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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好像在轻微的震动中,轰轰轰……远方传来闷雷般的声响。?¤?
天光已然大亮,朔风寒雪渐渐止歇,一种更为沉重的威压却笼罩在洛阳城头,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脚步声,是脚步声。”樊糜的战场经验非常丰富,他侧着头辨听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我想知道,妖魔鬼怪不用飞的吗?而这些脚步声中甚至还有兵甲碰擦的声音,就像大军在向这里行进。”
“昨夜的妖魔不也都是顶盔贯甲的?他们在学我们!”沈劲拍开半边身子上蓄积的白雪,甲胄咣咣直响:“听出来了没?大概有多少人?”
人这个字眼用在妖魔的计量之上未免显得不大合适,不过樊糜并没有在意,耳朵很灵巧的抽动着:“数量没有想象中的多,如果是步卒,应该最多五千,但一定是五千个够重的胖子,不然不会震得我们这里都在颤。”
“五千?”沈劲像是想苦笑,“我们只有四百不到,希望他们用我们凡人的法子来攻城,胖子是吗?胖子好,胖子目标大,这样我们的弩箭礌石倒可以消耗他们不少。”
乾冲的目光一直盯在远方的地平线上,一霎不霎,嘴角弯成了一个上扬的弧线:“都能感受到他们的脚步了,却没有察觉出他们的妖气,他们果然还是抑制着妖力,这是个好消息。”话音刚落,他便猛的探出身子,目光变得更专注了。
沈劲当然知道乾冲专注的原因,因为他也看见,地平线上赫然出现了密密麻麻排列着的人影,黑压压的向这里挺进着,只是隔的太远,具体的情形看不真切。
“娘妈皮的!”无食伏在城垛上,只有他目力足够远,可以把对方的详情尽收眼底。“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先苦后甜比较好,先说坏消息!”沈劲说的干脆。
“娘妈皮的,使大剑的你不懂规矩啊。人家都是先听好消息滴。”
沈劲给无食逗的一笑,也不废话:“那就先说好消息。”
“他们的数量没有五千。”
“好的有限,那坏消息呢?”
沈劲终于很配合的反问,无食满足的嘴一咧:“他们有骑兵。”
妖魔竟然还有骑兵?众人的视线齐齐望去,而当对方越来越近之后。 § ? 、才算渐渐把大致的情形尽收眼底。所谓的骑兵,是一排排穿戴着厚重甲胄的人形骑在一种怪兽身上,这种怪兽比寻常马匹要高两个头,双目煞白,体格硕壮,四足皆为锋利兽爪,獠牙外翻,颈部鬃毛烈盛,尾部却极短。而在这些怪兽身边,还能看到相对矮小却数量极众的野兽奔跑着。仔细看过去,却分明是狗的脑袋,人的身体,前肢巴着地面,奔跑的姿势就像野狗一样。
“是金睛兽和犬魃,虻山把这些家伙都带来了!”
“什么?”沈劲没听明白。
“金睛兽,上古时一种凶恶的肉食兽类,有点像老虎和马的融合,但比老虎力量大,也比马跑的快。它的眼睛在6地上呈白色,到了水里却能放出金光,有避水和驾风的本能,一般来说。普通的锐器也很难对它坚韧的外皮造成损害,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笨,所以没有自具灵知而修炼成精的,没想到,那个千里生倒把这支族群变成了虻山的坐骑。至于犬魃嘛,一种很低等的妖类。力大残虐,喜食人脑髓,除了可以瞬间隐形以及善于钻山挖洞之外,倒没有其他什么妖术,人间的刀枪一样能够杀了它。”
“那就是凶兽之属,能伤到它就行,可以对付!”沈劲握拳,在城垛上一敲。“击鼓!”
在那位中年乐工的带领下,所有乐师出身的军士们敲响了手中的战鼓。这是最纯粹的战鼓声,不是昨夜那振聋聩的金鼓警报,因此更为雄壮激昂,骤密的鼓点好像奔腾而下的巨浪潮汐,声声震耳,城头上每个战士的心脏都随着鼓声怦然跳动着,血脉贲张,战意炽烈。
这是人类在向妖魔展现他们誓死奋战的勇气。
战鼓声中,这支黑压压的队列已然靠近了城下,虽然还在射程之外,却足以把那些头盔之下现出的狰狞兽面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一支妖魔组成的大军,而一股浓重臊臭气顺着风远远的飘到了城头之上。
鼓声显然挑起了金睛兽的狂躁情绪,它们不安的扭动着头颈,出好像金属摩擦一般的嘶吼,与战鼓声在空中交击碰撞,如果不是背上的重甲武士们用力的拉住缰绳,它们几乎便要按捺不住的作势欲扑。
……
星芒闪耀,斗柄煊然,第二道北斗信灯从城北方向升起,看来嵇蕤骑着快马已经赶到了那里。
……
“看明白了,一千骑兵,三千步卒,这帮子妖怪搞的有模有样的,确实不满五千之数,是这种什么金睛兽太重了,难怪行进时能有那么大的动静。 ? ”樊糜用最快的度计点了妖兵的数目。
沈劲大笑:“如果不用对付他们的金睛兽和那些狗一样的家伙的话,那么折算起来,差不多我们一个打十个就能把他们都收拾喽。”
“谁说不是呢?”樊糜打了个哈哈,不自禁的抬高了手中的弩机。
乾冲唤过几位师弟,用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嘱咐道:“这应该就是那支虻山的军队了,好像是叫什么天军的,共盟之会上我听锦屏苑的将岸介绍过,一再申明这支天军的厉害,我要你们谨慎相战,不要因为那些个犬魃之流就有所轻敌。”
“放心吧,别说是几千妖魔,就算是几十头饿狼,也足够让我们不敢有任何懈怠了。”薛漾表情平静,语气却很郑重。
“还有,虽然现在他们小心抑制着妖气,却并不代表一会儿的进攻就还是如此。”
邢煜瞪着大大的双眼看往城下:“家尊为什么又这么说?他们带了金睛兽和这么多犬魃来,如果准备释放妖力的话,他们又何需借助凶兽和低等妖灵的力量?”
“想事情不周全。”薛漾摸了摸邢煜的脑袋,替乾冲解释道:“你怎么不想想。昨夜他们已经来过一批了,也许在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消息后,他们也清楚再抑制妖力也没什么意义,既然做不到隐匿行踪的神兵天降。那还不如全力施为,战决,争取在最短时间内攻下这里。希望他们没这么聪明吧,不过……”薛漾自己却也想到蹊跷,说到最后却反问乾冲:“……如果他们决定释放妖力。似乎现在不必来这么气势汹汹的一出,直接飞进城里不是更有效。”
城下的妖魔军队还在集结之中,阵势越见森严气象,人数也在增多。
“也许是为了制造恐惧的气氛,也许是想显摆显摆他们煊赫的军容,谁知道呢?我们小心些总没错,至少他们的进军给了我们防御的时间,记住,战端一启,全力施为!”
……
妖军的阵势已然排开。骑兵都在前列,步兵则跟在金睛兽之后,他们没有旌旗招展,却也都个个手持兵刃,肃杀嚣戾之气在军阵上方蔓延。
一头最为高大壮硕的金睛兽托着一个重装甲胄的魁伟身形从后缓步踱入军阵之中,魁伟身形所到之处,妖兵都自动闪开一条通道,一旦魁伟身形通过,他们又迅回复原位,看起来恭谨而纪律严明。
魁伟身形单身一骑突出了阵列。身后好一阵金睛兽的嘶吼之音,他却在兽背上仰起了头,玄铁头盔下露出一张额头高凸的雄毅面容。
一通战鼓声罢,魁伟身形高亢的语调清晰的传了过来
“虻山天军营主将镇山君。奉骐骥吾王令,攻伐洛阳。”
……
镇山君是在黎明时分才领着这支为数四千余众的天军从孟津渡上岸的,从前来接应的绝啸口中,他多少得知了一些昨夜的战况。由于人类斥候的尽忠职守,使虻山天军的进攻提前动,虽然在计划之外。可镇山君根本没有当回事,不就是立即攻城吗?几百人的力量单薄的有些可笑,哪怕对付与天军先行同样数量的人类军队都难以支撑,至于城里竟然还有几个伏魔之士存在的消息,也没令镇山君引起警惕,再高明的伏魔者在天军兽骑的铁蹄之下也将如婴儿般软弱无力,这是战争,不是过去几个斗几个的小打小闹。
镇山君一拽缰绳,座下金睛兽猛的仰脖高声嘶叫,它的叫声带来了身后同类的呼应,一时间,一千头猛兽的嘶吼声震四野,而它们背上的骑士则齐声相和,出了属于自己本相的咆哮唳鸣,并在妖力释放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展现出自己妖魔狰狞的一面。
一身青衫的白狐像幽灵一样在镇山君身边现出身形,细长的凤眼饶有兴趣的望向城头对峙的人间军旅。
“我们需要大半天的时间。”白狐忽然对镇山君说,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
镇山君却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在这大半天的时间内,我们还是不能尽情的使用我们的术法?”
“只能使用一些有限的……只等他们各自就位,不过难以过多运用法术的战斗,你们也同样擅长。但是最好不要轻敌,昨夜绝啸的先锋军便吃了苦头。”
“心浮气躁给了对方可趁之机而已,我不会犯这个错误。”镇山君嘴角掠过一丝不以为然的冷笑。
白狐的目光转到镇山君身上,并在他的护心镜上停留,上面雕琢着两个凸起的虎头。
“丑陋的形象,像女人的……设计这个的混蛋真是该死!”镇山君没好气的回道,他知道白狐在看什么,好在金睛兽的嘶吼掩盖住了他牢骚的声音。
“不可否认,是有点……新颖独特,引人注目。”白狐微笑,移开视线。
这是一个由机括和出自西方鹫王喀忒斯的异术所组成的新术法,每一支部队的主将用这种术法来实施对所部妖兵的妖气掌控,以独特法门一按机括,则妖气尽出,一扭机括,则妖气尽收,如臂使指,方便异常。骐骥王为此大加赞赏,并由喀忒斯亲自设计了承载机括的所有主将铠甲,镇山君胸甲前的两个虎头和绝啸肩甲上的两个吞口金兽正是机括所在。
镇山君愤愤不已,身后妖兵则显得群情激昂,城头的战鼓变得稀疏低落,紧张慌乱的脸庞也越来越多了起来。
“我好像可以闻到恐惧的气味了,你的示威很有效。”白狐笑道。
“众军听真!”镇山君举起右手,当真像个睥睨万军的虎将,依稀便有昔日大力将军的几分威仪,他的声音即便在如此汹涌如潮的呼吼声中也异常清晰,震得城头每个士兵的耳鼓都在痛。“我知道你们还没有进食,而在这座城市里,有数之不尽的凡夫,鲜美的女人,肥嫩的小孩,还有嚼起来最有咬劲的武士,比如城头上的这些……”
身后的妖兵叫的更响了,一阵阵吼吼吼的嘶喊。
“……攻下此城,我允许你们任意享用血食!”
吼吼吼……喊声愈盛,夹杂着金睛兽的咆哮和犬魃的吠叫,震耳欲聋。
这番话是对天军妖兵说的,但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些城头不知死活,螳臂挡车的凡夫士兵们听见,现在,镇山君很满意的感知着从城上飘来的恐惧气息,这是血灵道妖魔最喜欢闻到的气味。
……
“我x你妈x!”一个不协调的声音宛如划过天际的惊雷,在恐惧的气氛中排众而出,城垛间露出了一只小小的黄狗脑袋,滴着口水的舌头活像是飘动的红绸。
“我把你个呆x狗日样的大**皮!就你们那一个个怂脸卵虫样,骑的那猪不猪驴不驴的短尾巴畜生,吓唬谁那?……”一长串连气都不带换的污言秽语叽里呱啦的飘下城头,引起了一阵哄笑,尤以吴兴部曲的几位故人笑的更为大声。
昔日的情形再现,这是无食自对鲜卑哨骑骂战以来,又一次大出风头的挥,不可否认,这对于消除战士们的恐惧,有着极为显著的效果。
“这家伙,要不是我舍不得,有时候我真恨不能把他嘴巴给揪下来!”薛漾听着无食粗口的阴阳顿挫,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
“攻!”尽管听不懂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镇山君还是恼火的感觉到恐惧气息的减弱,他举起的手用力向下一挥,下达了全面攻城的指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