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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做了个很大的决定一样,忽然振作起来,然后,眼光尖利地向着蛇皮袋子身边的两名白衣人,低低地,但严厉地说道:“你,还有你,把这蛙人抬出去扔到怪物那里,这怪物是为蛙人而来,它得到蛙人便会走了。”他说着,抬起手指随便地指了两个属下。
但那被指点的两个白衣人明显不敢,他们此时明显害怕怪物要超过莫须有,因为他们眼睁睁地看到他们的同门,曾经还跟他们在一起的同门,此刻就在怪物的嘴中变成肉糜,他们明显不敢,他们很害怕。
他们在莫须有的指点下,反而向旁边退开两步,躲开莫须有的指点,仿佛就像是没看到一样,莫须有指出的目标于是就到了另外的几个属下身上,但那几个属下明显更害怕,他们此时都有些颤抖了,莫须有指向他们的时候,他们都不躲开,好像是同意了莫须有的命令,但莫须有马上就发现,他们是因为害怕而挪不动脚步,身子都打着颤,也许他们真的很忠心,但现在实在是有心而无力。
莫须有顿时感到很尴尬,但更多的是失望,他把眼光望向了五大力士,但定了一定之后,又慢慢挪开,他实在不忍让五大力士去犯险,因为他们毕竟是自己的死忠。
唉,可惜五大力士的法器五子同心被用来捉蛙人而封在了蛇皮袋子里,要是有五子同心的话,说不定可以试着对付一下怪物,那么现在打开蛇皮袋子取出五子同心吗?那也不妥,首先打开袋子蛙人可能会逃掉,再者,要是打开袋子时怪物突然袭击的话,那可就不妙了,怪物的速度那是有目共睹的,而且,即使拿到了五子同心,毕竟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反而是徒劳。
莫须有想着,眼光转动,想该怎样将蛙人送出去给怪物。
这时,只见归于我从身前的两名白衣人身后钻出,迎上一步,向着蛇皮袋子前面那些白衣人,低低的恨声道:“你们这些废物。”
接着,只见他一把将地上的蛇皮袋子抓起来掮在肩上,将那些懦懦弱弱的白衣人们推开,大着步,一步一步地向前方的怪物走去。
莫须有顿时惊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归于我……简直是……他……不怕死吗?
他都不知该怎么说了,归于我的举动严重颠覆了他的世界,刚才这小子还躲在人群后面,现在这小子竟然主动身犯险地,而且都没跟自己打一个招呼。
这小子,真有种。
这小子,真给我遮脸。
他这次死了,我苁蓉谷一定给他风风光光的办一场丧事,葬在我苁蓉谷的风水宝地上。
莫须有认为归于我此次犯险必死无疑,因为他面对的是妖怪,一个嗜血成性的妖怪,毫无理智。
归于我一步一步地走出,手里捏着汗,额头上也是汗,后背上也觉得溻湿了,他眼睛死死地盯着还是啃食的怪物。
他心里很害怕,但他还是义无返顾地出来做这件事了,因为他看到没人敢去做这件事,而没人做这件事的后果只有一个:等一下怪物上来将苁蓉谷全部吃掉。
反正都是一死,他可不愿意和别人死在一起,死的不分彼此,要死也要轰轰烈烈的死掉,让那些懦夫都看到自己的勇敢,看到自己死的一往无前,死的大无畏。
这就是他在绝境之中的信条,要是活不成了,那就好好的死一次。
多么的慷慨悲壮,多么的让人不理解,多么的不可思议,但这就是归于我。
不管别人怎么想,在归于我心中,死也要死的像个样子。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地走着,恐惧感一阵阵的袭来,让他的上下牙关不住的打颤,他很痛恨这种感觉,他狠命地将牙关咬紧,心里道:他妈的,死就死了,怕什么怕。
他用自己的意志力生生地将人天生的恐惧感往下压着,压着,他不能害怕,因为他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做大事的人,而做大事的人首先就要勇敢,不能害怕。
他走着,为了将自己的恐惧感镇压住,他一步一步地直直向着怪物所在的位置走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两百步,一百八十步,他本来到了这里就可以将蛇皮袋子扔下,因为这时已经离怪物不远了,但是他仿佛有意跟自己的作对似的,有意跟人的恐惧感作对似的,到了此时,他还是义无返顾地走下去,走下去,他要将人天生的恐惧狠狠地踩翻在地,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而且还要踏上两脚。
苁蓉谷众人看着归于我的一举一动,人人都捏了两手的汗,他们觉得下一步归于我就要停下来,把蛇皮袋子扔下,然后赶紧逃回来,但是没有,下一步,归于我仍然是走了出去。
在他们心里,前面分明是一个悬崖,而归于我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他们不懂归于我,但他们心里也升起无上的佩服感来,而归于我的勇敢也带动起了他们的勇气,那些因恐惧而无法动弹的白衣人们,此时也莫名其妙地能动了,而且,苁蓉谷众人都情不自禁地走上一步,向着归于我走去的路。
这边的赵正、宋四公、李元三人亦是见识到了归于我的勇敢,他们都深深屏息着,他们仿佛看到了下一刻的惨状,怪物抬头、扑出、将归于我按在爪下、活活地咬死。
他们仿佛都预先听到了归于我惨叫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将眼光挪开,不想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归于我此时依然走着,他甚至清清晰晰地听到了怪物咀嚼的声音,那一声声的寒糁,每一声都让他起一声的鸡皮疙瘩,但他还是狠狠地咽了一下唾沫,走过去,一百五十步,一百二十步,一百步,终于,在离怪物一百步的距离,归于我停了下来,他定了一定,将背上掮着的蛇皮袋子慢慢地放在了地上,他小心翼翼地,生怕怪物听见,但此时魅贪婪地大嚼着,浑没有理会归于我的出现,而归于我的眼光不小心触到了怪物的脚下,那儿是几团模糊的血肉,夹杂着白森森的骨头。
归于我看了一眼,只觉得胸中一阵发呕,他挪回目光,狠狠地咽了一下,转过身,义无返顾地向着来路回去。
他屏住呼吸,小心地走着每一步,将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听后面有什么动静会出现上来。
他幻想了一千次的怪物忽然扑出,从后面攥住他,将他拉回。
他觉得仿佛每走一步,都好像是人生的最后一步,他的恐惧忽然又大了起来,竟然比他走向怪物时的恐惧还要大。
他觉得仿佛再走一步,怪物就会突然扑来,然后把他拉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走着每一步,一直走,一直走,终于,他抬起头,看到了苁蓉谷众人的面容,他知道,他回来了,他没有死,怪物没有抓他。
他做到了。
苁蓉谷众人都用一种怪怪的目光看着他,但他从这目光中看出了无上的敬仰和佩服。
看着归于我平安归来,莫须有的身子竟无端颤抖了一下,他想说一句什么话,但此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他看着归于我,归于我亦是很无所谓的看了他一眼。
也许,到了此时,归于我终于胜利了,他将自己的恐惧深深踩在了自己的脚底下,他战胜了自己的恐惧,他战胜了自己。
自胜者强。
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不是拥有多大权势和金钱的人,而是能够战胜自己的人。
毋庸置疑,在这里,归于我现在就是那个最强大的人。
苁蓉谷众人都用一种无法说出来的眼光看着归于我,谁都不说话。
这时,归于我也仿佛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忽然觉得有些懈怠和疲倦,抑或是,他刚才一直在坚持着,而现在,他已不用坚持了,于是,他有些想休息一下的感觉,他脚下一软,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这时,几个属下立刻下意识地过来扶住他,归于我鼻子中哼了一声,抬起胳臂,向他们推去,口中不屑地说道:“他妈的,你们这些废物。”
属下们终于不敢上前来扶他,但随着他这一推,自己的身子竟不由自主地摔到在地,接着,他恼怒地就想站起来,但忽然眼前一黑,竟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昏过去了,也许是先前紧绷的神经太过于亢奋了,而这时,所有的亢奋都收回来了,他终于支撑不住自己了。
属下们这才七手八脚地上前将他扶起,待他们报告给莫须有归于我并无大碍,只是昏过去的时候,莫须有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是将眼光又看向了远处的怪物。
怪物,那叫做魅的怪物,这里只怕是除了赵正,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这怪物的名字了。
魅还是肆无忌惮地吃着,这么长的时间,它还没填饱肚子,真不知道那瘦弱的身躯怎么能容下这么多的血肉,虽然它有三个身子,但毕竟三个都很瘦弱啊。
此时,东方发白,天竟开始蒙蒙的亮了。
一夜的时间就这么快的过去了,但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夜过的长久,也没有一个人感觉到累和瞌睡,因为他们在这种状况下实在顾不上去瞌睡了。
恐惧充斥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亢奋着,整夜整夜地。
这样熬夜对身体非常的不好,但还能怎么样呢,这就是人生啊,许多的意外都不期而来,命运根本不会管你累不了,不会管你瞌睡不瞌睡,它想打扰你的时候,总是会不请自来。
魅终于将最后一口尸骨咽了下去,空气中仿佛还听得见它微微打了一个饱嗝,接着,它抬起身子来,就那样定定地,一动不动了,仿佛是因为吃的太饱的原因,它需要这么定一定,缓解一下肚子胀满的难受。
它定了一定之后,身子终于又摇晃了起来,三个脑袋摆动着,眼睛都紧紧闭着,鼻子都大动着,仿佛要寻找下一个猎物。
接着,魅的其中一个脑袋微微一动,似是打了一个饱嗝,又似乎不是。
接着,它终于挪动开了脚步,但是它仅仅挪动了那么小小的一小步,就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它还不懂得迈大步子,它就那么挪动了一小步。
它挪动了一小步之后,它又再次挪动了一小步。
魅如三个瞎子,一步一步地踱着,而且它仿佛还是怕摔倒似的,每只脚掌都贴着地面而行,完全失去了方才吞噬尸身时的急速动作。
它踱着,众人都看不出它向着哪个方向,但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是,它接下来会去蛇皮袋子那里,蛙人就在它一百步的距离。
它踱着,一小步一小步地,但它踱上那么三小步,才有先前归于我过去时一大步的距离,可见它的步子迈的很细很细。
它越是慢慢的走,人们的心越是提的很高,而且一直都提着,一直都放不下去,虽然明知很快就会结束了,但每个人都安不下心来。
接下来不就是过去蛇皮袋子那里,将蛇皮袋子咬烂,将蛙人吃进肚子里,不就是这样吗?为什么就不能快点呢?让我们提心吊胆的,虽然就这么吃掉蛙人,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但,又能怎么样呢?谁又能从它口中强夺回食物呢?
是的,蛙人对它来说只不过是一顿美餐,但对莫须有来说,却完全不是。
魅一步一步地踱着,在它踱了十五步,也就是归于我五步距离的时候,人们终于看出了魅所走的方向,确实是蛇皮袋子的那个方向。
果然是不出所料,接下来的事情仿佛是顺理成章了,就像是人们想象的那样顺理成章。
魅平静而缓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踱着,它的动作很慢很柔和,但惟其如此,它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巨大地引起强烈的反应。
人们的心都被高高地提了起来,心脏被提到胸腔的最高处,疯狂的跳动着,跳动的每个人都忍不住去按胸脯,希望这件事快点结束,快点让他们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