是烧成了灰烬,而是被浴火诀把这几张羊皮纸融进了清远体内。如今他……如今他走了,这些羊皮纸就又出现了。”
清元怀疑道:“你说的也太玄乎了,照这样,难不成每个修炼浴火诀的,到最后都会留下这么些个东西?”
“不错,想必就是这样。凤凰不死不灭,绝非凡人能奢求的。可有道是人生代代无穷已,只要有人继承衣钵,就算人死了,可魂还在!”清觉说着,把那些羊皮纸怀揣起来。
“说得好!人死了,魂还在!”清元喝了声彩,眼泪也干了,心里那又疼又紧的感觉也稍稍释然了些。
清觉微微一笑,说:“清元,有朝一日,要是我也……”
没等清觉说完,清元就已会意,坚定道:“你的衣钵,就由我去继承!不过,你要喊住清远,别让他再乱跑了。脚步放慢点,等我一起走!”
“好兄弟!”清觉拍着清元的肩膀,这一幕,看得启蛮感触良深。真不知道,自己的那些朋友,那些兄弟,此刻又身在何处。
“对了!”清元突然想起件事,在自己怀中摸来摸去,最后掏出一张符纸说:“你看,这是什么!”
“摄魂符?你怎么又拿这东西出来了?”清觉惊疑,这是清元入太清观以前学的邪门伎俩,只告诉过他一个人。可清元早就说会洗手不干了,难道又想重操旧业?
清元却道:“我这摄魂符,能自强体魄,又能迷惑别人心智,屡试不爽,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一次,我是拿来做善事!”
清觉不信,说:“这种旁门左道,能做什么善事?”
“实话跟你说了,我见过枫落,还深得他的信任。‘鼠百变’肖夜死了,他也没怪罪于我。只要我去到血天宗,骗他服下这摄魂符,岂不就是任凭我摆布了?”
“倒是个好主意,可枫落哪会那么容易上当?”清觉还是觉得太过冒险,想要劝阻。
清元满怀信心,说:“师兄,我做事一向有分寸。到时候见了枫落,我见机行事,绝不会莽撞的。不行就算了,可万一成了,就免去咱们太清观的死伤,也算得上大功一件。至少,能将功折罪吧……”
“过去的就不提了,谁没有糊涂的时候!”清觉劝完了话,便道:“不错,你做事一向有分寸,这点我也自愧不如。你快说说,到底该怎么骗?”
清元神秘兮兮地笑了,说:“这件事要想扮成,启蛮师弟,还得靠你帮忙啊!”
“我?”一直在旁边愣神的启蛮,怎么也想不到这事会和他扯上干系。
“不错,就是你!”清元出其不意,突然绕到启蛮身后,觑准他脖子狠狠一掌劈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