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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哗的打开门,顾城就如同从天而降般的立在她眼前,那么猝不及防,都没有留给她反应的时间。她错愕对上他的眼,望进他的眼里,第一次觉得深不见底。
一瞬间江月照脑中飞速的闪过无数个问题。
顾城为什么会在这?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听去了多少?
不过光是最后一句,就什么都够了吧。
江月照下意识的合上了背后的门,这个动作顾城也看在眼里,眼中好像有什么熄灭了。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江月照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
他垂下眼帘,没说话,也没动作,江月照有点着急,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怎么看怎么怪,而江昕遥随时会从里面出来。江月照抿唇,拉了顾城就往宴会厅的反方向走。
不想走到半途被他挣开了,她不是不诧异的,但好似又在情理之中。
“我过去应当不大方便。”他说。
江月照张了张嘴,发觉自己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在外面等你。”顾城道。说完真的走开了。
不远处传来门开又关上的声音,江月照最后看了他一眼,回身往宴会厅去。
江昕遥和江月照一前一后的回到席上,没有众人想的面红耳赤,江昕遥有些恍惚,而江月照脸上则什么都看不出来,嘴角挂着淡漠的笑,推杯交盏,不在话下。
不知道是第几次她又将酒杯满上后,司文景忍不住冲口而出,“你少喝点。”
在他边上的江昕遥脸色一白,豁的站起身,叶兰想拉住她,但已经晚了。江昕遥转身而去,越走越快,司文景被母亲瞪得迫不得已追出去,于是席上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江月照身上。
江月照无所谓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和我这个姐姐,自小就不大合得来,大概今天突然见到我,又让她不高兴了吧。”
看着她三两句话就将问题推到无伤大雅的姐妹之争上,叶兰僵硬的脸色也缓下来不少,她目光复杂的望向江月照。
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曾经的江月照,比江昕遥还要过分,不懂得屈就,不懂得圆滑。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当时的叶兰哪里想象得到现在的她会对人情世故那么游刃有余,游刃有余,但又保留着她的骄傲。
与此同时,司文景跑到了门口才追上江昕遥。
他拉住她的手臂,“你闹什么?家里长辈都在,你就这么甩手而去,让我把面子往哪搁?”
江昕遥猛地转过头来,提声道:“你还要面子吗?你去找江月照就好了啊!还要面子做什么?”
本来就不高兴的司文景闻言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我不就劝了她一句少喝点,你至于么?乱吃醋也要分场合,长辈在席,小辈就先离席,你的教养都去哪了?”
江昕遥气到极处反而平静了,“是啊,我的教养是不如江月照,大家都姓江,她是真正的江家人,我却是外家的,她母亲是清贵世家女,我父亲不过一个寻常普通人,但那又怎样?
“她爸还不是死了,她妈不要她,江氏最终还不是在我们母女手中,连你,原本应该是她的,结果也成了我的。
“你告诉我,教养有什么用?她教养再好,命不好,还不是一切都是空。”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司文景难以置信的道。
“我怎么说话了?你痛心了?既然你那么喜欢她的话,当初怎么不站出来?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你怎么就抛弃了她,乖乖跟我结了婚?”
江昕遥的话戳中了司文景心底的痛处,脸色一片灰暗。
“当初的喜欢没用,现在更加没用。司文景我告诉你,离年底的董事会还有七天,你要是想坐稳江氏董事长这个席位的话,就别给我生出什么不该生出的心思来!”江昕遥冷声道。
司文景轻蔑的笑了声,“江氏的董事长啊,我也不想坐啊,那什么鬼位置,你想坐你去啊。也就你们母女俩在乎得跟宝贝似的,你倒是去跟你妈说啊,看她能不能让你去坐。
“还有,我记得早就跟你说了,结婚是一回事,我喜欢谁,是另一回事。你要拿这个来约束我,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念头。”
语毕他转身就走,江昕遥气得发抖,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追过去,边追边尖声喊:“司文景!你给我站住!”
两人匆忙而过,都没注意到,边上的屋檐下,阴影掩盖住了一个人的身影。
顾城看着那两人远去,司文景的话他听到了,江月照的意思他也听明了了,很多之前不明白的,或者说他不愿意去细想的事情,逐渐清晰起来。一个一个的线索串起来,他大概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他和她结婚是很*的事,冯管家作为她不是亲人更胜亲人般的存在,知情可以理解,但罗起呢?她为什么要跟他说?
一周后,江氏就要更换董事长,江月照急着要跟他结婚,一定和这件事脱不开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可理智告诉他,起码要亲口问一问她,听她解释。
如果她说不……
他会相信的。
九点的时候,宴席散了,时间不算晚,可是在深冬的晚上,等到这个点也够折磨人了。
江月照出来的时候看到顾城站在外面,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她想叫他上车,他却道:“你下来我们谈谈吧。不会占用你很长时间。”
江月照顿了片刻,披上大衣下车。
走得离别墅越来越远,夜很静,最后只剩下两个人的脚步声,错落不一致。
他先停住了脚步,在一盏暖黄的路灯下,灯光聚集在他头顶的发上,留给脸一大片阴影,她只看得清他的唇,在暗色中缓缓开启。
“下周的董事会,都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她下意识的回道,话音未落,就猛地抬眼看他,可逆着光,他的眼里什么都看不清。
顾城继续问,声音有些飘忽,“跟我结婚,也是为了这次董事会上的事吗?”
江月照沉默了很久,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是。”
他的肩好像一瞬间垮下了不少。
“为什么不跟我直说呢?为什么要装作喜欢我…欺骗我的感情呢?”他叹息般的道。
江月照攥紧了手。为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在那个关头没说出口,之后就再也找不到机会说出口了。可是她没有——
没有什么?江月照怔在了原地,直到司机开着车找过来了,刺眼远光灯打在她脸侧,她抬起手遮眼,才恍然回过神,面前已空无一人。
一路回去,江月照望着窗外,街边的树上挂着璀璨的灯烛,彩花、星星和各种玩具点缀在圣诞树上,节日的气氛已然很浓烈,再几个小时就平安夜了……
但民政局,应该不用去了吧……
司机给她送到了春意阑珊,她手支着头,今晚酒喝多了,这时候后劲上来,有点不舒服,车停下来,她抬眼看了眼外头,吩咐道:“回公寓。”
车掉了一个头,又离开了春意阑珊,漫入b市车水马龙的街。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零点,她开门进去,倒在沙发上,几刻后起来倒水喝,打开了灯,客厅亮起来的一瞬间,她的目光顿住了。
沙发前空荡荡的茶几上置着一只盒子,木雕的小梳妆盒,古朴又美丽。
这不是她的东西,她却仿佛知道是谁摆在这的。
弯腰拿起,轻轻打开。
一柄玉梳静谧的躺在红色的绒布上,比装它的盒子更古朴,却依然有流光在通透的玉中闪过。梳背上是龙凤呈祥的纹样,将这世上最美好、最诚挚的愿景许在了这上面。
江月照盯着它看了很久,最后又轻轻的合上,放回茶几上。
她走到厨房,拉开冰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口气全喝下去了,冰凉的水顺着食道流淌到胃里,刺激得胃一缩,有微微的酸意。她又倒了一杯,依旧大口的灌下。
胃开始隐隐的痛,头更痛,可她却觉得舒服了不少。
她很少宿醉的,不,应该说她很少会喝醉,就连上次听到母亲患了肺癌的那个晚上,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她都没真的醉。
可这个晚上却有点醉了。
她早上是被门铃声吵醒的,摸来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竟然已经十点了,铃声还在那坚持不懈的响,在响了快有一分钟时,江月照终于起身到门口,可监控画面上跳跃出来的人瞬间把她的睡意都惊飞了。
顾城。
她把凌乱的头发随意的拨到脑后,开门,眼里的惊色还未完全褪去。
顾城看到她这身打扮眉头一簇,“我们约了10点半在民政局登记,你忘记了?”
江月照哑口无言,脑子一时有些混乱,她是喝醉酒,但不是失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她还清楚的记得。
她的困惑不解他看在眼里,扯了扯嘴角道:“我有说过我悔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