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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木额日斯非常不愿意干这趟差事。
这几日,贺木额日斯每天都要与赫连安其尔亲密接触,如同蜜月,他舍不得离开赫连安其尔。
这次是贺木额日斯独自去执行任务,还要穿过一道莽莽山林,未免孤独。
贺木额日斯本可以带一名兵士与自己做伴,可一想,若带了兵士,就会失去与赫连安其尔告别的机会,还是算了。
贺木额日斯带了长刀和弓箭,仍觉得不安全,又在腰间挂了一把短刀,分别在两个靴筒里各藏了一把短刀。
出了龙城,贺木额日斯仍像往日那样与赫连安其尔会合。
赫连安其尔看到贺木额日斯的装束打扮,立即努起了嘴。
两人在野外温柔了好长时间,俩人难舍难分。赫连安其尔依依不舍地非要送贺木额日斯一段路程不可。
从冒顿的营地旁边经过时,贺木额日斯看到了十字型的一大片穹庐,大惑不解,问赫连安其尔是怎么回事。
赫连安其尔说,那是影子四怪带回来的几百名兵士所住的穹庐。
几百名兵士?哪来的几百名兵士?
贺木额日斯问赫连安其尔,赫连安其尔也说不清楚,只说是影子四怪带回来的,冒顿和呼延吉乐还没有回来。
与赫连安其尔依依惜别以后,贺木额日斯仍在想着冒顿从哪弄来了那么多兵士。
难道冒顿已经开始集结大军了?
贺木额日斯打心眼里痛恨冒顿。
今年与冒顿的几次接触,每次都是自己倒霉,最后竟然又被冒顿抢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就连这次倒霉的差事,似乎也与冒顿有关。
在孤独的旅程中,贺木额日斯反复思考自己与赫连安其尔的关系。
越想越觉得后怕,要是被冒顿知道了,冒顿能饶过自己吗?
贺木额日斯越来越觉得,自己已经与冒顿不共戴天了,总有一天会拼个你死我活。
进入密林之后,长风被高高的树干撕扯成了片段,或而从树缝间冲出来,将片片落叶驱赶的滴溜溜奔跑。
贺木额日斯没有狩过猎,对森林非常陌生,总觉得,那些粗粗细细的树干后面,潜伏着危险,精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惊飞一只野鸡,都会使他心惊肉跳半天。
贺木额日斯不知道该将长刀握在手里,还是持弓在手。
越向前走,山越高林越密。
贺木额日斯恐怖异常,甚至怀疑自己在林中迷失了方向,再也走不出这莽莽森林了。
贺木额日斯面对苍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林中飞鸟四起,哗哗啦啦一阵响动,更加恐怖异常。
最苦的是夜间,贺木额日斯虽然带着睡袋,却不敢打开睡袋在林间昏睡,担心会被熊呀虎的叼了去,只好信马由缰地走下去,自己手握长刀,似睡非睡地骑在马上。
贺木额日斯被冷雨浇醒,举头一看,不知何时起,乌云已将天空缩小成峡谷上方的一窄条,雨滴敲在云杉和没有落尽的白桦叶上,沉闷而没有生气。
贺木额日斯不知此时是何时辰,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反正是还没有走出森林。
又走了一阵,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贺木额日斯想,应该是又一个黑夜就要降临了吧。
困意再次袭来,贺木额日斯想,这样的雨天,那些黑熊、老虎们也该躲在各自的洞穴里睡大
觉了,干脆将长刀归鞘,舒展了一下腰身,又让皮衣尽量将身体裹严实,闭起眼睛继续睡觉。
皮衣的外面虽然早被雨水打湿,却湿不到里面,穿着仍然舒服。
夜半时分,贺木额日斯醒了。
周围漆黑一团,只有轻轻的马蹄声还在单调地敲击着大地。
雨声止了,雨滴却没有停止。
贺木额日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又仰头感受了一下,立即明白了,此时,天空落下来的,已不单单是雨滴,还有轻柔的雪花。
贺木额日斯本能地伸手摸了一把皮衣的外面,立即摸到了软绵绵的积雪。
哦,天空果然在下雪。
贺木额日斯困意全消,仍然不知到了何处,走没走出这道森林。
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又将他拽入无边的恐惧之中,贺木额日斯急忙抽刀在手,以防万一。
黑暗仍在持续。
贺木额日斯不知道离天亮还有多久,而神智却异常清醒。
他开始认真思考起此行的意义来了。
自己究竟是为谁而受此大罪呢?
独孤敖嘎还是头曼单于?
帮他们完成了此项艰巨的任务以后,自己又会得到什么好处?
贺木额日斯突然悲哀地笑了。
即使自己圆满地完成了任务,在独孤敖嘎心中,可能会留下一个“能干”的好印象,以后会将更加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除此而外呢?
而头曼单于,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叫不上,更不可能给予自己什么好处啦。
没曾想自己百般努力,到头来却混了个“探马”的“头衔”,岂不苦哉,悲哉。
想到此,贺木额日斯立即觉得,此行的目的对自己来说实在是毫无意义。
是呀,即使探得了东胡的实情又如何呢?
若东胡备战的消息纯属谣言,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一切如常,自己白遭此罪。
如果东胡真的在集结人马备战,匈奴也一定会集结大军准备迎战。
到时候,冒顿的话得到了事实印证,他会更加牛气,至少也是统领万人的大首领,极有可能,头曼单于会将全匈奴的军队指挥权全部交给冒顿。
而自己呢?
每想到冒顿的扶摇直上,贺木额日斯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自己辛辛苦苦努力奋斗了这么多年,仅仅得到了一个百人部队的小头目而已。
而冒顿却轻易得到了万户长,就仅仅因为他是头曼单于的儿子,这世道竟然如此的不公。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成全冒顿呢?并且受如此大罪。
贺木额日斯猛然醒悟,自己的这次任务,原来是如此的徒劳。
也都怨自己,没有认真思考便上路了,活该受此大罪。
贺木额日斯对着黑暗的森林,嘿嘿冷笑了两声。
无边的黑暗仍在持续,没有方向,没有辨别方向的坐标,仿佛整个世界,就剩下了纷纷飘落的雪花和自己,以及自己骑着的马。
贺木额日斯悲哀地叹息了一声。
此时,即使掉头回去,也不知道龙城在什么方向,只能任马由缰缓缓走了下去。
贺木额日斯继而又想,如果现在就往回返,该怎样回复独孤敖嘎呢?
假如回复东胡根本就没有备战,一旦明年东胡的大军突然杀来,头曼单于和独孤敖嘎一定不会饶
了自己。
如果说东胡正在紧张备战,岂不成全了冒顿那小子。
干脆,我也不回龙城了,和赫连安其尔一起私奔得了。
此时此刻,不知赫连安其尔是睡在冒顿的臂弯里呢,还是独守空房?
一想到赫连安其尔睡在冒顿臂弯里的样子,贺木额日斯的心便隐隐作痛。
对,就和赫连安其尔私奔。
这般简单的事情,怎么过去就没想到呢?
贺木额日斯的心里甜蜜蜜的激动,仿佛赫连安其尔就在自己身边,他们正一起走在通往自由生活的康庄大道上,不由得笑了。
贺木额日斯忽而又想,我们离开龙城以后该逃往何处呢?
匈奴自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只能逃往别的国家,才能躲过冒顿的魔爪。
向西去,月氏国路途遥遥,恐怕还没有离开匈奴土地,就会被冒顿追上,显然不能选择。
惟一的出路便是向东来,越过森林逃往东胡。
贺木额日斯兴奋地想到,如果能如愿地来到东胡,我就直趋东胡大人的宫殿,给他露一手本事,谋个一官半职。
若东胡真的要与匈奴开战,到时候一定请求东胡大人准许自己当先锋,最先率领大军突进匈奴,与他冒顿和影子四怪好好打一仗,将冒顿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也让龙城的人瞧瞧,是我贺木额日斯的本事大,还是他冒顿的本事大。
那年夏秋雨少,而这场雪却一直下了两天两夜,好像老天要将一年欠下的雨量,一次性给补齐了似的。
白茫茫的大雪将这年的秋天一脚揣到了过去。
赫连安其尔打小在龙城的房子里长大,加上她不喜欢穿皮衣,这两天,感到特别怕冷,仿佛就要被冻僵了。
赫连安其尔更住不惯穹庐,尽管不停地往火盆里加牛粪,仍然驱不尽穹庐里的寒气。
冒顿整天忙着练兵,别人更不过来搭理她。
寒冷、孤独、寂寞,让赫连安其尔实在无法再在冒顿的营地住下去了,便以寒冷为由,回到了龙城。
赫连哈尔巴拉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冒顿的情况,见赫连安其尔回来了,分外高兴。
又见赫连安其尔脸蛋冻得发紫,觉得侄女怪可怜的,一边命人去将冒顿的卧房烧热乎,一边将赫连安其尔拉进头曼单于的宫室,让赫连安其尔坐在火盆边烤火。
赫连安其尔是头曼单于看着长大的,看到赫连安其尔冻成这种惨状,而作为丈夫的冒顿竟然没有回来送她,头曼单于嘴里不说,心里也觉得冒顿太不像话。
营地离龙城毕竟有一段路程,一个女孩子家,大冷的天,路上出了事咋办?
头曼单于尽管在心里指责冒顿,却不便说出口。
想到冒顿不辞而去,头曼单于的心里便不舒服,也不知冒顿在干什么,便问赫连安其尔:“冒顿在干什么呀,他怎么不回来送你?”
“他呀,每天就知道练兵,哪有时间管我呀。我冻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赫连安其尔哭丧着一张脸,委屈地说。
“什么?你说什么?冒顿在练兵?他哪来的兵?那些兵有多少人呀?” 赫连哈尔巴拉立即警觉地嗅到了异味,一连串地追问。
“我哪知道他从哪弄来的兵呀,比龙城卫队的人多多了,黑压压一大片呢。” 赫连安其尔用手比划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