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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礼殿使者从张易入门时就开始观察他,其言行举止皆合乎礼节,让使者很是满意。苏老先生对这位名为张易的学子很有兴趣,此刻忍不住微微头。
“张易,我代表尚礼殿前来质询你,我的问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中年使者直接进入正题,开始询问当日发生的事情:“六月二十三日发生的事情,尚礼殿经过多方了解,已经有了大致眉目;不过其中细节处尚有不明。那日,你在长弓县衙做了何事了什么话,从头到尾一一道来。”
张易是经过两次文运洗礼的天降秀才,记忆能力比举人还要强悍,几乎能够做到过目不忘。
对那日县衙之事,张易自然记得一清二楚。他开始一一讲述那日发生的事情,从站在县衙外听候审案开始,再到陈书文不遵礼法自己挺身而出,到最后自己出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结束,一词一句都所言属实,没有恶意夸大,也没有直言陈书文的审案有误,全部让使者自行判断。
中年使者脸色不变,只是听到陈书文想对张栋梁施以重刑屈打成招,以及陈书文不顾刑法让钟秀秀长跪大堂之上,甚至不加以问询,眉毛轻轻抖动,这些事实想必跟尚礼殿了解的相去甚远。
问询完毕,中年使者拿出玉简开始复述张易的话,一一比对后进行记录。随着问询完毕,中年使者抬头看向张易道:“钟春生枉顾礼法,你称其泼皮无赖的确无妨,但多次称其禽兽畜生,在你看来,是否有些不妥?”
张易正色道:“回先生的话,在张易看来,并无不可。礼,乃人族之本。枉顾礼法,便不配自称人族,禽兽畜生十分妥当,甚至称其为文逆都实属应该。”
“你区区秀才,竟然敢妄谈礼法?”中年使者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看向张易。
进士论春秋,翰林习六经。
进士八俊分为琴棋书画诗酒剑射,但进士修行之本却是参悟春秋圣书。春秋圣书自十万年前就降临在大周皇朝的土地上,后来被道一书院视为镇院之宝,将其虚影投射到天下文院之中。读书人只要达到进士文位,便可到道一书院之中对着春秋圣书进行参悟。有天资妖孽者,一夕之间便可成就翰林。
读书人达到翰林文位后,便需要研习六经。六经又称六艺,是从进士八俊从简化而出,诗书礼乐射御,其中新增的礼和御,就是《礼经》和御。
翰林方可研习《礼经》,畅谈礼法,这是大多数人自便有的想法。故而张易开口闭口皆是礼法,勾起了这位尚礼殿使者极大的兴趣。
张易丝毫不曾迟疑,朗声道:“人族皆可谈礼法,并非只有研习《礼经》的翰林才能谈礼法。如若这般,那翰林之下岂不都是不知礼法之人?”
“有趣有趣。”
中年使者微笑了两声有趣,道:“张易,我问询完毕,你这离去吧。”
张易闻言顿时脸色诧异,旋即恢复正常,朝着两位先生行礼后,转身迈出戒律堂。
苏折枝正在戒律堂门口徘徊,他不知道张易将会面临什么样子的后果,心中十分焦灼。没想到一抬头,竟然发现张易站在他面前微笑。
张易笑道:“苏兄,咱们这便返回正心堂吧,也不知重楼居正他们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嗯。”苏折枝报以微笑,张易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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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使者转头看向苏老先生,道:“院君大人,这个张易真是没丢长弓大儒的脸。临危不惧,应答自如,真乃豪门遗风,不可觑。”
本名苏九龄的苏老先生,正是天凉州州文院院君,是翰林中的佼佼者。谢东流和杨栋等人的恩师,便是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苏老先生闻言微笑道:“长弓大儒若是健在,早已成为人族第一大贤,作为他的嫡系传人,张易自然不弱于人。他从今年参加乡试起便一鸣惊人,再到东山文会一诗镇国后,名声早已远扬;陈府跟张府素有嫌隙,此番情况,恐怕早就在尚礼殿预料之中。”
中年使者轻声道:“的确,尚礼殿诸位阁老虽然恪守礼法,却绝对不是顽固不化。区区县衙审案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传遍百国,绝非常事。”
“尚礼殿几位阁老秉性如何,在下不敢评判。”苏九龄淡然一笑,“但院长都能特意将此子带回书院,就明此子秉性极佳。在下身为院长弟子,对院长的决定万分遵从。”
中年使者微微摇头,若风大儒向来放浪不羁,不知他的弟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顽固。他将文印取出,文印散发文气将玉简收入其中,拱手道:“院君大人,在下已将问询结果上交尚礼殿,这便告辞了。”
“慢走。”苏九龄头。
待中年使者离开戒律堂后,苏九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十分奇怪的对着身前虚空话,道:“院长大人,尚礼殿老家伙当真愚蠢至极!此事明显就是陈府搞的鬼,竟然还拖了这么许久。伏流国的赏赐都被扣住不发,若是有了那些东西,能够大大增加张易的修行。”
“九龄,你还是这样喜欢实话。陈东亭这个家伙的确厉害,修行不过五十年,竟然摸到了大儒的门槛。也难怪尚礼殿这群老家伙会为了他考虑这么多。”
徐若风的身形从虚空中迈出,微笑道“至于伏流王室那边,你不用担心,王室跟张府的交情极厚,怎么都不会亏待那孩子。”
苏九龄还有些闷闷不乐,道:“院长,陈府这一年多以来恶事做绝,你身为长弓大儒的至交好友,就不能出来庇护一下这苦命孩子么?”
“这孩子心智坚毅,胜你十倍,这些祸事将来都必将成为他的收获。”
徐若风微笑打趣苏九龄,这位弟子明明比自己几千岁,看起来还比自己老沉,着实不好。想起张易那句老而不死是为贼,他正色道:“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能出的这句话,不愧是长弓的后人。”
“没错,这话几乎触摸到大道真言。若那孩子不是秀才,而是一位大儒,恐怕整个伏流国都会鼓瑟齐鸣。”苏九龄头,由衷赞叹道。
大道真言,便是天地文运认可的言论。若是大儒口述大道真言,一国都会鼓瑟齐鸣,为其喝彩。若是大贤讲述大道真言,整个大周都会文气汹涌,洗涤读书人的心灵。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句单独拿出来看,的确有些不尊老的嫌疑,经过有心人的传播,才使得天下沸腾。可当人们纵观张易整句话,就会明白张易真正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尚礼殿那群阁老至少都是大儒,不可能不懂得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前来质询张易,便是为了给陈东亭一个面子。
同样是为了给陈东亭面子,神工殿和吏务殿对张易呈现凉屋纳凉之法给予的赏赐,至今都没有落实。不但如此,甚至伏流王室都开始看这位即将踏上文相之位的新一代文坛领袖面子,将张易的谢礼推迟一段时间。
徐若风微笑摇头:“是他的,怎么也跑不掉,别人若敢强夺了去,将来毕竟得加倍奉还。真要是这孩子抢不回来,我就帮他一把又如何?”
苏九龄呆愣当场。
徐若风挥挥衣袖打开虚空,轻笑道:“你跟那孩子知会一声,让他下个月去一趟王都,张府有位故人在那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