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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远远地,有软糯的声音传来。两人年纪尴尬,历来以你、我、喂来称呼对方。
叶芦伟摇摇头抛开心里的烦闷,转头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句蓉梅已经下到了河滩,正双手小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极有韵味地走过来。
她穿着件白底细小蓝花的连衣裙,裙摆一直拖到脚面,一双浅粉白的凉鞋偶尔调皮地从裙下探出头,又极快地被裙摆掩了回去。整个人显得轻巧敏捷,好像踱步在浅草平原的小鹿,一步一停,随着河风的节奏浅浅地舞蹈。
这时候句蓉梅二十三岁,正是风姿绰约,摇曳生香的时候,一颦一笑间透出淡淡的女人馨香,浑身好像蒙着一层莹莹的毫光,既明丽动人,又若隐若显。
句蓉梅走近仍然坐在石头上没有起身的叶芦伟,脸上似笑非笑,突然抬起膝盖轻轻地顶了一下叶芦伟的背。
叶芦伟一时恍忽,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穿越,这就是原来的时空,只不过自己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的梦。你看现在的句蓉梅跟梦中完全一样,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一支发夹斜别着流海,大眼睛忽闪着机敏和温柔,风一吹,裙摆拉出迷人的腿影,好像刚刚要飞的仙子……
“怎么不说话?听说你这几天赚了很多钱啊?”句蓉梅见叶芦伟看着她不动,脸上渐渐飞起了红晕。
这个年代二十三四五的小女青年,真的是很容易羞红了脸,这一刻的娇羞动人,哪里是后世那些动不动“你瞅啥”的女汉子能体会的。
看着句蓉梅霞飞双颊,衬着水面反射的夕阳余辉,美艳得不可方物的样子,叶芦伟好像突然心漏跳了一拍,一阵绞痛刺得他双眼泪水夺眶而出。叶芦伟慌忙站起来转过身,抬头仰望蓝得瓦亮的天空。
句蓉梅看着叶芦伟巨大的情绪变化,不免大为惊讶,想过去抱一抱这个大男孩,刚刚伸手,却终于忍住,只是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转过身来。
叶芦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不敢回头去看句蓉梅那充满问询的大眼睛,侧身伸手拉着她就往下游走去。
句蓉梅连连抽了两次,都没能把手抽回来,只好回头看看桥上有人注意没有,见桥上还有很多的人来来往往,转身惊慌地拉着叶芦伟小跑起来。
上一世的记忆中,叶芦伟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主动去拉句老师的手,两人最多就是刚刚那样互相小碰碰,并肩走时偶尔撞撞手臂。
再就是告别时,句蓉梅一般会轻轻地拍拍叶芦伟的手肘,轻推他快点回家去。从土地庙乡到叶家,还有七公里国道呢,也许叶芦伟的自行车骑行爱好,就是那时候为了“人约黄昏”培养出来的。
两人一路小跑,叶芦伟心绪慢慢宁静,体会着句蓉梅小手在他的掌心出汗,却又不愿意放开的忐忑,自己的心情逐渐地放开。
去它的改变世界吧,去它的命运齿轮吧,哥来了,就是改变!
一时间,世界就在手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叶芦伟兴奋得对着江面大吼起来,啊…………远远的,几只正准备归巢的野鸭吓得呱呱叫着,又盘旋着飞高。
句蓉梅满脸绯红,用手不停拍打叶芦伟,试图让他闭嘴。叶芦伟突然转身面对着句蓉梅,双手扶住她双肩,两眼炯炯地盯着她看。
句蓉梅先还假装生气,却发现叶芦伟与之前的羞涩完全不同,不由得心慌意乱,眼神躲闪,想挣扎着逃开,浑身又没了力气,只好任由叶芦伟把她轻轻地、坚决地拥进了怀抱。
句蓉梅浑身僵硬地贴在叶芦伟胸怀,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不知怎么就心生恼怒,突然张口在他胸口重重地咬了一口。待叶芦伟准备推开她时,却又伸手紧紧地抱着叶芦伟的腰,将头抵在他胸膛低低地哭。
叶芦伟心理年龄毕竟远大于现在的句蓉梅,前一世又经过了爱情和婚姻,完全能够体会句蓉梅此时的心情。
一个孤孤单单学民乐的大学生,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来到一个几百人的小场镇工作,这份工作还是屈辱的惩罚!
不用说,周围所有人看她就像是看一个怪物,无论是她的大学生身份,她的民乐专业,带给她的全是屈辱和伤害。想来当年七仙女偶落凡间,得到的怪异目光和假假的同情跟现在句蓉梅的感觉一样。
孤单无助间,老天突然托满红玉送给她一个可以聊几句的朋友,哪怕是个比较小的朋友,哪怕这个朋友一年只有暑假这两个月能跟她偶尔聊一聊。
两人靠着这一份友谊,甚至有了一点点小暧昧。这一切都成了她生活的动力和依靠,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动力和依靠。
叶芦伟突然间不来看她,又不给个不来的理由。之前她以为叶芦伟不告而别去上班了,后来又听说他在龙光镇做生意,更后来听他幺舅说来土地庙做生意了,可是他都没来看她。
茧站的其它人偶尔八卦,说叶家湾陆陆儿怎么怎么的厉害,怎么怎么地凶阵,耳畔时不时听到他的消息,可是他还是不来看她。
句蓉梅本来可能只有三分心思,这样的患得患失之间,不由得一时怨恨,一时又是主动找理由给他开脱,一颗孤寂的心不知不觉系在了叶芦伟的身上。每天都等不及下班,就匆匆跑到三孔桥下来走一走,看一看,万一他有空来了呢……
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当在桥头看到叶芦伟坐在河边发呆时,她一颗心欢喜得快要炸开来,强迫自己压着脚步不要奔跑,却还是忍不住想一步飞到他身边,甚至想拥进他的怀中,让自己好好地哭一场,为这场重逢,为这个人,为注定没有结果的结果,为了自己的命运……
前一世,叶芦伟从来没听句蓉梅说起她的家庭,更没有听到看到过她使用任何乐器。茧站那间十平方米的小宿舍里,也没有看到过乐器。问她学什么的,她也一直只是落寞地笑笑,却不说。
三年了,别人最差的也调回去当个老师什么的,就她一直在丝厂这个低得不能再低的职位死呆着。
这可不是二十年后,送快递都是大学生的时代,现在这个时代的大学生,还真是天之骄子,多少国字头大企业为了招收大学生,毕业季的时候派大队人马,去各个大学守着招生,完全不存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
大学生不如民工的说法,大致要到回归年之后,大学生的整体素质开始快速下降,一直到后来毕业只能去当保安或者送快递,甚至保安和快递公司都不要,被社会鄙弃如同狗屎。于是大家又一窝蜂地去考研究生,没两年又把研究生玩残了,最后大家只好去考公务员。
任由句蓉梅抽泣,泪水慢慢浸湿了叶芦伟的胸膛,这一刻他不敢去想未来会怎样,自己深爱的老婆将来怎么办。
他无法明知道这缕无助的香魂,会很快消逝的情况下,却只看着不去改变她的命运。况且这个女人上一世不仅是他青葱少年时的憧憬和梦想,更是他上一世真正的第一个女人。
上一世叶建国七月底请假回来揍了叶芦伟一顿,叶芦伟第二天黄昏来跟句老师告别,准备去上班。
那一晚句蓉梅反常地拉着他走了很远,一直走到嘉陵江边,两人坐在倒伏的芦苇竿上,看着嘉陵江尽头的太阳缓缓沉入了水中,天地突然之间就昏暗下来。这时候,句蓉梅站起来,拉着叶芦伟钻进了芦苇森林的深处……
那时候叶芦伟不到十八岁,是个刚毕业三观端正的三好学生。句蓉梅大约二十三,同样冰清玉洁,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决心和勇气,两人把自己的**在慌乱中完全交给了对方。
叶芦伟自那夜后,一连几天都神思恍忽,完全就像生活在梦中,直到跟叶建国到了公司报道,才惊觉没有再去跟句容梅告别。
对上一世来说,那一夜,已是永恒。
句蓉梅在叶芦伟上班走后第二天的黄昏,从三孔桥上一跃而下,用生命了结了自己的幸福和痛苦。
看着眼前哭得伤心无助的俏佳人,叶芦伟心都要碎了。上一世得知她魂归天国的消息时,那种绞痛又一次布满了全身。这一世的失而复得,难道真的还忍心让她再无助地去等待到绝望?
叶芦伟知道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他心里唯一指望的是,自己未来的老婆不要太难过,可是自己的女儿,只怕再也无法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