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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放鹤他们赶到时,死尸早已从河水中打捞上来,停放在河岸上。上面覆盖着一张芦席。
周围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巡官方正、孟守义正在指挥捕役维持现场秩序。
见到有人来,挥手致意。
林放鹤下马,与唐羽两个走过来,问:“尸体经过检验了吗,可曾确定死者身份?”
精干黄瘦的孟巡官上前,禀报说:“已然初步勘验,并且经过陈宝珍亲自确认,死者就是失踪已久的高桥村瓦匠陆根生。”
“噢。”林放鹤应了声,转向河边。
孟守义、方正紧随其后。
林放鹤来到芦席前,问:“仵作的验尸格目上,是如何填写?”
“验尸格目上填着陆根生系被人用刀杀死。”方巡官跟上两步,恭敬回道,“死者全身赤露。面部有几处刀伤,胸腹自上而下剖开。右手中指食指缺指两节,显见死者在被杀害之前曾奋力反抗过。”
“现场有没有发现凶手留下的其他线索?”林放鹤又问。
“没有发现,林大人。”方正谨慎回答。
林放鹤点点头,又转了话题:“陈宝珍来了吗?”
“回大人,这个女人早已经到了。”孟守义也随后走过。
林放鹤蹲下身,一股强烈的腐臭尸味直冲鼻子。他慢慢戴上白布手套,掀开芦席,搭眼一看,席子下的景象着实令人恐惧!
死者的尸体因为在水中浸泡了好多天,非但肿胀变形,而且有许多地方肤皮已然脱落,露出里面纹理清晰白惨惨的肌肉。
脸上被横七竖八斩了几刀,皮肉翻卷,狰狞可怕。
肚腹切开,五脏六腑历历可见。
污浊的肠子流出来,坠于肚胯下,臭秽不堪。
一大群青蝇围绕着尸首飞来飞去。
林放鹤低下头,围着尸身认真地查验。他忽然抬起头,瞧着眼前的两位巡官,问:“陈宝珍是如何辨认出死者尸体……”
孟守义回道:“她被传唤来,走上前,只一眼就认出来了。”
“一眼就能认出?”林放鹤摇了摇头,表示不解,“死者面目模糊不清,身体被河水冲刷,已然严重变形。她凭什么认出这就是失踪很长时间的陆根生?”
方正苦笑一声,回禀道:“大人,随尸体打捞上岸的还有一只布挎包,里边放着瓦匠常用的工具。比如刨锤、瓦刀、线坠、水平尺,因为这只挎包是陈宝珍亲手缝制的,上面还绣了两朵并蒂莲。所以她才能一眼认定。”
林放鹤缓缓地站起来,道:“这个凶手真是处心积虑。他既然将死者剥光,把沾血的衣裤埋起来,为何又舍近求远,将工具袋和尸首远远地抛入大清河呢?”
“经大人这么一说,此事确有一些于理不通之处……”方巡官瞄了他一眼,蹙起眉头。
孟守义却着急了,过来请示:“若无异议,卑职这就通知死者家属,将尸身装棺入殓如何?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林放鹤微微点头。
孟巡官向身后招招手,喊了几声。陈宝珍慢慢走过,浑身缟素,不施粉黛,一张艳丽的面容显得苍白憔悴。
来至近前,盈盈一拜:“多谢各位大人委派差役,帮助民妇料理后事。”
几名官府衙差随后抬上一口硕大的黑漆棺木。
打开棺盖,放置一边。
几个人又合力,去摆弄死者的尸体。由于在水中太久,皮肉严重腐烂,几个衙差在搬运过程中,一个不小心,尸身上的小臂突然直直地滑下来,若非筋络相连,几乎完全脱离了躯体!
衙差们个个掩鼻。
方正转身,对孟巡官打哈哈说:“这次能顺利找到死者遗体,案件具结,申详上报,孟兄乃是大功一件!”
孟守义却耸了耸肩,面带厌弃:“休提这话,什么功不功!只要还死者一个公道就好。唉,说起这捕役生涯,委实难当。你不晓得,当那具遗体一打捞上来,那副惨状,饶是你我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心底发冷、牙齿打战……”
“等等,先不要动。”林放鹤猛然一摆手,连连喝令差役,“你们快把这个人的尸体放下。”
衙差们一时慌了神,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唐羽叫道:“大人让你们放下,难道没听见吗?”
衙差这才醒过神,赶忙撂下那具形状可怕的尸身,纷纷后退。
林放鹤转过头,眼光寻找,叫着人群中的仵作:“你过来,把银钎借给我一用。”
穿黑衣的仵作走上前,打开皮盒,取出竹弓银钎一应工具递过来。
林放鹤接到手,再次蹲下身,准备重新勘验死尸。
陈宝珍此时抢上来,泪流满面,哀求道:“大人乃一县之长,百姓父母。我丈夫已然暴毙,您为何还不放过他的躯体?小女子恳求大老爷,恩准入殓,以便亡夫的魂灵得以超生。”
林放鹤毫不理会,冷冷地说:“本堂检验尸体,本为死者辨明冤屈。你快退后,少要在此啰唣不休。”
陈宝珍两眼一瞪,银牙咬紧:“那么容我问一句,你来回折腾,倘若再检验不出名堂,该当何罪?”
“愿受律法制裁,绝无怨言。”林放鹤容色平静。
陈宝珍情绪激动,被两名衙差拉着退到一边。
林放鹤俯下身子,先用竹弓撑着死者口腔,手持银棒,拨开舌头,仔细查看。四周观看之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无一人敢大声喧哗。
唐羽在旁边,不错眼珠地盯着林放鹤,希望能从他脸上发现什么。但是一无所获。这时,林放鹤站起身来,在水盆里洗净了双手,脸色严峻,平静地说:“这具尸体,绝不是陆根生。”
此话一出,周围之人都大吃一惊!
陈宝珍冷笑了几声,嘲讽说:“县太爷到底是县太爷,金口玉言,铁嘴钢牙。活人死人随口乱盖!你既然那么有把握,就请当众言明,凭啥断定这个人不是小女子的亡夫陆根生……”
林放鹤却不理她,将竹弓银棒清洗干净,还与仵作。高声问:“我问一句,在尸体面目全非的情况下,都有哪些方法可以判定死者的年龄?”
仵作心头一震:“这个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