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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大经昨夜喝了酒,又与熊耀华吵了几句,咯血伤肺,竟然一头病倒了。独自躺在床上,面色灰黑,浑身烧得火炭一样烫。
吃早饭的时候,熊耀华向两位大人告知这一情况。
林放鹤想了一想,说:“那咱们就暂时先不走,再多休息两天。刚好,今天我和唐羽去军营检验一下朱遗尘的尸首——方大人与监军使侯健乃为同乡,同朝为官多年,友情深厚,也欲前去拜访——”
方秦羽点头称是。
熊耀华插嘴说:“如此我留在客店,照顾叔叔好了。”
林放鹤同意,又嘱咐萧掌柜:“一会还得麻烦萧姑娘,去镇子里请一个大夫,回来给老先生好好把一把脉。”
“好喽。”萧掌柜满口答应。
早饭后,唐羽给萧掌柜留了二十两银子,而后牵出几匹马。三人翻身上马,直奔军寨而来。
卫所军寨在离吴县县城九里的一个市镇的北边。
一路行来,见车马聚集,人烟稠密。
来到军寨的辕门前,林放鹤几人下马,便沿着一条陡峭的山道拾级而上。方大人和唐羽紧紧跟随。爬到一半,唐羽忍不住抬头观看,高处最险峻的咽喉要地,即是军寨大门。堡楼高耸,寨墙上一门门铁炮正虎视眈眈逼视着下面。
高高的雉堞边有一个顶盔贯甲的军官在巡视。
几个人才至辕门前,那军人却早已下了堡楼,迅速走到面前,恭敬地说:“此路崎岖不平,两位大人辛苦前来。卑职在此恭迎大驾了。”
却是那日在码头认识的中军顾明。
顾明回头吩咐了值班的军卒几句,军士一听有客人来拜访梁将军,不敢怠慢,当即引几人进寨。
几个人进了辕门,才爬了四五级台阶,只听得身后哐啷一声,执勤的兵卒已将铁门关合,又挂上了一把重重的大锁。
林放鹤几人随着兵丁盘旋石梯而上,来到一座衙厅门首。
兵士去两扇朱红槅子的铜环上轻轻拍打了两下,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两个高大粗壮的彪悍军校。
军士禀报:“这几人要见总兵梁大人……”
军校听说,当即领着林放鹤、唐羽向衙厅正堂走去。方秦羽由另一个军卒带领,去见监军使侯健。
军寨守将梁总兵闻报有人来访,赶忙出迎:“左侍郎大人大驾惠临,小寨蓬荜生辉。只恐地方窄小,不堪驻足,末将这里恭候多时。”
林放鹤一笑:“足下何必客气。”
“委屈两位。”梁总兵满脸堆笑,一边命令领路的军校,“你两个权且退下,这里由我款待大人。”
两名粗粗壮壮的军校拱手退下。
二人步入正厅,分宾主坐定。
仆人献茶,恭敬退下。
梁总兵一袭长袍在身,直挺挺坐在太师椅上。举手寒暄,问道:“林大人此来,莫不是有要务在身?不必拘束,尽管言明,在下一定尽力配合。”
林放鹤与之见过几次,知晓总兵性情暴躁,不喜迂回曲折,故开门见山:“梁将军,在战舰上发生了罪犯自缢之事。水匪头目朱遗尘身亡,不知你听说了此事没有?”
“这个倒是有所耳闻。”梁总兵锐利的目光扫了扫在座的两人,爽快地说,“以我说,一个贼首,死就死了。不自杀而死,他的颈子上将来也难免挨上一刀……怎么,大人对这件事有兴趣?”
林放鹤沉吟道:“下官接触案子多了,年深日久,很容易养成一种习惯。就是平日注重观察,锱铢必较。我见那朱遗尘面色灰白,鼻孔、眼眦似有血迹渗出,不太符合自尽而死的症状……”
梁总兵一拍大腿,哈哈而笑:“大人还有这般闲情逸兴?恶贯满盈,畏罪自杀,还有什么好查的?你没见那个飞天将军的死状,更为凄惨,被十几颗子弹打中。其中有一颗击在眉心,血肉模糊——”
林放鹤蹙起眉头,正色道:“水匪也是人。这国家法度、官衙公例,哪一样不制定的严丝合缝?饶是如此,那歹徒奸党还百般寻破绽,钻空隙。此事不落实,实在令我不安……”
梁总兵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严格来说该归军营本身解决。是不是,就算你们是京官,也无权干涉和过问军寨公务?”
林放鹤看了他一眼,笑道:“将军可能有所不知,我这次出京,奉命调查案件,已得当今皇上恩准。赐予圣谕,有便宜行事之权。你若不信,可以询问苏州督抚或兵备道,武威将军尹流芳……”
梁总兵哦了声,点头说:“这又何必?我也不是信不过林大人。”
说着站起身,走出大门,对守卫的军校说:“带着这位大人去见施兵曹,验看一干人犯的遗体。”
军校允诺。
领着林放鹤、唐羽出了衙厅,来到一幢石头房子前。这房子门口守着四个军士,见是总兵大人亲信到来,忙不迭肃立致礼。
军校上前将门上的封条一把撕去,推开房门,说:“这里便是暂时停放尸体的地方,你们两个慢慢看吧。”
林放鹤跨进门槛,溜眼将房内陈设收在眼内。
屋中靠窗停着三张木板床。
床上分别苫盖白布单。
唐羽也随即走过来,立在林放鹤身前,弯下腰,伸手揭开第一张木床的布单,横在下面是一个黑面黑须的军人。腹部坦露,插了一支狼牙箭。遍身是血,早已死亡多时。两只手还紧紧地抓住箭杆。
林放鹤摇了摇头。
唐羽撂下白布,又走向第二张床。掀开了布单,眉头不觉一跳,这后面的尸首更可怕,不但一条腿从膝盖下被截断,就连头颅也少了半边!
紫血凝结,筋肉狰狞。
当两个人扭头把眼光投向第三张木板床时,不觉一怔。这床上虽有白布覆盖,却是坦坦荡荡、空空如也,别说死人,恐怕就是毛发也没有几根!
林放鹤当即唤进了守卫的兵士,一连声地追问:“这里还应该有一具尸体,就是昨天刚搬运进来,一个姓朱的人?你说,他的尸身到哪儿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