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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日出的时间是几点呢?
程迦艺开着车,在禾城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兜着,天空暗沉沉的,却不像小时候的那样清澈高远,在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被霓虹掩映了大片的暗红色,看不到月亮,星星稀稀落落的,偶尔才有一两颗闪烁得特别亮。
程迦艺的车窗大开着,风随着车速呼啸进来,有猎猎的响声。长发在风里凌乱地飞舞,先前黏过汗水的几缕,此刻涩涩地缠在脸上,像是抚不开的烦躁心绪。
程迦艺控制不好踩油门的力道,总是一不小心就让车速越了界,好在路上空荡荡的,没有行人,就连车辆也很少,只有橙黄的路灯一盏一盏串在头顶上。
很快开上了她在禾城最喜欢的地标——南湖大桥。
在全世界都蛰伏着准备苏醒的凌晨时分,空无一人的弯弯桥梁,被珍珠一样梦幻的路灯点缀着,安静地架在水面上,像个连接着两个不同次元的神秘隧道。
她记得,某次在一个有关交通安全的公益活动中,还听到一个交警队的官员用带着方言的普通话慷慨激昂地介绍这座她喜欢的桥,内容好像是关于超速行驶的,说是弯道或者桥梁的设计都是很科学的,结合了离心率之类的原理,所以虽然基本上不会在这样的路段安装什么测速仪器,但是他们并不担心超速的发生,因为拿南湖大桥举例来讲,下桥的时候如果车速超过了60(码)的话,车子是会明显感觉到控制不住,要飞出去一样……
程迦艺的车子很快驶上桥梁的最高点,她倔强地一脚猛踩油门,看着车速指针高高地翘到60以上,心里一边害怕着,一边又稳稳地把着方向盘拐向桥下,然后一个急刹停在红绿灯前。
看着红灯读秒的间隙,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见鬼的离心率!
跟着,又负气地猛捶方向盘:都是骗人的!
什么鬼离心率都是骗人的!
什么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
什么钥匙丢了都是骗人的!
程迦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回想起被舒航钳制在身下时,他裤子口袋位置,膈得她大腿疼的硬邦邦的东西,分明就是钥匙的形状。
为什么连喝醉了酒还想着骗我呢?像那句“我爱你”一样,明明不是对我说的……
绿灯亮起来,她右脚还是死死地踩在刹车上,没有动作。
忽闪忽闪,黄灯,红灯。
程迦艺解开安全带,欠身打开副驾前面的抽屉,摸出一包烟和打火机,浅绿色壳子的红双喜,抽出一支,放得太久有点受潮了,不是很好点燃,试了好几下,才勉强烧起来。
深深吸一口,呛人的薄荷味道。再深深吸一口,揿灭。
烟雾在嘴里过了一圈,又从嘴里吐出来。
绿灯再次亮起的时候,她绑好了安全带,用手指把头发理顺了,朝叶卿云家慢慢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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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和酒一样,对于程迦艺而言,都曾经是无比排斥的东西。
爸爸抽了一辈子的烟,牙齿上全是黄黄黑黑的烟渍,怎么刷也刷不掉。从小到大,家里被二手烟充斥着,常常熏得她喉咙毛毛的,止不了的咳,视线也好像模糊了好几度。
妈妈劝他戒烟,他总是各种借口,还有好几次把宝压在程迦艺身上,说什么,“小艺考试拿班级前十了,我就戒烟。”、“小艺进重点高中了,我就戒烟。”、“小艺拿奖学金了,我就戒烟。”……
程迦艺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做到了,初二期末考试班级第九,拿着写有名次的报告单,兴冲冲扬到爸爸面前;初中没毕业,就凭着出色的数学英语科学成绩,保送进了重点高中,别的同学还在拼命着准备中考的5月,她就坐在高中的教室里,开始学习竞赛的内容;大学第一年,专业成绩全班第一,拿了高额的奖学金,转账到爸爸银行卡里……
可是,每一次每一次,爸爸的烟都没有戒掉,一边抽着,一边比划着下一次的目标,像给饿肚子的人画一轮虚虚的大饼。
骗子!
而酒,是舒航的最爱,原本只晚饭的时候小喝两瓶,后来因为工作应酬交友等等原因,迷上了酒吧夜店,就三不五时地喝到醉倒需要她去接回来。
哪怕她负气跑了,他的第一句解释也是酒后乱性。
知道酒后会乱性,那为什么还要喝呢?
她不懂,一个那么呛人,一个那么苦涩,究竟有什么致命的吸引力?
可是后来,她还是两样都碰了。
舒航是不准她喝酒的,但在她无限的好奇里,还是勉强陪她喝了一次。
那天准备了很多酒,光啤酒就买了好几个牌子的,禾城最常见的雪花,当时还是吴彦祖代言的百威,还有广告最好看的喜力等等。先每种都小小地抿一口,苦涩,在她喝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一点儿也不可口。
雪花淡淡的,百威能喝出明显的小麦香气和酒味,有点烈,相比起来好像还是喜力更好接受一点,回味有点儿清甜,于是之后就认定了喜力。
舒航教她,要大口大口地喝,跟小口轻抿,满嘴都过一遍的苦涩不同,一大口灌下去,只在喉头会有味觉,过程会特别舒爽。
于是,她也学着一大口吞下去。还是皱眉,却真的比小口感觉好多了。
她不记得那次是喝到第几罐时失去意识的,可隐约觉得自己酒量好像也挺好的,第二天醒转过来,客厅里的空罐子是用箱来计数的。
但那次之后,舒航还是坚持不准她喝酒,偶尔几次聚会有名贵的红酒,会许她抿一小口尝个味道,或者,另外几次跟着一起去酒吧,开洋酒的话,也会给一小杯满足她的好奇心。
她真的开始喝酒,是在离家出走以后,住在异乡的酒店,悲伤无措的彻夜难眠,买啤酒红酒香槟鸡尾酒,一种接一种喝过去,酒精统统化作眼泪,淋湿睡衣,浸透枕头,哭累了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啤酒是煎熬,伴随了太多的回忆,每一口都好像是舒航在和她碰杯。
红酒最助眠,半瓶就头晕,栽倒在床上就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香槟甜甜的,更适合庆祝的场合,搭配蛋糕像个开心的玩笑。
而鸡尾酒,几乎就是饮料了,越喝越清醒。
……
烟,就要早得多。
早到第一次,因为急事跑去酒吧找舒航,看到另外两个有女朋友的男性朋友各自搂了不认识的女孩子,动作亲昵地喝着酒。才知道,原来那些小说电视里看到的,所谓的“公主”其实离现实生活那么近,近到她们就在你我的身边,近到她们就在朋友的怀里……
那一次,舒航的身边没有人,她庆幸地呼出一口气,却又有些不确定地反复和他求证是不是真的没有叫公主,得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答复后,才略微放了心。
她还记得那次,他把她带到酒吧外面的广场上,点了烤串儿笑嘻嘻地对她说:“我有你呐,哪还用得着叫公主呀?”
程迦艺:“可是……”
舒航揉着她的头:“他们的女朋友都没有你好呀~”
程迦艺不好意思地笑,竟然傻乎乎地就信了。
然而,后来还是从朋友那里无意间听到,在她打电话问舒航酒吧地址的时候,他就把怀里的公主打发走了。
那是第一次,她知道的第一次,舒航对她撒谎。
心痛得无以复加,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于是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点燃了一支烟。一大口吸进去,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只手抹着眼泪,一只手依旧死死夹着烟,往唇边凑。
没有瘾,只在知道他又对她撒谎的时候,狠狠抽一支,像个惩罚的仪式。
后来,是如何对他们叫公主陪酒这件事转换成了大方默许的态度的,程迦艺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可能在和舒航的相处中,她虽然也像所有小女生一样小气爱吃醋,但比起他为了面子的那些逢场作戏,她愿意相信他们那么多年感情的深度,而实际更加在意的是他对她的坦诚。
她不要他哄,她要的是他百分之百的真实,哪怕那些真想世俗而伤人,她也更愿意去接受他有交代的做“坏事”。
在她的心目中,爱的最高境界就是融为一体,两个人心灵相通。所以她能接受他所有的说辞,只要他告诉她,他做那件事是有需要的,是会快乐的,那么她就能欣然接受。
她觉得那些需要哄需要骗的爱情,是爱得还不够深。
然而他却……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