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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撞妖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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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赏使走后,薛昆先站了起来,讪道:“愿赌服输,你们俩的纠葛,可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和尚,再多嘴,我跟你拼了!”华容冷漠地说完,站起身朝外走。

    薛昆轻蔑一笑,说:“圣使让咱广布标识,召回同门。不能抄近路了,咱们得从城里走。”

    “好一个长舌贼秃,嘴皮子不念经,净拿来废话!”说着话,华容出门右转,奔定安城去了。薛昆却没着急走,而是满屋子里捡起了茅草,后来甚至还把手探向了桌子这边。

    小玫和冷逸云赶紧缩起脑袋,宛如两尊泥塑似的,丝毫不敢动弹。茅草被抓走,只要薛昆探头看,就能和她俩瞧个对眼。万幸他只顾着捡草,竟没有察觉桌子后一直藏着俩人。

    最后,散乱在整间屋子里的茅草被他均匀铺了满地。临出门前,回手一指,茅草无故燃了起来。浓烟滚滚,很快溢满了茅屋。但这并非寻常黑烟,而是微微泛着赤红,显然蕴有火元力。薛昆如此做,是生起了血天宗的信烟,好让方圆几百里的同门,看到之后都往这边聚拢。

    这下可苦了小玫和冷逸云,她俩还不知道薛昆有没有离开,可火势已经不容乐观。被烟雾呛到,还要强忍咳嗽怕被发觉,憋得泪流满面。好在身前拦着张桌子,暂时不怕被烧到,但光是在这丹炉似的屋子里,也要炙烤得浑身开裂。

    有那么半盏茶的工夫,约摸着薛昆应该走远了,小玫才敢催动凝冰诀,把逼至身边的火焰灭掉。冷逸云则赶忙取了仙芝培元露,两人各抿一口,身上的烧伤很快褪痂,连疤痕都没有留下。

    小玫啧啧称叹:“难怪这仙芝培元露算得上天下两大灵药之一,想必,另一个坛子里的两仪续命散也不是徒有虚名!”说完,又拍了拍冷逸云,道:“咱们可得快追,别跟丢了。”

    “追?咱们躲都来不及,干嘛还要追上去?”冷逸云让她这话吓到了,摆着手不答应。

    “嗨,你想啊,他俩是干什么去了?”小玫问。

    冷逸云还是没明白,说:“干什么……不就是要召回同门吗?”

    小玫笑道:“他们是要广布标识,才能召回同门!就算咱们赶去血天宗,也不过是能对付一两个血天宗的人。可若是咱们暗地里跟着薛昆,把他留下的标识毁掉,岂不是比一味赶路的收获来得大?”

    冷逸云恍然顿悟,拍手说:“正巧,我最擅于研究暗号标记!咱们不用毁掉,我去改上几笔,让他乱成一团!”

    “太妙了,咱们两个真是默契,怎么以前没发现呢!”小玫惊喜得不能自已,牵着冷逸云的手蹦蹦跳跳。

    冷逸云也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说:“说的是啊,咱们以前……”

    两人尴尬起来,以前,她们可是誓不两立的死敌。

    “云妹妹,我以前对不住的地方,还请见谅啊。”小玫难为情地说。

    冷逸云嘻嘻一笑,道:“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以后啊,可比亲姐妹还亲!”

    大抵说来,两个姑娘虽性格迥异,却也都无恶心。之所以结为死敌,或许就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也多亏了华容这么个对头,让她俩齐心协力同仇敌忾,生死与共之后,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姐妹。退一步,海阔天空,也能把人看得更全面。指不定,原本那个怎么瞧都不顺眼的对头,阴差阳错间,就会变成知交莫逆的同伴。

    两个及笄上下的姑娘,手拉手跑向定安。想到血天宗的人看到被涂改的标记时,那不可开交的样子,就不禁发笑。可谁都不曾料到,在将来,这会是一个让她们追悔莫及的抉择。

    定安城里,人心惶惶,却并非只是因为薛昆之前施展的“啸聚山林”。满城熙熙攘攘,处处像赶闹市那样热闹。更奇怪的是,家家户户,都把孩子簇拥在中间,有些更是由两个大人左右抱住,似乎唯恐会被人抢了去。

    “可恶,难不成又是薛昆和华容搞的鬼!”小玫气愤地跺脚,拦下一个匆忙赶路的人,打听道:“您这是着急去哪?刚才城里怎么了?”

    那人很不耐烦地说:“猫妖,猫妖啊!你别碍我的事,我得赶紧回家看看孩子去!”说完,挤开小玫慌张地跑了。

    “猫妖?”冷逸云想起,薛昆在落墨轩里,曾化身成老虎模样,难不成这猫妖说的就是他。可匆匆跑过几人,他们的言谈又让冷逸云糊涂起来。

    “你看见猫妖了?”

    “亲眼看见的,真真地就在我家房顶上!”

    “我咋听说,那不是猫妖,是个小孩呢?”

    “都成妖精了,当然能变个人形!”

    这些人走得急,冷逸云没能拦住细问。可从听来的这几个字眼,“房顶”、“小孩”,这些都跟薛昆沾不上边。

    小玫也拿不定主意了,问冷逸云道:“你说,这猫妖是不是薛昆?”

    “不像,”冷逸云摇头说,“不过,保不准也是血天宗的人。”

    “我也这么想,事不宜迟了,咱们快找找都有哪些记号。”小玫提议,冷逸云答应着,两人又开始四处打听,描述起薛昆和华容的音容相貌,想问出他们的去向。

    可事情没有她俩预想的那么容易,满城的人都见了鬼似的,张口闭口都是“猫妖”。小玫和冷逸云接连碰壁,被她俩询问的人,非但没能给出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还把她俩臭骂一通,怪她们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饱受二十余次唾弃之后,小玫再也忍不下去了。那个最后骂了她的倒霉鬼,被她三下五除二把两条胳膊卸得脱臼,一脚踢断三颗门牙。

    “满嘴秽语,当老娘是好惹的?”小玫气呼呼地说,冷逸云劝道:“姐,你先别生气。我看啊,别想从这些人嘴里问出话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可不问他们又能怎么办?”小玫苦恼道。

    冷逸云却笑了,说:“咱们不妨将错就错,既然猫妖也八成是血天宗的人,咱们跟着他,不也就能找到薛昆吗?”

    “有理!”两人一拍即合,便着手了解猫妖的事。这招果然灵光,听她俩问及猫妖,所有没带孩子的人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说得天花乱坠。这里头,不乏夸大其词,添枝加叶,但小玫和冷逸云注意到,有这么两点是众口一词的。

    首先,猫妖个头极小,行踪极其敏捷,专好飞檐走壁,甚至有人说他能立地蹦起几十丈高。而另一点,尤为骇人的是,猫妖专吃小孩的脑浆,已有十多个孩子惨遭毒手!

    小玫和冷逸云听得毛骨悚然,又义愤填膺:忍心对鲜活稚嫩的孩子下手,该是多么的十恶不赦!

    终于,算是问到了一个明白人,说刚刚看见了猫妖,正往城北跑。冷逸云谢过那人,对小玫说:“要去青阳山,是得往东北方向走,这猫妖八成是寻着标识去了。”

    “那咱们走快些,趁着没有更多血天宗的人赶到,赶紧把标识改掉!”两人说定,按照路人指给她们的方向,沿途找薛昆留下的暗号。果然,细看之下,整个城里被做满了标记。在很多不起眼的角落,或者胡同的墙上,到处都是一种可疑的石灰图案:一个竖起来的扁担,上面缀着一朵小花。

    “这是什么意思?”小玫压根没看懂,冷逸云略一思忖,却是会意,答道:“姐你可能不知道,老虎这种东西,在一些地方叫做‘扁担花’。扁担该是横着的,现在竖着,意思是放下了。放了扁担花,便是放虎之意。放虎,放虎,是暗示血天宗的人归山!”

    “原来如此,那你现在画的是什么?”小玫看见,冷逸云抹去了原来的标记,拿石灰画了这么一个东西:一个虎头,张着血盆大口,嘴里含着个“入”字。

    冷逸云画完了,说:“这叫狴犴,立于狱门。写这么个入字,是让看到的人自首进大牢。”

    小玫忍俊不禁:“乱来,他们哪会这么听话!”

    “血天宗规制严明,令行禁止,谅他们不敢不听。不过就算没有把他们诓骗进牢,起码也阻止了他们回去。”冷逸云边走边说,一路上大展身手,把所有标记都改了一遍。可过了好久,两人都到了城北高墙之下,也没碰上所谓的“猫妖”。

    “看来,这个猫妖已经回去了。”冷逸云说。

    小玫点头,叹了口气,道:“罢了,难免有几个漏网的,听天由命吧。咱们也别耽搁了,快点赶路要紧。”可她突然觉得,冷逸云的脸色有些不对劲。那双眼睛麻木地扩散着,透着显而易见的恐惧,正越过小玫的头顶,瞪视着不远处的屋脊。

    小玫心里一紧,咽下口唾沫,战战兢兢地微微测过脑袋,眼角余光顺着冷逸云视线的方向看去。只见就在自己身后,房子的飞檐之上,坐着个粉嫩的孩子。

    看个头,那孩子也就七八岁。皮肤白皙,微微透着红润,像是水晶雕成,剔透玲珑,却又蕴着血色。全身只穿了件小缎子衫和一条绸裤,光着一对脚丫,脑袋上竖了根朝天辫。若只看这些,算得上万里无一的漂亮孩子。可是,就在那吹弹可破的圆脸蛋上,竟然堆满了让大人看了也要腿软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