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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当凌元一身轻松地起床后,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件合适的衣衫也无,阳光洒进房间,瞧着这家徒四壁的模样,他倒没觉得昨晚进来时是这般模样,此时尽收眼底的,真是能没的都没了的房间。
墙角根儿有用一根绳子迁撘而成的简易衣架,上头还有两三件女孩的衣裳,都是秦楚楚姐们俩的贴身之物,不过已有些发黄了。
秦芝芝的小脑袋从门缝挤了进来,她瞅了一眼便又缩了回去,赶忙去跟厨房里忙活着煮早点的姐姐打报告。
姐姐秦楚楚得到妹妹贴耳的密报后,便拴着娘亲留下来的围裙,将正食下锅,然而那件本来很大的一条围裙,让秦楚楚折了两下,反倒很合身了。
门前的秦楚楚擦了擦手,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朝里头问道:“大哥,妹妹说你醒来了,是吗?”
房间里的凌元身上只有一条昨晚的桌布盖着,他也想起床来,便应声道:“是的,我起了,不过没有一件合身的衣裳,你家里有吗?”
门外的秦楚楚想了想,随后略有抱歉地说道:“我爹的一些衣裳倒是还有,不过不知道大哥你敢不敢穿。”
凌元一语惊醒梦中人:“你爹应该感谢我,赶紧拿来吧,也没什么敢不敢的。”
此话一出,甚是合理,秦楚楚姐们俩都是为大哥所救,就算爹要怪罪,泉下有知的娘亲肯定也不答应,就算娘亲左右不了爹的脾气,那爹也肯定打不过大哥。秦楚楚脸上略有笑意,去了房间拿了一套衣裳来,是她爹以前都不舍得穿的褂子,是娘亲亲手为爹缝制的,所以爹宝贝得很。
当凌元穿着姐们俩娘亲亲手为爹缝制的褂子,出现在她们眼前时,姐妹俩真以为自己是遇见了自己爹做梦都想成为的样子——进士。
秦楚楚笑着跟妹妹问道:“是不是很像以前私塾里的曹夫子啊?”
妹妹点点头,道:“大哥的身段要比曹夫子高很多诶。”
姐姐看的是感觉,妹妹看的是真实,俩者互不相关。
凌元则说道:“老祖宗走的时候,大致的丧葬制是什么样的,我都有些记下来,待会儿我们吃过早点,就去买些香烛纸钱,带到衙门的那个叫停香房的吧,去烧给你们爹。”
姐们俩点头,姐姐说道:“大哥你先坐着等一会儿,猪肉粉条马上就好。”
秦楚楚的这道菜是跟娘亲学的,后来娘亲走了,这个道菜便没吃过了,很多时候都是要不到钱,怕被爹骂她跟妹妹不争气,秦楚楚跟妹妹就只能吃清水煮面条,不敢太花钱,也没有钱可花。
不过这样的一道肉菜在此时吃来,不仅仅是回忆。
配菜当然也有很多,刚刚摆上盘的烧鸭是她拿着大哥给的钱买的,虽然父亲走了,但秦楚楚还是想要买来吃,她跟妹妹都两年没吃过了,每次路过别家摊主,咽口水的样子秦楚楚想想都觉着自己很狼狈。
鸭腿让秦楚楚主动挑给了大哥,凌元也没去刻意地看俩姐们碗里有什么,秦楚楚跟妹妹俩人也是埋头吃着,大家滋溜的声音一同出现,姐妹俩立马笑出了声。
凌元皱了皱眉,说道:“一大早我就看你们俩很开心,你们爹现在在衙门里躺着的。”
凌元把话说得很绝了,姐们俩当即禁声,不敢多做言语。
这一大早的心情,凌元就从姐们俩的笑声中彻底破坏掉,从出门去寿馆买纸钱,再让姐妹俩提着去府衙的一路上,凌元都是板着脸。
姐们俩反正也从来没见凌元笑过,就把这位大哥的严厉模样,牢牢地记在了心头,俩人都认为这就是最真实的大哥,是比学塾夫子还要严厉的存在。
整个府衙在凌元三人到达后,都处于暂歇的状态,不过好在有沈总捕沈烨跟县令的曲争余两人,在打理府衙的内外事务。
沈总捕接待了凌元,此时再见此子,沈总捕内心澎湃之情不言而喻,就光府衙上下二十五条人命,就是一辈子都得认的事。
沈总捕在前头带路,带着凌元三人去停香房。
随后凌元将姐妹俩人留在了停香房,他将怀中的火折子递给秦楚楚,让提着大包小包的姐妹俩先忙正事,跟沈总捕走了出去。
沈总捕也是好面儿的人,在两个丫头面子没有过多表露自己对凌元的崇敬之情,现下无人,沈总捕笑呵呵说道:“真是一别三日,就当刮目相看,这何止是刮目相看,简直就是刮了腿毛挂了胸毛,全身上下刮的一干二净了。”
凌元觉得有些恶心,他摇了摇头,道:“捕头文化不高,无需这么说,我头很疼。”
沈总捕嘿嘿一笑,就凌元的语气,还是这般独一无二,毫不给人面子。
沈总捕也不跟凌元做什么江湖之态,直截了当问道:“还未请教,少侠名讳?”
凌元道:“凌殊柳。”
沈总捕微微点头,念叨:“原来是凌少侠,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秦家姐们的父母亲都是异地搬迁而来,这地方上也没个亲戚,也因为其父的个性,整个秦家连个可以接济一下的朋友都没有。”
凌元道:“这一点沈总捕不必担心,秦家姐妹我会好好将她们安置下来的。”
就目前凌元的样子,他也没有带着两个小丫头走南闯北的勇气,即便有,他也因为俩个小女孩在今早的笑,给弄没了。
昨晚与洞火真人对峙之时的心态已烟消云散,想要收姐妹俩做徒弟的想法也不了了之。凌元有怀疑姐妹俩黏上他得逞之后的小小心理,让他觉着恶心至极,就这两个连唯一的父亲死掉了,还在窃喜能够与他离开至甲城,凌元便不会这么做。
随后凌元又有另一番猜想,便问道:“沈总捕,我想问问,秦家家主是否不是两个丫头的亲生父亲?”
沈总捕摇头道:“是亲生的啊,秦家人的籍贯我有查到一些脉络,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结果,但从早些年的记载,是秦家汉子与妻子来到至甲城,才生下这两姐妹,凌少侠觉着有什么纰漏?”
凌元摆手,道:“没有,我就随口问问而已。”
凌元又问,“不知道至甲城里头,可有什么拳术宗门,或者历代的习武世家,我想好好给两姐妹搭个线,让她们俩拜师学艺。”
沈捕头微笑道:“这拜师学艺,可大可小,山上山下也都有宗门派别,山下的城镇里头就有,不过术术小了些。至于山上,要隔着这里有四五百里远,那里不仅眼界高,一般的根骨寻常之人都不会主动收入门下,而且附近城镇要想将自家孩子送入其中,那需要的学费,更是多了去了,有些家庭为此还掏空了家底,都没能让孩子修个什么仙术傍身。不过山上的跟山下的比,差距一眼可望,要是山下地方哪里有个病灾虫荒什么的,山上的也会出手解决,城镇里的有时候还要来报官。”
凌元问道:“这山上的,叫什么名字?”
沈总捕想了想,说道:“好像叫玉旻宗,听说是个仙气缭绕的宗门,不过我才来没多久,府衙里的事经常多得抽不开身去周边转转,也就没去瞧过。”
凌元道:“只要他们肯收钱,那就没问题。”
于是沈烨觉着眼前的这位凌少侠是真舍得。
凌元给了秦楚楚一些钱,说午饭让姐妹俩自己到外头解决,可以不用买菜回去做,就在外头吃现成的,而他则去外头看看。
秦楚楚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下凌元去做什么,她真的害怕眼前的大哥不要她们了,要去给她们找一个落脚的地儿。结果凌元看了秦楚楚一眼,秦楚楚便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望。
正当凌元与沈总捕一起从府衙后院走向前大门时,县令的亲侄曲争余跑来禀报,说有自称玉旻宗的仙师来府衙探勘情况。
凌元与沈总捕道了一声:“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妙。”
来者有两位,一位身着锦服的仙风道骨的老者,一位是背书箱的童子,一前一后踏进了深院。
不过老者与身后的书童都是风尘仆仆,一进深院的门庭,书童就递给老者一只酒葫芦,老者对着嘴咕噜咕噜两大口,喝得很尽兴。
曲争余与两位山上门人士荐道:“总捕头,凌少侠,这位便是山上玉旻宗的刘长老,以及他的书童。”
沈总捕与那位刘长老抱拳道:“久闻玉旻宗大名,在咱们这一带,可是无人不知啊。”
刘长老微微一笑,凌元对他毫无礼数,不过老人家同样抱拳还
礼,说道:“老朽不过一个玉旻宗做闲人长老而已,昨夜宗主发现此城有刑雷降下,特派老朽前来看看情况,不过这进城两三个时辰了,也没发现什么怪异的事儿,就不知道总捕大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沈总捕一阵恍然,笑着说道:“还得多亏了我身边的这位凌少侠,是他一人击退了洞火真人,才免得整座城镇受害。凌少侠可谓是英雄出少年,独抗雷刑,当真天上的仙人手笔了。”
刘长老目光一怔,随后笑着问道:“老朽来的路上还挺纳闷,那些雷刑如何就不落下来了,原来是凌少侠出手,不知道凌少侠出自何门何派?”
凌元摇了摇头,回道:“我没有投身任何门派,我是帝国人,能将至甲城百姓解除于危难,是我本分。”
刘长老点点头,笑着跟沈总捕说道:“既然如此,那老朽也就不叨扰了。”
沈总捕身为帝国人,没有与任何门派结交的意思,但身旁的凌元又替秦家姐们寻找师门的打算,他便开头道:“刘长老且慢。”
老人家与书童回身,问道:“沈总捕还有何事?”
沈总捕看了一眼凌元,凌元会意,说道:“老人家,我认识两名女孩子,同在九岁,我在替她们寻找可以拜师学艺的门派,可否放我去玉旻宗看一看,如果可行,多花点钱,我也愿意让姐们俩投身贵门派。”
刘长老反问道:“就凌少侠昨夜的资本,难道还不够教两个女娃?”
凌元笑着说道:“不满老人家,我无门无派,也没有什么真法拿得出手,这些年行走道灵界,靠的全是饿肚子跟拳头,都是不成谱的。”
凌元继续道:“老人家别看我现在穿得挺好,等继续在道灵界逛荡几个月,全身上下可能就成了乞丐模样,我总不能这样带着两个小丫头吧。”
刘长老作为玉旻宗的长老,虽然没有实权,但与他要好的几位师兄师弟,实力皆是不弱,要说由他来收取弟子,按照宗门的规矩,先看根骨,再看对方家里边儿的长辈给的银票够不够分量。
现下有这么一位奇怪的少侠如此作态,老练的刘长老大致瞧得出,应该是一位富贵公子哥远游道灵界。
刘长老说道:“收取弟子一事,最重要的是看根骨以及脾性,根骨不好的,修不修得出道力就难说了,根骨好的脾性偏下等的话,给宗门惹出是非是迟早的事儿。如若凌少侠不介意,让老朽先看看两位姑娘可否?”
此时刘长老微微挺起了胸膛,微笑道:“我玉旻宗开宗立派一百二十余年,地守境道者出现过二十位,化境道者目前由老祖宗扛鼎破关,在准备破镜晋升奉观境。”
就如此时此刻刘长老的自报家底,如果凌元有涵养就不会心底说自己灵力早已经地守境了,然而凌元也确实没有这般想,而是他目前还未将灵力修炼当做一件多么勤奋的事儿来对待。
凌元点头,道:“可行,老人家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带两位晚辈过来,给老人家过目。”
谁知凌元刚一转身,正要去府衙的后院,便见到秦楚楚跟妹妹俩人立在门庭之下,秦楚楚心中甚是委屈,她并未过多表露情绪,只说道:“不要,我跟妹妹就想跟着大哥,给你洗衣做饭,做丫鬟也成。”
凌元一事语塞,随后便有些生气,他强硬回绝道:“我不需要什么丫鬟,家里头整天都围得我团团转,我早就烦了。”
秦楚楚往前踏了一步,她顶了大哥的话语,“那大哥收我们做徒弟又有什么不好,我跟妹妹能吃苦,练武也不会偷懒,定然能成为像大哥你这样的人物!将来也能替你打人,你指哪儿就打哪儿。”
凌元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问道:“我不过看你们可怜而已,你怎么就还赖上我了?”
秦楚楚红了眼,立马带着妹妹转身而去,午饭吃不下了,回去继续烧纸钱。
凌元回头跟刘长老报以微笑,此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俩姐妹硬要跟着他,他都习惯了一个人闯荡,再者身边带着她们,也需要顾及许多,是他不想的。
还有最主要的,便是早上的那笑声,凌元本能地厌恶此事。
想想单璠妹子还在前头等着他呐,回去慢了,指不定被她一顿损咧,这也挺重要的。
刘长老却突然和颜悦色地说道:“凌少侠,老朽瞧那两位小姑娘,资质绝好,不瞒你说,要是这俩小姑娘能够入我玉旻宗,相信宗主都会喜欢上这两颗好苗子,说不定还会收她们做入室弟子,三十年之内,定能成就地守境以上境界。”
凌元楞了一下,这位刘长老的话语大开大合,着实让他吃惊。就林爷爷已经判定的好苗子,未来成就至少化境以上。
刘长老反应了一下,随口道:“实在是太好的天赋,老朽实在不愿错过罢了,若是凌少侠改口,愿意收她们入自己账下,老朽也不会说凌少侠食言而肥的。”
凌元摇了摇头,他没有这个意思,便说道:“没关系,我不会食言,如果她们执意如此,我也就不会管她们了。到时候她们去无可去,也就只有跟着老人家回宗门。”
刘长老其实有些不明白眼前凌少侠的做派,大概是他阅历太多,自诩天下事看得足够,却还从未见过无门无派的青年有抵抗刑罚的能力。
随后曲争余干脆让几位在偏厅喝茶闲聊,凌元也将这两日的见闻与刘长老一一告明,眼下的俩位女孩孤苦无依的,也就只能拜入玉旻宗才能活命。
甚至姐妹俩不听话,凌元都有将交到她们手中的钱财收回来的决心。
刘长老再一次与凌元表达了对俩位小姑娘的惜才之情:“凌少侠有所不知,我玉旻宗上下四百余口人,有超过半数都有修习道力与技道。然而这些年肯来拜师的人是不少,不过资质方面便是第一道门槛,除了那些愿意用钱把孩子们砸进来的商贾豪门,我玉旻宗已经出现了青黄不接的局面。”
刘长老身旁的书童轻轻作怪咳嗽了一声,意思是让刘长老莫要再自揭老底,可刘长老觉着眼前的凌少侠是一位毫无心眼之人,说再多也不为过,索性摆摆手,让书童自己忙自己的去。
刘长老继续说道:“大道根本始于本心所向,本心所向又始于见地所悟,所以这个世上就有人登顶,就有人半途折返。之前俩位小姑娘执意要跟着凌少侠,老朽认为,大可让俩位小姑娘在我玉旻宗做个记名弟子,说不定将来的成就会更高一些。”
凌元有些听不明白,记名弟子肯定都是不如入室弟子,更不如关门弟子,如何还能使得成就更高?
刘长老道:“老朽教人不行,看人却是在行,今日若是将俩位小姑娘本心遮蔽,强行带回玉旻宗,反而会让她们自暴自弃,修行一事根本就不上心。正如那姑娘所讲,呆在凌少侠身边做个丫鬟都成,凌少侠天赋异禀,闲暇时间教教她们,定也能助其大成,若是执意等姐妹俩到了玉旻宗,想必也就好不到哪里去了。”
刘长老笑着说道:“之所以跟凌少侠说这些,是不想在将来徒弟上哪边的祖师祠堂而扯皮,这事儿以前玉旻宗就出现过,所以也得当面讲清楚才是。”
凌元道:“我明白老人家的意思,不过老人家误会了我的本意。只要能够让她们好好活下去便成,之前秦楚楚告诉过我,不想要再被人欺负了,所以在玉旻宗衣食无忧也成。至于修行一事,我向来没事儿就跑快一点儿,出拳便更重一点,并未刻意追求什么,她们俩能成多大的事儿,我并不关心。”
好一个洒脱随性之人,直让刘长老既觉着可爱,又觉着可恨。
凌元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大家伙儿他心内最深处的想法,也不知道是害了玉旻宗还是救了秦家姐妹
从老人家言语可得知,凌元也就不再担心那玉旻宗会是一个什么不好的宗门,能有这么一位让他觉着放心的老人家将姐妹俩领回去,凌元心里就比较踏实了。
他有些想要赶快追上单璠的脚步,当时也答应单璠也就两三日便会跟上,所以将下葬仪式做完,凌元就打算当天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凌元请人将尸体抬回小进院子。
就目前秦家姐妹的天赋而言,道力在地守境以上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刘长老直接让书童去客栈定了两间房,老人家打算等到秦家姐妹处理好家事,再与她们沟通一下,最好是能跟着他去玉旻宗修炼道力,能拜师是最好,记名的话也成,总是想火情得留在秦家姐妹身上,也算给他们玉旻宗这条锦上添了花,说得不好听的,雪中送炭也不为过。
最开始姐姐秦楚楚本意是想将上门来的玉旻宗长老拒
之门外,但院子里的凌元让她开门,秦楚楚不敢不照做。
让书童觉着可气的是,长老居然让他替逝者选一座好穴,还美名其曰地说是磨砺他自己,可书童只愿意整天在书房里整理一下书籍即可,是刘长老非要他学什么真法技道,说他虽然不是个可造之材,但起码可以试一试,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书童在外头一个人去了荒野探勘选址,刘长老则留在秦家那破败不堪的小院子内,替秦家家主张罗着后事。
最后是凌元在外头花钱请来几人帮忙抬棺椁,一路上刘长老负责放鞭炮,妹妹秦芝芝一个人哭得稀里哗啦,但声音如若蚊声,姐妹俩算是相对安静地给父亲下了葬。
凌元在给几名壮汉结算完工钱后,那几名大汉还舔着脸跟凌元讨要红包,凌元内心毫无阻碍,抬死人的活计的确不是人人可做,便又每人封了一两的碎银子。
那几名大汉手心握着碎银,脸上笑着合不拢嘴,在向凌元这位大雇主低头哈腰之后,也没忘称赞那提意见之人,真是给他们寻了一位好雇主,走出去的时候口中嚷嚷着晚上一起吃肉喝酒。
凌元没有责怪他们在这种环境下的大声武器,总之事情告一段落,可以询问姐妹俩的最终结果。
凌元将小厅内的三张长凳搬到了小进院子内,三拨人一拨人坐一张,呈三角之势。
瞧着坐在长凳上两两无言的姐妹俩,凌元微微一笑,说道:“玉旻宗愿意将你们俩一齐收入门下,还允许你们选择是记名或者正式拜师,这番作为,可算是给足了你们俩面子,说说看吧,你们俩这俩天商讨出来的结果,是跟着老人家上山去,还是留在这里?”
妹妹尚且不明白什么叫记名或者正式拜师,她大概从字面意思懂得一些,姐姐则是明白其中道理,她鼓起勇气看了大哥一眼,却没勇气持续,最终埋下头去说道:“哪里有让徒弟选择记名还是正式拜师的,都是师长们瞧徒弟资质,来进行选择,大哥你这么急忙想将我们出手,真是有那么厌恶我跟妹妹吗?”
凌元与秦楚楚纠正道:“我是挺着急将你们出手,不过让你们选择,完全是刘长老的意思,老人家是怕坏了你们俩的心境大道,才会如此惜才,所以你们俩可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秦楚楚抬痛心地做不出选择,心神哀伤道:“可楚楚就是想跟着大哥嘛,学不学那法术都无所谓的,大哥两次救我跟妹妹于水火,跟在大哥身边,日子才有个盼头,以前讨口的生活,真是一点希望都瞧不见,饱一顿饿两顿的,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刘长老始终微笑挺直腰背坐着,身旁站着书童在考虑要不要给长老递酒葫芦,因为一般这个样子刘长老便有些矜持过头了,需要酒味来打破陈规。
凌元便起身道:“如果你不听我的,我这下便离开不管你们了。”
妹妹秦芝芝拉扯了一下姐姐衣袖,跟姐姐说道:“姐姐,要不咱们就去山上的玉旻宗吧,当了徒弟以后,应该就像酒楼里的小二哥一样,是管吃管住的。”
年纪与他们一般大的书童呵呵笑道:“山上啥都有,不愁吃不愁穿,就是练武练功累了些,我有接触过,你们跟着我们去了,就不会被人欺负了,一切都有刘长老在,也没人敢欺负你们。”
秦芝芝看着书童,又看了看姐姐,开口笑道:“姐姐你看,真的诶,去山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就去山上,也不用给大哥添麻烦。”
秦楚楚始终低着头,她的犟脾气挺足,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姐妹俩都不用带什么东西,衣裳各两套够换洗就成,妹妹将爹爹跟娘亲的灵位用麻布包裹起来,背在肩上,她的东西全在姐姐那里。
起初本意是想去看看山上玉旻宗的风气,但见刘长老作风如此如此,凌元也觉得无需此行,就打消了念头。将姐妹俩还有老人家跟他的书童送到了城门口,凌元还是伸手入怀,摸了一锭银子给秦楚楚说道:“前天给你吃饭的前都用的差不多了吧,这些你拿着,到时候可以买一些新衣裳添置一下。”
秦楚楚没有接凌元手中的银子,她说道:“哪里有用得这么快的,大哥你给的可是十两银子,我跟妹妹得用两月天天好吃好喝才用得完。”
凌元楞了一下,随后将银子给了秦芝芝,自己便算是功德圆满了。
凌元目送一行人出城,秦家姐妹时不时回头,却见大哥已没在城门洞口了。
总算是做成了一件事,凌元轻呼一口气,嘴角逐渐挂笑。
他没有着急奔袭,虽然跟上小璠的步伐是他期待已久的,不过就像以前赶往克莫山一样,凌元想要慢一点,再慢一点。
身上的银子已没剩下多少,这几日在秦家姐妹身上的花销有些大,前前后后有足足一百五十两。当凌元走在大街上,在此临近那家药铺之时,凌元想要去跟掌柜的道一声谢,再道一声歉。
奶奶教与他的镇定自若与君子言如玉,上回他在药铺里没能表现得好,给奶奶丢人了。
凌元靠近了药铺大门口,店伙计小七停下手中的活路,他支吾了一声柜台内的贺掌柜,正在拨动算盘的贺掌柜让小七别打岔,小七便主动与凌元打招呼道:“公子好,公子来店里,是要采购什么药材呢?”
凌元还没有踏进药材铺子,见到热情的店伙计,他笑着跨步走进,说道:“没有,我就进来看看。”
凌元并不太会聊天,不过他还是找到了个缘由,与贺掌柜笑着说道:“掌柜的,前几天给两位小姑娘的药材钱,还够吗?”
在凌元的记忆力,第二天所见的两姐妹是更为严重的皮外伤,他下意识地认为是贺掌柜的药够好,俩姐妹好了之后再受到的殴打,所以一般这样的药材是很贵的。但贺掌柜则给他大吃了一惊:“这药材钱是公子出的,也就没有瞒着你的道理,当天两个小丫头还不能下地呢,剩下的药材钱就给她们爹给收了回去,要我不许再医治他的女儿。”
凌元皱了一下眉头,问道:“怎么会呢,钱被大人要回去了,不准给两个丫头治病?”
贺掌柜很肯定道:“对啊,当着我的面把钱给抢去的还,拦都不敢拦。”
贺掌柜瞧得眼前的公子一脸错愕,继续说道:“也亏得是公子你出手相救,只怕那个烂赌鬼还要拉上自己的女儿给他垫背。”
凌元并没有去了解俩姐妹的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心里梗着的缘故,他甚至都没有去找沈总捕拿判决书跟尸检看看,不过凌元随口一问:“这么说来,秦楚楚她爹的脾气不是很好?”
这话总算问到点子上了,贺掌柜哎哟一声,苦脸道:“何止是不好,简直是没把自家闺女当人对待呀,要是咱们这种人在街头碰见个小乞丐伸手要钱,说不定心情好会给一两个子儿,这秦秀才可是打骂自家闺女儿,逼着出去要钱呐,就在那天他拿回来剩余下药材钱,不准掌柜的我给他女儿上药,当晚还将两个闺女打得全身每一个好地方,秦丫头的叫喊声,我在铺子里听得可是清清楚楚,真是让我替她们俩可怜,她们娘死了之后就没人疼了。”
凌元又问道:“经常的事?”
贺掌柜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不吐不快道:“天天挨打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姐妹俩钱没要来多少,不能够替他还赌债就是一阵毒打,整整两年,天天如此。”
凌元恍若隔世,脑袋如浆糊一般搅荡许久,之后他心中的梗,也就在此时因根本上的错怪,而立马破碎掉。
愧疚的感受让凌元心中奋起一股新生力量,他脚下斗转星移,身影便消失在了贺掌柜眼前,贺掌柜愣了半天,以为自己撞了鬼。
在一条宽敞的山林道上,来往的商客时有时无,不过这条主干道是连接附近是个城镇的道路,所以分支很多。
凌元在距离一行人的十丈之处,将秦家姐妹叫住,秦楚楚与秦芝芝俩人齐齐转身,只见到大哥笑容灿烂地与他们说道:“短则五年,快则两年,届时我到玉旻宗来接你们,所以……你们到了玉旻宗做个记名弟子就成。”
秦家姐妹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姐姐高兴得原地小脚蹦了两蹦,刘长老心中有些失落,但好比没了香火情的好,仍是微笑着。
凌元道:“不过师傅我有个条件,到时候希望你们道力能够在恒听境,不然我没脸带出去。”
秦家姐妹不知道什么叫恒听境,秦楚楚只是回道:“师傅,我会带着妹妹一起努力,所有的一切都是去争取,不会给师傅丢脸!”
凌元灿烂的笑容变得由衷的欣喜,张臂与姐妹俩挥手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