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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九章 拱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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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虻山的妖灵族群就好像人间百态,以法力高下以及好勇斗狠的程度分作了三六九等,三俊四灵这些都属于虻山的帝王将相,权贵公卿,他们无疑是占统治地位的前几等;其余得入天军营、袭风众的妖灵则属于次一等;圣王卫和新晋的异灵军则处于前两者之间。 ? 真正处于虻山最底层的,却还是那五万散妖,如同人世间的升斗小民。当然,这最底层不包括凡子谷幸存下来的人类和从阒水投降过来的那些俘虏,他们根本没有地位可言,只是虻山操持生杀予夺大权的奴隶而已。

    讽刺的是,在今天决定虻山命运的,却恰恰落在了那五万底层的妖灵身上。他们中大多由于法力低微又或者生性懦弱,没有被选入天军营的资格,从而也失去晋升的机会。不过他们之中总还是不乏颇有些本领的凶恶妖灵,要么是扩军待选的后备,要么是因为过分的散漫粗疏而不利行伍,因此,当阒水大军开始以鲸吞万里之势起对虻山的侵袭之际,所遭遇的最大抵抗就是来自于这些妖灵。

    两山环绕的一片旷地上,错落着形态各异的茅屋洞舍,这是虻山族众的一个居住区域,基本上保持着兽类习性的建筑风格,现在,大批的妖灵就在这里慌慌张张的聚在一处,就好像看着铁骑强寇的掳劫烧杀行将来临一般,睁着惶然惊恐的两眼,期期艾艾不知所措。

    阒水之军在山坳前出现,断海忽纵忽跃,冲在了第一个,身手矫健异常,他指向了那些虻山族众,一脸的杀气腾腾:“降者免死!”

    几个虻山妖灵像是如梦初醒,瞬间便是化作黑风奔涌,直向阒水大军的当头迎了上去,任何族群中总是有矢志忠诚的死士的,尽管这种忠诚在当下看来又有些不识时务的愚蠢。

    黑风在阒水劲装武士旁穿过。很快便被光华大盛的气劲所阻,而当黑风中露出虻山妖灵的形貌之后,集合着阒水武士协力施为的妖光立时把他们钉在了地上,就像投入了洪涛巨浪中的小小石子。倾没的无声无息。

    只有一道黑风尤其强悍,撞开了阒水武士的合围,在对方东倒西歪的身影里陡然高升,却是径自冲向了立在了山坳巨岩之上的断海。

    这是底层妖灵里难得的悍勇之辈,一只力量远于同侪的棕熊怪。如果不是他过于颟顸愚钝的头脑以及惹是生非的暴躁性格,他早就可以成为天军营的一员了,事实上他也一直是圣空部扩军的考察对象,来自于他的反击果然非同小可,寻常的阒水武士还真有些拦不住他,而他一根筋似的脑袋里也想的很简单,先把那个领头的阒水妖怪宰了再说。

    距离断海越来越近了,棕熊怪几乎可以嗅到对面呼出的略带腥臭味的鼻息,而断海就这样毫无提防,素漠冷淡的看着棕熊怪。好像在看一头自己撞入陷阱的蠢物。

    棕熊怪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他只知道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防范的动作,很好,待我一把抢上,施以连巨石山峰都可以粉碎的熊抱,把他变成黏稠濡腻的肉酱。

    眼前忽然金光一闪,断海不闪不避,和棕熊怪撞了个正着,棕熊怪只觉得自己像是撞上了铜浇铁铸的万仞厚壁,眼前顿时一黑。身体不由自主的被反震而开。

    断海此时的动作却是飞快,快到肉眼的度根本难以追及,在棕熊怪被震开的身体刚刚移出寸许之时,他的大手已经精准的捏住了棕熊怪粗大的脖子。

    笑话。如今在豹隐山落下的伤势痊愈,连公孙复鞅都大感棘手的烈芒金身,又岂是你这么一个只识蛮力的二等妖灵所能颉颃的?断海浑身金光熠熠,红色披风猎猎飘舞,他单手举起仍在抽搐不止的棕熊怪,向那群看的目瞪口呆的虻山族众示威。

    “降者免死!”断海再次重复。并又加了一句:“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拇指和食指轻松的一扭,棕熊怪的颈骨喀喇一声,硕大的身体重重的摔落山岩,涣散的妖灵好像倏忽飘闪的黑烟。

    连一身怪力,在左近村落从无敌手的棕熊怪都被对方如此轻易的诛杀,其余的虻山族众哪里还有思战之心,哗啦啦跪倒了一片,他们对于强大者有着近乎本性的尊崇和畏惧。

    一道铁索般的气光幻化而出,越伸越长,仿佛一条黑风缭绕鳞甲遍身的巨蟒,从所有跪倒拜伏的虻山族众肩头穿过,渐渐汇串贯连成了一块错落细密的网格,每一个被穿过的妖灵只觉得体内的妖气被生生的压制,令他们再难运力分毫。

    这是专门为了此次入侵而准备的异术,效应类似于对战俘的绑缚擒拿,只是这种异术可以很好的控制住战俘的灵力流动,既是为了在他们身上烙出阒水的印记,也便于在战后的奴役掌控。

    在确定这一片土地上的虻山族众皆已臣服之后,阒水大军继续前进,根本不必再担心这些虻山族众还有什么离乱生变之举。

    一个衣裙褴褛的女妖欣喜若狂的从破败腐臭的洞里跑了出来,并且不顾羞耻的直接奔向了断海。?¤

    “神尊,神尊,是我,我是撷芬庄佳怡,我带你们去那妖马王的宫殿!”她是撷芬庄之役被虻山俘虏的女妖,尽管为了保命,她不得以的向虻山宣誓效忠,但她的际遇还是悲惨的,现在只能沦落到在这些虻山底层妖魔之中卖身度日,她成了虻山低贱的**。而在看到自己的族群竟然能于今日大举攻入,她又怎能不喜出望外的立即倒戈?

    “在前面,从这条路飞过去,这样最近……”佳怡还在手忙脚乱的指引,除了久已不见神采的那双大眼睛还能看出昔日俏丽的影子,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早已失去一个女性应有的魅力。

    断海有些动容,他并不认识这个叫佳怡的女妖,但也知道撷芬庄沦陷的消息,在这里看到一个劫后余生历经摧残的同族,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那里。那里,那里,还有跟我一样遭遇的姐妹,把她们救出……”佳怡突然语塞。因为断海一把把她搂在怀里,那种深沉的温柔几乎令她想起在撷芬庄被自己迷得全然失魂的年轻书生。

    “苦了你们了。”断海涩声低语。

    “神尊……”佳怡鼻子一酸,她现在好像懂得人世间的泪水是因何而生的了。

    “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佳怡的表情随之一凝,泪光在眼角打着转的同时。断海的拥抱挤碎了她的心脏。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即将解脱的时刻,断海却要杀了她?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了,瞳孔在紧缩,身体在僵硬。意识在飞逝,而断海是这么轻柔的放下她的尸身,并解下了自己鲜红的披风将她掩盖。

    会为你们报仇的,但阒水不能容忍你们留下的污点,与其让你们带着痛苦和罪愆活着,还不如面对着快乐而死去。断海直起身,面容威肃,他指着红袍下正在渐渐萎缩变形的身体,向低头匍匐,被气光贯穿的虻山族众大吼:“阒水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虻山族众于是更加的心惊胆寒。而进的阒水大军则越的同仇敌忾。

    他们远远看见了那座宫阙……

    ※ ※ ※

    千里骐骥在咳嗽,不是那种牵心牵肺的剧咳,而是像偶感风寒那样用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的轻咳。盈玉在他身边附耳,而他的眼神没有稍动,仿佛在聆听一场丝毫不足为意的小小变故。

    殿中每一个虻山妖灵都已站起,他们原本担任着近侍和宫女的职司,现在却让铁甲劲装代替了宽袍长袖和绫罗绸缎,做好了迎击外敌的准备,他们的表情紧肃而凝重,很快就使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千里骐骥对盈玉挥挥手。盈玉躬身而退,又在众人面前几步间化作一道疾飞瞬逝的彩光,直往殿外而去,这次应该不是去哨探查勘。却不知去向了哪里,千里骐骥则止住了轻咳,他用微笑表情说出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真是凑巧,孤说过的那支无能而卑劣的种族,他们似乎知道今天这里高朋满座,所以不识趣的来凑凑热闹。”他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并且很显然,他在试图缓和殿内的压抑气氛。

    说的是不识趣,却自然有识趣的来接话,喀忒斯一派昂扬振作的神气:“啊,我记得伟大的王所说的那个种族,我享用过他们美丽娇娆的俘虏,回味无穷。”

    千里骐骥和喀忒斯一唱一和:“遗憾的是,今天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没有忒斯吾友所说的那种轻解罗裳的风情,他们带来的是尖牙利齿和不堪一击的雕虫小技,却妄想把这里化为一片战火。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一场更壮观的厮杀来代替消遣的狩猎?”

    千里骐骥终于从王座上漫步而下,步履轻盈的像是去赴至交好友的酒席,他的每一步都带着身上的变化,冕旒王冠悄然隐去,变成了披散乌黑的长;华贵的镶满奔马的锦袍在悉悉索索中化作一片雪白,而当千里骐骥穿过怔然围观的使节团,卓立于殿门之际,他又成为了一袭白衫飘舞的洒拓文士。在他的身边,却是不知什么时候也已尽褪珠翠,只穿着了束腰窄衣的茹丹夫人。

    话说的轻松,可千里骐骥自己清楚,既然阒水敢于大举入侵,那么必然是有了极大的取胜把握,今天的虻山面对着自上古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他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还能维持着王的仪范,而后运筹帷幄间便可大退敌军的地步,生死存亡,只有依靠自己的战斗来争取。

    池棠早已听到了盈玉前番入殿时的脱口惊呼,他也没想到何以阒水之妖会在今天突然来袭,然而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迎来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和韩离到这里来的使命原先只是襄助灵风行事,既侦知前妖王的种种蛛丝马迹,也是窥测一下虻山的虚实,本没有直捣敌巢的意思。可是现在无巧不巧,阒水的入侵无疑将消耗虻山的大部分力量,而他们又是离虻山脑如此之近,这里妖魔的力量相对单薄,为什么不干脆来个擒贼擒王的痛快之举,以自己和韩离玄晶探秘后已得大成的神兽之力,量那千里骐骥区区一个虻山伪王,又何能抵挡?

    池棠只考虑了千里骐骥,其余茹丹夫人、盈玉等一众妖魔并不在思划之列,原因很简单,他们相差太远,根本没有资格作为神兽化人的对手。

    兴起了这个念头,池棠便益心热起来,和韩离现在所化身的昂苏萨的灰暗眼球相对,韩离看出他的用意,却轻轻摇了摇头,他倒不是畏畏尾,他的传音也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意思:“稍安勿躁,就算要动手,也要等最稳妥的时机,现在先交给坎吉和慕容他们应对。”

    慕容衍又是意外,又是惊诧,赛伦族或许对阒水还不甚了了,可血泉一族却是对他们相当熟稔的了,事实上,千里骐骥对于血泉和阒水的勾结尚未消去疑虑,而自己眼下作为血泉的使者,无论如何也是要作出声明表现出自己立场的:

    “是阒水之妖?不瞒骐骥王陛下,若依鬼相宏图,裂渊国之战后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这阒水一境,如今来的正好,就让地灵和他们打个头阵!”

    “将军壮心,孤铭感于怀。”千里骐骥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坎吉在一旁正要话,忽见殿外黑风阵阵,气浪交缠,须臾间便是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妖兵现形,在旷大的宫坪上排开阵势。

    噔噔噔脚步声震响,却又是数以百计的银甲圣王卫挤入殿来,围着千里骐骥布成了个弧形的防线,这个情形使池棠想起在氐秦皇宫前所见到的一幕,当真是报应不爽,现在是千里骐骥取代了昔日苻生的角色,同样陷入了被逼宫的境地。

    当然,还得看看阒水的力量是不是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撼动外围数千妖兵阵势的程度。

    盈玉再次飞返,向千里骐骥禀报:“鸿翼已去求援,本境天军也已尽数来此拱卫王驾。”原来她适才出殿却是做的这事。

    千里骐骥点了点头,袍袖一拂,却毫无征兆的袭向了正慷慨请战的慕容衍,慕容衍只觉得骤然间一层浑厚无匹的罡气将自己浑身上下包围,身边绝剑才刚拔出背后巨剑便被震得踉跄而倒,慕容衍豁尽全力,好容易摆脱出罡气的重压,却现千里骐骥戟指当先,已经定在了自己眉心之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