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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弃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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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件事林凡说的并不对,在第二天并没有什么山雨,有的只是蒸腾的暑气。

    这种避无可避的炎热让人口焦舌燥、燥热难耐,以及更加的心烦意乱。

    当然,这所谓风雨欲来原本就只是他的一句慨叹,没有人会去当真。

    林凡骑在马上,在他四周是巡检司的兵丁和拖家带口进行迁徙的百姓。

    他们这一行人拖拖拉拉,走的并不快,这不免让林凡心里有点着急。

    根据昨日探马报上来的消息,贼军的先锋距离永阳境内已经只有一百余里了。

    所幸贼军面临的情况比林凡好不了多少,行军速度并不算快,这才给了他一些喘息之机。

    心里虽然着急,可林凡并不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在脸上。现在的他是这一群人的主心骨,要是连他都沉不住气,落在众人眼中,恐怕是要出乱子的。

    一路上不停的有百姓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使得队列越发的散乱,行进中引发的混乱也越来越多,不断的拖慢他们的速度。

    林凡只能派本就捉襟见肘的巡检司人力去解决问题、维持秩序,直到他连一直跟在身边的李青山都派了出去帮忙,才让情况好了不少。

    好在一路上虽然状况不断,但也都没出什么大问题,大家总算是平平安安的来到了永阳县城。

    等到他们这一行人到达县城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申正时分,从武关到县城,这不足三十里的路,他们竟然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才到。

    来到县城林凡才发现,城里是一片混乱,官府竟然没有人出来维持秩序,导致城里乱糟糟的一片,连基础的城防都没人安排,城墙上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这时候万一若是有贼寇来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在安排好了随行百姓之后,林凡不敢耽搁,直接驱马来到了县衙。

    自从高文升离任遭遇意外之后,安州的局势便一直紧张起来。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过来担任永阳县令,加上朝廷为了这次大灾和剿匪忙的焦头烂额,那有时间去管一个小小的永阳县。

    因此朝廷一直没有任命新的县令,在县令缺任的这段时间,县衙事务一直是由县丞田无缺暂为代理。

    当林凡来到县衙的时候,却发现县衙也无人主事,县衙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还有几队驻军带着马匹等在大门口。

    没有时间深究这些,进了县衙,林凡看见了县衙主簿杨远望以及驻军张、杨两位旗官也都在这里。

    他们几人见到林凡急匆匆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见礼。

    事情紧急,贼军随时可能会到,林凡懒得跟他们客套。

    而是直接气冲冲的问道:“大家怎么都在这里,杨大人这时候不应该在城中安抚百姓吗?还有两位旗官,贼兵将至,你们不在城墙上组织城防事宜,来这里干什么?”

    “田大人呢?他干什么去了?他怎么不出面主持大局,弄得现在城内群龙无首,人心惶惶,你们就不怕贼军趁乱攻城吗?”

    林凡这些话说的极为的不客气,在杨远望他们看来,现在的他完全不像在大家印象中的那个温文尔雅、跟谁说话都彬彬有礼的那个年轻人。

    几人都被他说的有些脸红,还是杨远望抓住林凡的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轻声说道:“林大人先不要着急,不是我们想来这里,是田大人让人把我们都喊了过来,说有要事相商。”

    林凡闻言向他行了一礼,谦然道:“原来如此,我刚才一时没能收住火气,还望杨大人和两位大人莫怪!”

    杨远望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张、杨两位旗官虽然有一些不满,可见到杨远望已经表了态,也就不好再计较。

    解释过缘由,杨远望对林凡说道:“林大人说的哪里话,城里乱成了这个样子,林大人生气是应该的。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件事,而是田大人之所以叫我们来,恐怕是为了弃城之事!”

    林凡闻言如遭雷击,愣了一下才讷讷问

    道:“你是说田县丞要弃城?”

    杨远望示意他噤声,然后才低声说道:“恐怕正是如此,现在他的家人和仆役正在后衙收拾东西,门口那几辆马车便是他用来逃命的,驻军兵丁则是充当随行护卫。”

    “在林大人来到县衙之前,他已经在后衙待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现在应该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估计马上就该出来了。我把你拉过来就是想问问,事到如今,林大人打算怎么办?”

    林凡看了一眼杨远望,知道是他不愿弃城,又不想直接与田无缺撕破脸皮,在看破了自己也绝不会同意弃城之后,这才想要把自己推到台前。

    不过林凡并不在意,反正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可能弃城的,只要杨远望选择站在他这边,林凡不介意被他当枪使一次。

    然而还不等两人有更多的交谈,田无缺就从后衙出来了,开始吩咐仆役往马车上搬东西,看箱子的重量应是金银器皿一类。

    林凡上前一步,拦在田无缺面前,躬身行礼道:“下官参见林凡田大人!”

    田无缺这才看见他,对他点点头算是回应:“原来是林大人,我记得本官并没有让人去叫林大人,不知林大人不在巡检司当你的差,却挡在本官的面前是为何事啊?”

    看到田无缺竟然还在安排人搬运东西,一股怒气从林凡心底涌起。

    他强按下怒火,问道:“不知大人收拾行李、安排马车,究竟是意欲何为?”

    田无缺见到林凡不仅还挡在面前,竟然还敢质问自己,不由得沉下脸来:“哼,本官要做什么,只怕还轮不到林大人过问吧?”

    说罢,他一摆袍袖,不再搭理林凡,径直朝马车走去。

    林凡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问道:“大人可是要弃城而逃?”

    田无缺的身形一下子僵在了那里,片刻之后,他转过身来,朝林凡冷笑道:“本官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林凡也就不准备再给田无缺留面子了。

    “若不是,现在应当抓紧时间去安排防务,安抚百姓,而不是躲在这里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若是,大人虽是暂代县令之职,可身为一县主官,也应当知道在《大云律》里面,丧土失地是该当何罪的吧?”

    自从高文升走了之后,整个永阳还没有人敢跟田无缺如此说话。

    他气到浑身颤抖,大怒道:“本官还没有追究你擅离职守的罪责,你倒是开始追究起本官来了,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莫说本官无罪,纵然是本官有罪,也是该由朝廷来降罪发落,与汝何干?”

    “只要朝廷的降罪公文一天不下来,我就还是永阳主官,这里就由我说了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虽然从表面上看田无缺毫无惧意,其实田无缺对于这次逃跑其实心中也有些没底。

    不过在他看来,如果他拿出这些年来的积蓄上下打点,应该不至于人头落地,最多就是丢掉头顶上的这个乌纱。

    这样做是有些心疼,可最起码还可以保住全家老小的性命。若是再不走,等到贼兵破城,恐怕就要全家倾没在这里了。

    他打定主意,不再与林凡纠缠,毕竟逃命要紧。

    在所有东西都搬好以后,他也准备上马车。而这时那个不开眼的林凡又说道:“如果大人已经做好朝廷处罚的准备,一意要走,我也不再强加阻拦。只是请大人把这些军士留下来,以做守城之用。”

    如果没人护卫,现在外面乱成这个样子,自己领着一家人出城,还带着这么多金银细软,那岂不是主动送到贼人嘴边的一块肥肉?

    这么只肥羊,只怕是个人都想咬一口,这个林凡,是想要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啊!

    田无缺气极,用手指着林凡:“你…你…!”

    林凡对田无缺的愤怒视而不见,接着说道:“永阳本就城防薄弱,大人若是再把这些人都带走,岂非等于直接将全城百姓置于贼兵刀锋之下

    ?”

    张、杨二人虽为军官,可并无必死之念。原本以为能够跟着田无缺光明正大的逃走,反正朝廷追究下来有田无缺顶着,跟他们没有多大的干系,何乐而不为呢?

    而现在林凡要把他们留下来,对面的张丰儿,手下可是有着好几万人,他们如何顶得住?留下来不是等死吗?

    林凡这次无疑是把他们给得罪狠了,至于以前剿匪之中的钱财往来,结下的那点可怜情谊,在平常时候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这时候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两人正要发作,林凡向他们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把他们留下来只是第一步,林凡也不想跟他们闹得太僵,于守城不利。

    他向二人行了一礼,说道:“两位也不想想,你们身为武官,弃城而逃是多大的罪过?田无缺是文官,打点的好的话还有可能逃脱罪责,留下一条性命在。而你们两位则就是必死无疑,毕竟丢失城池的责任总要有人来承担的不是吗?你们两位的脑袋不大不小,正合适。”

    “所以就算你们逃出去,等着你们的也是律法严惩,斩首弃市恐怕已经是最轻的了,说不定全家老小都保不住!”

    这番话让张、杨二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许多原本只顾逃命来不及想清楚的关节一下子就想通了。

    本朝素来文贵武轻,对待他们这样的军中武人苛责无比,如果他们真逃了,林凡刚才所说的恐怕就是他们必然的下场。

    张、杨二人打了退堂鼓,田无缺一下子就慌了,要是没有了这些军兵护卫,这些携带大量财货的马车出城就是羊入虎口,冒冒然出城必死无疑。

    田无缺恨极林凡的这招釜底抽薪,他对张、杨二人许诺道:“你们尽管放心,你们是奉本官之命行事,若是朝廷追责,本官一力承担!”

    张言吉两人又有些心动,只是还拿不定主意,他们又看了看林凡,踌躇不定。

    田无缺知道他们还是在担心林凡的阻拦,怒道:“本官才是代理永阳主官,现在这里我的官职最高,我的话就是命令,你们难道敢抗命不尊?”

    有了命令,张、杨二人便可不用再承担责任,心中稍安,于是不再犹疑,连忙表态道:“卑职不敢!”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林凡盯着田无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大人当真不顾这满城百姓的死活,执意要带他们走?大人看看周围,百姓们可都在看着这里呢?”

    田无缺看了一眼四周,方才因为他与林凡的争执,已经有不少的百姓向县衙这边聚集了过来。那些百姓虽然不敢太过上前,但一直在往这里张望。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从乡野进城来避难的难民,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他们双目无神,眼睛空洞洞的看着这里;也有一些人交头接耳,谈论着县衙大门正在发生的事。

    而他们看向要逃走的田无缺的眼神,无疑都透露出希冀,明显是希望他能留下来,希望有一个官帽子大的来主持大局。

    也有一些人眼中流露出了对他的不耻和怨恨,是不屑他的贪生怕死。

    田无缺其实不怪他们,也许过了今晚,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要死在这里,死在贼兵的屠刀之下,没必要跟死人置气。

    田无缺叹了口气,他改变不了什么,要是不走,连他也会死在这里。

    他不想再耽搁,要不等到贼兵来了,就真的走不掉了,他示意马夫赶车,自己拂袖转身就要进马车。

    林凡明白,他劝不动田无缺了。如果田无缺无官无职,他不会去拦,大可任由他出城逃命。

    可而今局势危如累卵,全城百姓的性命倾覆就在旦夕之间。

    田无缺身为一县主官,不思安抚百姓、加固城防;反倒是贪生怕死,一心为了活命想着弃城而逃,甚至为了一己之私还要带走本就薄弱到可怜的城防力量,这才是林凡无法忍受的。

    他这时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大吼一声:“狗贼,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