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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卫一大早便让于痕西来说要下聘,着实把红颜吓了一跳。想着没几日便要出嫁,因此也不甚在意,任家家境败落,他没有悔婚已然很好,红颜也没有大要求,只求一生不相负,就算不能恩爱,起码和父母一样外表上看起来很好,风雨能共同面对。只是红颜未曾料到凤卫竟然抬来了足够塞满一整条街的聘礼,还沿路放鞭炮,惹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林凤卫要来陋巷之中向她下聘。
红颜罕见地害羞起来,躲在房中不肯见人。代兴出面跟林凤卫客套着,顺便收下了聘礼、商榷嫁娶事宜。
小眉捧着一个锦盒,笑吟吟地走进来。
无暇笑道:“你看你,见了于痕西便乐得什么似的。”
小眉啐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思嫁呢,我这是要献宝贝给小姐。”
无暇揶揄着:“嗯,从人于痕西手里接过来的,可不是无价之宝吗?”
小眉瞪了她一眼:“我先跟小姐禀告,回来再把你的嘴撕烂。”
无暇吐吐舌头。
哎哟,她好怕哦~
小眉将锦盒放在安心画莲花安神的红颜面前:“此乃公子特地吩咐奴婢给您的,让您到时候放在最前头,曰为‘贵妃添妆’。”
红颜瞄了一眼锦盒中那一对玉如意,端的是价值连城、做工精美,光一条穗子便是天下第一绣娘的产品,这种东西,若真想给她添妆,何必由着男方送来,必是凤卫把自己的体己拿来给她做体面。若是换做别人,红颜早让小眉还回去了,她就算再不济,也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但是她与凤卫算是了解,知道他这一派作为纯属好意,恐怕突然来这么一下,还是因为贵妃跟他说了什么——不外乎退婚之类的言论——所以他故意气贵妃的。红颜本身便倔强,贵妃看不起她,她还不高兴呢!有人跟她同仇敌忾,她又何乐而不为?
红颜虽然爱财,但对于这种让她堵心的财,她还是不喜欢的——红颜略略点点头,便继续点墨挥毫:“收起来罢,出阁那日便按林公子说的办。”
小眉照办,事后果然去扑无暇折腾她,无暇和小眉滚作一块,惹得玉颜拍手大笑,还拉着元豪下注,看谁输谁赢,赌注便是元豪身上的半块玉珏和玉颜身上的银镯子。玉颜看那玉珏形状独特,惦记甚久,元豪是被逼无奈,玉颜身上又实在没有什么好下注,只好勉强用银镯子顶。
小眉和无暇打了半晌,终究无暇文静惯了,撒泼不过小眉,让她摁在地下狠狠拧了几把腮。因为元豪赌小眉,所以玉颜不情不愿地将银镯子褪下给他,这银镯子从小跟她,玉颜很是不舍,便凶巴巴地指着元豪:“给小姨我好生保管,若是差了一毫我都跟你没完!这东西我日后必定要回来的。”
元豪又委屈又无语:“愿赌服输,给我了就是我的,还宣誓什么属权呢。小姨也忒刁蛮。”
玉颜当即挽起袖子要拧他耳朵:“你这个小崽子,怎么跟小姨说话?”
元豪因着习武,身体康健,身手也灵敏,竟然几下溜得没影。玉颜倔脾气上来,提着裙子在后头一路狂追,两个人竟然在院子里追逐了一天!
章氏乐不可支:“幸而是在这小天地里,若是在原先的宅子,几天几夜才能停下呢?”
红颜脸色有些黯然。
曾经花团锦簇的烈火烹油之家,如今落魄到几家挤在一个小院子里喝粥吃糠菜果腹,想着也是心酸。纵然大喜之日将近,却不该出嫁,否则家里就靠代兴一个人,太辛苦了。
好半日凤卫叨完了,却没有想走的意思,只顾东张西望。
代兴看出他的意图,笑道:“林公子莫急,聘礼都下了,以后有的是时日看。反而是我家,日后可无有多少见姐姐的机会,且放姐姐再叙几回天伦之乐罢。”
凤卫的耳根子红了个透。
真是······现在连小孩子都敢当众调笑他,他越来越没有威严了。都是红颜教出来的,跟她一个德性。
凤卫自己尴尬,也不多说,又嘱咐几句成亲事宜便告辞离去,走的速度那个快,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狗追他。
痕西见自家主子又吃瘪,又因着今日小眉跟他说话和颜悦色,高兴得什么似的,竟然在后头蹦蹦跳跳。这便惹得凤卫很是不爽,回头抬脚便往痕西身上招呼,痕西一个不留神被他踹了好几下。凤卫这才解气,昂首阔步地走了。
痕西十分无语。
要不是这是自己主子,自己还欠他一条命,按照他在江湖上的暴脾气,分分钟卸了他的猪蹄!
晚上因着红颜要出阁,章氏高兴,特地吩咐:“阿赤,把我箱底的那条鎏金鸡心项链拿去酒楼换几样肉来,三月不知肉味,该因着喜事补补。”
红颜立马反对:“娘,过几日成亲还有的花,何必浪费在几碗肉上?何况这项链是爹爹送你的生辰贺礼,委实不必为我浪费。”
章氏瞪了红颜一眼:“给你花的怎么叫浪费?真不会说话。大喜吃肉应当的。再者,这条项链也不止我有,当年那个什么水姨娘不是也有?就连阿绿也有。”
阿绿在任家倒台之后便拿着银子带着娘不知去哪里了,只说要过自己的生活,倒是阿橙说要终身侍奉任家,因此还留着,每日的饭食便是出自她手。
章氏又唤阿赤:“快去。”
阿赤连忙去了,才刚提了食盒回来便看见一身貂皮大衣的明朗和明芳古父子,上前笑道:“太师好?正巧今日夫人当了项链买了几碗肉,说是小姐要出阁,庆贺庆贺,您真是会挑时辰。”
明芳古垂下睫羽。
她要出嫁了······
明朗哈哈大笑:“你这奴婢嘴讨巧,说喜事,你家估计是双喜临门。”
阿赤有些懵。
明朗让开身子,明芳古连忙去马车里将穿着半旧裥衫的任九隆扶了出来,又给包着头巾、一派村姑打扮的厉雅璜搭了把手。
阿赤看见故人,泪眼婆娑,险些拿不住手里的食盒,嘴唇抖了半日,还是唤了出来:“老爷!”
任九隆十分感慨,一时失志落魄,形形色色的人物都见过了,如今才觉得家人亲切。但这种感动也只是在他落魄时,狗改不了****,日子一好过,任九隆心又会开始方。
明朗见阿赤方寸已乱,出声提醒到:“该死的奴才,还不进去,肉凉了看你主子怎么罚你。”
阿赤连忙擦干眼泪,飞进去回禀。明氏父子在任九隆的带领下,领着有些尴尬和忐忑的厉雅璜进了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