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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临钰赶到吴乐清被送医的市中心医院时, 吴乐清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主治医生和主刀医生都已经在上手术了,没有人能告诉他吴乐清的真正情况。
市中心医院是一家三甲级医院,不管是环境设施还是医疗水平都可以说是c城最好的, 欧临钰有点特权,可以进到手术室外面的走廊等, 在他身后有一扇门,那扇门只能是医生和护士可以进入, 就连要做手术的病人都只能从另一个通道上来, 病人的家属一般都只能在外面的小厅等着。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可以听见从身后的手术准备室里,传来的一两声冰冷的金属碰撞声。欧临钰的正对面有一扇透明的玻璃窗, 他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手术的情形, 他知道吴乐清的胸腔被打开,胸腔里的积血顺着一根导管流进一个泛着明亮金属光泽的不锈钢桶里。
手术室里灯火通明, 无影灯的照射下里面没有一个阴暗的角落, 但是他所在的角度看不见吴乐清的脸,唯一露在手术衣外面的是一只洁白光莹的手,手的无名指上有一个清晰的戒痕。
欧临钰一动不动的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他的眼睛紧盯着对面的手术室,眼珠似乎都不曾动过一下, 脸上的五官如雕像一样冰冷僵硬。从侧面看过去,他的身体靠在椅背上,姿势还算正常, 但走近就会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着僵硬的,他的脖子挺的笔直,两只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一只手里还握着手机,骨节僵硬指甲已经泛白了。
身后的门被推开时,欧临钰没有反应,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哥?”他停顿了两秒才慢慢偏过头去。门口欧临玺正扶着他的外婆向他走来。
看见一头银丝的外婆欧临钰的神智似乎才一下子回到身体里,他猛地站起来迎了上去。从欧临玺的手里接过外婆,他问欧临玺:“你们怎么来了?”
“医院打你手机打不通,把电话直接打到家里了。是外婆打电话通知我,我把她接来的。”
两人把老人安顿在椅子上,欧临钰举起手里的手机发现已经关机了。
欧临钰的外婆已经快80了,是个精神健硕的老人,她一生经历过太多的风浪,自有一种豁达的从容,她在椅子上坐下后,抬头看向欧临钰,眼神淡定温柔,没有愁苦写在脸上。她温柔的对欧临钰说:“临钰,保姆已经把颜喜接回家里了,你外公有高血压我没有告诉他,现在欧家出了事,能指望的就是你了,你知道吗?”
欧临钰无声的点点头,老人拍拍身边的座椅对他们说:“你们都坐下等吧,我相信乐清是不会有事的。”
吴乐清的伤势很严重,巨大的撞击使方向盘的挤压断了她的4根肋骨,其中两根插进了她的左肺叶,造成她胸腔大量积血,她的情况曾经一度很凶险,好在手术的及时,出手术室后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吴乐清很瘦,在雪白的被子下更显得单薄,她的脸瘦瘦小小的脸色苍白,她带着氧气罩说不出话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围在她身边的三个人,眼神哀凄。
欧临钰的外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她温柔的注视着吴乐清:“乐清是身上疼吗?”吴乐清摇摇头。
“那就是心里难受了?”老人的语气温和。两行眼泪终于顺着吴乐清的眼角滑落下来。
“哎!”老人长叹一口气。她伸手握住吴乐清一只放在被子外面的手轻轻抚摸着,两只同样瘦弱的手交握在一起,一只布满褶皱,还分布着几点老人斑,一只晶莹玉润却也带着深刻的戒痕。
人说每个人的手都带着大量本人的生活信息。这两只手分别代表了两个时代的女人,一个走过沧桑,从容而豁达,传递着默默的温情,一个正经历着磨难,柔弱而无依。
老人擦干吴乐清眼角的泪水,温柔的开口:“欧家的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认准一个就死不回头,傻女,等过几十年你再回头就会发现,不过都是过客罢了。”
夜深时,吴乐清又睡了,外婆被欧临玺送了回去,欧临钰留下来陪床。
顾小卿是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医院的,她早上醒来是发现自己还是昨天的那身装束躺在沙发上,打欧临钰的电话还是关机。她开始意识到欧临钰是出了什么事情,来到公司,公司里却一切如常,忍到中午的时候终于给欧临玺打了个电话,才知道吴乐清出了车祸。
顾小卿向张耀扬请了假匆匆赶到市中心医院,中午11楼特护病房的走廊里安静无声,路过护士站的时候,一个护士正在翻着病例发出“哗哗”的纸张声。护士听见声音抬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又低头忙自己的了。
顾小卿来到吴乐清的病房前,定了定神伸手轻轻敲了两下房门。片刻后里面传来欧临钰有些沙哑的声音:“进来。”
病房里很安静,这里是高级特护病房,里面布置的就像宾馆的套房一样,地上铺着地毯,里面有电视电话,和独立的卫生间,每个房间只有一个病人入住。
顾小卿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明亮,欧临钰正坐在床沿上给吴乐清喂饭。进门后,顾小卿忽然发现自己来的匆忙什么也没带,不像个探病的样子,她有些窘迫的站在门口。
欧临钰转头看见她,稍稍楞了一下,随后他平静的说:“你来了。”
顾小卿走过去站在他身边,吴乐清已经摘了氧气罩,她朝顾小卿微微点了下头,看得出很虚弱。
顾小卿朝她笑了笑,她转头问欧临钰:“吴小姐怎么样?”
“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只能好好养着。”欧临钰没有看她,他神情专注在吴乐清身上,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着碗里的鸡汤。
顾小卿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房间里安静着,墙上的空调发出“嘶嘶”的送气声。
顾小卿看着眼前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欧临钰眼睛下有淡淡的青黑色,下巴下冒出了点点胡茬,他眼里没有别人,动作温柔,表情淡漠的看着吴乐清。顾小卿转开头看向窗外。
欧临钰给吴乐清喂完饭,顾小卿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桶拿到卫生间里清洗。出来时发现吴乐清已经躺下睡了,欧临钰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他们隔着一定的距离,但顾小卿看得出欧临钰的眼神述说着太多隐忍的感情。
顾小卿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欧临钰面前挡住他的目光,欧临钰盯着她衣服上的扣子也不说话,良久后顾小卿开口道:“回去睡一会,我在这里照顾吴小姐。”
欧临钰抬头看向她:“睡不着。”语调虚弱。顾小卿瞬间心软了。
“那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干净。这样也精神一些。”欧临钰还是看着也不说话,顾小卿轻轻推了他一下:“走吧,有事我打电话给你。”
劝走了欧临钰,顾小卿在他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吴乐清在她面前安静的沉睡着,面容平静。顾小卿端详她良久,床上的女子退尽妆容,眼角已隐隐有几条细纹,她看起来瘦弱无依,扎着针头的手臂上可以清晰的看见青色的血管,顾小卿不禁想起她经常一身火红风情万种的样子,其实在卸下精致的妆容之后,她的身上已见风霜之色。
下午两点的时候,吴乐清忽然发起了高烧。顾小卿听见她在不安的梦呓,上前查看才发现不对,赶紧叫来了医生。医生来做了一番检查,立刻就把她重新送进了手术室,吴乐清是手术后的并发症,胸腔有了积水要从新打开她的刀口再做一次手术。
情况一时非常混乱,顾小卿从医生紧张的表情知道吴乐清现在的情况肯定很凶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忙脚乱的配合着医生把吴乐清送进了手术室。顾小卿也被允许在手术室外等候,看着手术里忙碌的景象顾小卿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时有些六神无主,身后走廊的门忽然被推开,欧临玺匆忙的走进来:“怎么样?小卿?”
欧临玺语气焦急,看样子他是从病房那边赶过来的。
顾小卿指了指手术室里面:“并发症,要从新手术。”欧临玺呆愣住,两人相顾无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两人都在愣神的时候,身后的大门传来巨大的声响,欧临钰冲了进来,他神情焦急,张口就问:“她怎么样?”
“手术并发症,正在做手术。”旁边的欧临玺回道。
“你为什么不通知我?”欧临钰盯着顾小卿问她,语气愤怒眼神冰冷。
“临钰,我没来得及,她刚刚进手术室。”顾小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欧临钰不再看她,他走到玻璃窗前,里面的情形与昨晚一样,导管里这回流出的不再是鲜红的血液,而是暗红色的浑浊的液体。欧临钰把额头贴到玻璃上,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顾小卿就站在他的侧面,把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她把头低了下去,望着自己的脚面发呆。
吴乐清下午5点的时候被推出手术室,这回她看起来更加虚弱,脸上皮肤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她紧闭着眼睛一直昏迷着。
三个人一直护着她回到病房,医护人员把吴乐清安顿好后都离开了病房,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有一种压抑的宁静。
欧临钰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他沉默的看着昏迷的吴乐清,脸上读不出什么表情。
顾小卿觉得着宁静的气氛压抑的自己快喘不过气来,忽然她听见欧临钰低低的声音传来:“你们都走吧。”欧临钰没有看他们,他注视着吴乐清的面孔,眼光不曾有一刻偏离。
顾小卿走到他身边,不敢再挡住他的目光轻声说:“你今天还没吃饭呐?”
欧临钰终于把目光投注到她身上:“你走吧,我只想陪着她。对不起,小卿。”
他们安静的对视着,欧临钰的眼里表达着明显的拒绝,瞬间眼泪涌进顾小卿的眼睛。欧临钰依然面无表情,他又低沉而坚定的说:“对不起。”
顾小卿转身那一刻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她没有停留径直走出病房。
欧临玺在电梯里追上她,顾小卿背过身去擦干了脸上泪水。转过身来又是一脸平静,欧临玺站在电梯的角落里没有上前安慰,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一路走到医院外面的马路上,顾小卿伸手准备拦车,欧临钰在后面一路跟着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你要去哪?”
顾小卿转回身面对着他,笑了笑说:“我回我父母家。”
“真的?”欧临玺的口气明显不相信。
顾小卿的笑容更深:“你以为我会去哪?今天是周末,我已经有两个月没回去过了。”
欧临玺盯着她的面孔探究着,顾小卿坦荡的任他看。欧临玺最终放弃,他叹了一口气说:“你这样让我不放心。”
顾小卿平静的望着他,她轻轻的说:“临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不管多艰难都要走下去,我没那么脆弱。”
欧临玺无话可说,顾小卿比他想象的要坚强的多,他开口说道:“我送你。”
顾小卿眉头皱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临玺,我需要独处,就是我想哭泣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你明白吗?”
欧临玺站在当地动弹不得,他和顾小卿之间就像他们现在所站的位置,看似很近却永远隔着一点距离,顾小卿渭水分明的划清了界限,这个从来不拖泥带水的女人,永远都生活得那么清醒。
夏日的余晖中,c城的各个城市主干道已经排起了车龙,顾小卿也深陷其中。出租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蹭着,她安静的坐在后座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她没想回家,回家能干什么呐?她和母亲永远隔着一层距离,至于父亲她又怎么能把自己境况说给他听。
上车的时候,她就对司机说:“往前开。”然后就坐在后面不说话了。司机也是个会看脸色的人,看她又是个小姑娘,没说什么就开了出去。
司机开车围着一环绕了一圈,又一次从高架桥上下来的时候,顾小卿忽然开口说:“师傅,你送我去酒吧街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顾小卿在酒吧街选了一家最热闹慢摇吧走了进去。
酒吧里通风不太好,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里面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迷幻频闪的灯光,狂放强劲的爵士乐,一派热闹堕落的景象,顾小卿找了一个卡座,要了一瓶黑方。
酒吧里的洋酒其实真假参半,现在的顾小卿其实也不太在乎这些,她只是想找个人多的地方待一会。
顾小卿在周围欢腾的人群中,低头喝着自己的酒,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比较放心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艳遇。当她觉得有些头晕的时候,抬头举目四望,周围人影交叠,有些对不清焦距,她扯了扯嘴角对自己说:“顾小卿,你矫情了。”
摇摇晃晃的从酒吧出来,被风一吹顾小卿的脑袋开始有些不清醒,胃里的东西涌上喉头,她勉强看清前方有个垃圾桶,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弯腰就狂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