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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下决断……”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桃夭的神情变幻莫测,过了好半晌才抬头看了一眼犹自忐忑不安的李季姜,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谢谢你,我都知道了。”
“那……那我就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李奴奴的脸色看起来更差了。李季姜不是个思虑过度的性子,能为桃夭做到这份上也只是一时的情之所至,既然人家都送客了,她也就再不停留,甚至都没有要红芙送,一个人步履匆匆地就离开了。她如今已是待嫁之身,虽然韦氏再不注意她,可到揽月殿来还是很敏感的。她得抓紧时间回去才行,若是再被牵累,她怕是连韦捷这种花花公子都嫁不着了,到时候她跟李奴奴谁更可怜一点还不知道呢。
“小郡主……”缓步走进凉亭,红芙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刚刚是站在不远处替这两人守着的,李季姜说的话自然也都一字不漏地听见了:“这相王殿下是……”
“早下决断,好一个早下决断!”抬手扫落了桌上的一套茶具,桃夭突然就仰天大笑了起来:“以退为进,相王这一招玩得是真漂亮!霍国和清阳有个好父亲啊!”
“小郡主!您的手!”被桃夭的举动惊了一跳,红芙几步抢上前来,托着桃夭被瓷片划伤的手就一个劲地落泪:“主子,这世上还能有什么事比您自己的身子来得更重要的么?不管怎么样,好好活着才有以后的日子啊,您这么糟践自己又能换来什么呢?”
以退为进……是,这句话她听懂了。先时,她和成安公主一样觉得相王格外冷心薄情,是个可以卖女求荣的势利父亲,可等小郡主这么一点,她霎时就明白了过来。
相王哪里是真的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嫁到番邦去了。他不过是摸准了陛下的心思,在适当的时候上一道替君分忧的折子,而陛下感激之下,定然会顾念起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昔日的好来。如此这般的心软之下,他哪里还会舍得用自己弟弟的女儿去和亲,自然是再不纠结,抓紧时间换个人也好加深一下兄弟间的感情。可以说,有了之前通敌的风声在震慑高家不要轻易动弹,再在这个时候添上相王这一番兄弟情深,小郡主和亲一事基本就已是板上钉钉,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
而同样是父亲,相王李旦一向以不重视自己的儿女闻名,任由他们在韦氏的手下百般磋磨,可一到关键时刻,他却能想出这么个妙招来替自己的女儿解围。可口口声声疼爱小郡主超过任何人的雍王呢,他又干了点什么?除了视小郡主的求救信如无物以外,他甚至连半句安慰的话都不敢写!他倒是带着王妃和几位公子在长安城里安享太平了,可是小郡主呢?小郡主又要怎么办?!难道真要她嫁去吐蕃,从此远离故土故人,一生都不得归来么?
想到这里,红芙不由悲从中来,竟是放声大哭,泪水滴在手上,和着桃夭殷红的鲜血一起流淌,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红芙姐姐。”被手上的刺痛激得稍稍恢复了一些神智,桃夭住了笑,皱着眉头轻声道:“你在我身边的日子不短了,对我也算仁至义尽。明日我找个由头让你出宫,你有多远走多远,回长安也好,找个地方隐居过日子也罢,就这么离开吧。”吐蕃终究不是什么好去处,她陷进去不打紧,又何必再多连累一个。
“小郡主,奴婢不走!”红芙一怔之下不禁抓紧了桃夭的手:“您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啊,您还有一道密旨的!或者我们还能……”
高仙芝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过屋门半步了。自从那日他和桃夭见过面回来,所有的事情就开始变得不可控制了起来。
先是当天晚上就传出了将军府私通突厥、冒领军功的谣言,接着,翌日的早朝之上,原本该论功行赏的时候,皇帝面色沉郁,直接就让父亲交出了手中的兵权,还亲下诏喻,言明在大理寺的具体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所有人都不得擅自出府。而面对此遭飞来横祸,纵然父亲连夜派出人手一探究竟,也抓紧时间在朝中布置了一些后援,可依然是招架不住。在武三思等人的奚落和嘲笑之中,高仙芝悲哀地发现他们除了谨遵圣旨回府待命以外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韦后和安乐公主啊。”在回府的马车之上,父亲苦笑连连,写满了无奈的一张脸像是在瞬间就老了十岁:“李裹儿昨日特意出面警告于我,可我自恃她并无任何证据,一如既往地置之不理,可谁能想到……唉,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可不是么,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以谣言去鼓动人心,这根本就是后宫妃嫔惯用的手段。这种捕风捉影的行为,原本就是不该被采信,也不该被重视的。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当今陛下的耳根子居然会软到如此地步,仅凭妻女的一家之言就将刚打了胜仗的有功之臣羁押在了府中,还顺手就夺去了兵权。李显这般作为,是压根儿就没有把前线将士的心情给考虑在内的。他们高家本就是以军功立身,这么多年积累下来,在军中也算是赫赫有名,追随他们的将士绝不在少数。那位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仔细想想,他的这番举动,若是激怒了这帮人,一时义愤之下引起哗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父亲,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倒是并不担心自家会有什么麻烦,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韦氏再厉害,也不可能将整个大理寺都收归麾下。只要用心去查,总能证明将军府的清白。
他忧心的,只是桃夭。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帮她脱身的机会,就这么生生地被韦氏和李裹儿给搅黄了,她那边的局势那么紧,他生恐等不到更好的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