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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红色笔记本在抽屉里躺着,林潇衡发短信约了夏雪,虽然女生好像都很难听懂不愿接受的事情,他还是应该再清清楚楚地说一遍。
路过隔壁,见程一朵正在认真研究数据,小马尾被微风吹得一动一动,远远望过去轻柔又美好。
落湖边,夏雪已经到了,长卷发,小碎花裙子,精心打扮过。
“林潇衡!”无论被多么冷冰冰地对待,她永远都阳光灿烂地朝向自己,陡然的内疚让手中的笔记本变得沉重起来。
“夏雪,这个还你。”不知该说什么,直接将笔记本递过去。
“看过了?”眼神里似乎有流动的雀跃。
林潇衡摇摇头,“是我不好,让你误会了。以后把日记本留给懂得珍惜的人吧,但不会是我。”准备离开,又加了一句,“还有,别再让一朵帮你了。”
“你是怕我难为她,对吗?”夏雪追上前。
“嗯。”林潇衡点头。
你对我连一点点安慰的谎言都不愿意吗?
落湖是启大公认的情侣聚集地,当林潇衡短信约她在落湖边聊聊的时候,她还侥幸地以为,那本持续了大半年的日记本终于让他坚若磐石的心柔软了下来。
化了妆,卷了半天头发,因为鞋跟高无法骑车,甚至直接从宿舍一路小跑到这里,换来的还是同样的结局。
这结局她经历过多少遍,自己都数不清了。
最后还是一次次地说服自己,亲手把希望点燃,又亲眼看他一点点掐灭。那么多男生的青睐示好她从没放进眼睛里,宿命一样迷恋着林潇衡的漠然绝情,是不是因为糟蹋了太多别人的爱意,所以这种痛苦统统报应到自己身上?
她不明白。
“我马上要出国了,这种事情不考虑。”林潇衡依旧是冷冷的,毫不留恋又让人无法放下的。
“我以前信你,但现在不信!”夏雪恨恨地将日记本打开,一张一张取下来,当着林潇衡的面肆意而悲伤地撕碎,扔向空中,看它们漫无目的地飞。
程一朵,她凭什么是一个例外?
她凭什么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经历所有的事情?
她凭什么可以无忧无虑地享受你的特殊照顾,仅仅因为加入了那个该死的福利院项目?
她凭什么被你保送着顺风顺水进了实验室,享受着年级第一都没有的待遇?
我来告诉你,现在有多在意,你离开之后她的日子就有多么凄惨。那些眼红的人,不甘的人,同样努力却没有得到同等回报的人,都会任意将她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你眼里的珍宝终将成为别人的残渣。
到时候,所有你给予的冷漠,痛苦,爱而不得,我都会还给她,变本加厉地还给她,林潇衡,你等着瞧。
“你想做什么!”
脊柱一阵阵发凉,林潇衡彻底慌了,潜意识里他意识到夏雪说的一切真的有可能发生。而那时没有了自己的庇护,程一朵又该怎么办。
“我承认你太耀眼,甚至小组讨论你不经意地笑看一眼,也错认为你对我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同,所以你的轻视冷漠我照单全收。”夏雪凄凉地冷笑着,“我不是非要喜欢你的,只是那个人偏偏是你而已,我无法选择。”
“你想多了。”林潇衡低沉地说,“喜欢你的大有人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那你走啊,尽管走,我现在的难堪,就是程一朵的以后,我保证!”夏雪声嘶力竭地喊。
“她不是任你欺负的小绵羊。”冷冷地回应。
“她最大的弱点,和最强的部分一样,都是你。”夏雪不甘示弱,“你别忘了,我们朝夕相处。”
“我警告你,如果伤害她,不管我在多远的地方,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以为所有的尘埃落定,已经给了她未来几年的安稳无忧,被夏雪一吼才意识到,过早得到太多光环,对这个傻姑娘而言,也许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进入实验室这一整年,发生的各种吹毛求疵和污蔑构陷,连自己都疲于招架,而后一定又会锲而不舍地发生在程一朵身上。
心又猛地沉了下去。
迎面看到钱美丽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过来,嘴里喊,“见到陆耀辉没有?”
隐隐见他和一个女生经过,没仔细看,又不想添乱,淡定地摇了摇头。
“妈的!这个混蛋!”钱美丽尖叫一声,“他能躲到哪里!”
顿时明白大概是那个风流室友玩火了。家乡有个朴实安逸的未婚妻,据说当年愣是不离不弃地等他复读,陆耀辉每次喝多了,都会激动地四处说,你知道吗,她当年可是我想也不敢想能亲近的女神。后来,眼见着和钱美丽电光火花你侬我侬,不料好景不长,最近总是唉声叹气想要一了百了。
感情实在是千姿百态,有些事情看看就好。
陆耀辉的这场火,烧得很大。
下午,学校的论坛上就出现了《电子系大二学生陆某玩弄学妹》的帖子,随后被和谐,晚餐前又换了其他名目掀开了各种热烈的讨论。
虽然谈不上推心置腹,但陆耀辉对他到底是讲兄弟情义的,林潇衡在实验室寻思了会儿,拨他的电话,等了很久陆耀辉才接。
“你在哪儿?”
“我在火车站,宁宁走了,我得去把她找回来。”第一次听到他焦心如焚,快要哭出来的音调。“钱美丽那女人是疯子,我们说好各取所需,不要扯上其他人,她还是不守信用。”
大概还不知道网络上沸沸扬扬的新闻,林潇衡顿了顿,说,“你还是找她好好谈谈吧。”
“谈?我呸!”陆耀辉嗤之以鼻,“我要是再跟她讲一句话,我他妈的就不是男人!”
总有好心人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林潇衡不爱多言,安慰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果然没多久,听到有人说落湖边上出事了。
听到实验室外面走廊一阵骚动,刚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程一朵飞一样奔了出去。
胡福林双手交叉摆在胸前,对着一排好奇的眼神,感慨说,“小师妹的室友跟人打架了,现在大一就这么不得了了!”
“打架?”
“还是去看看吧,师妹室友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七嘴八舌地嚷起来。
“我今天的活儿还没干完,你们去吧。”林潇衡一反常态地退了回去,他还没有从下午的心有余悸里缓和,想着要是不再理所当然地出现,也许她自己也可以把一切处理得好好的。
十一点钟,走廊渐渐安静,程一朵还是没回来。
“怎么样了?”不放心地发了条短信过去。
等了一会儿,程一朵的电话回了过来。信号不好,她说得断断续续,“钱美丽在校医院,她受了点伤,陆耀辉学长也在……对了,你走的时候帮我实验室的电脑数据保存一下关掉哦。”挂电话之前又加了一句,“别担心。”
骑车回到宿舍楼下,想了想还是转向校医院的方向。
深夜的冷风让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毫无意外地,夏雪的话一再戳疼了他。以“要出国”为理由自欺欺人,一再地逃避真实的想法,心却不留情面地做了选择。
没办法狠下心不去看她好不好。
没办法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睡觉。
他可以睁着眼睛对任何一个示好的姑娘说,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却没办法忍受她孤单走出自己的视线。
不知道从什么时刻起,他已经默许了她鲜活的存在,允许她一再打乱自己的节奏,允许她穿过所谓的安全距离,随时躲进深深的怀抱,允许她占据自己的目光,以及曾经毫无波澜的心跳。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现在的自己相处。
理智和情感背道而驰,整个人生失控了。
钱美丽刚处理完伤口,闭目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宿舍的另外三个女生齐刷刷地围着一圈。
“林学长你来了?”吴双第一个发现了他,迎上来压低声音指了指左边,“是来看陆学长的吗,他在隔壁。”
程一朵趴在床沿上,闭着眼像是睡着了,林潇衡“嘘”了一声,示意不用吵醒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隔壁。
“兄弟,她竟然打我!这个泼妇!”见到林潇衡,陆耀辉像找到了亲人,悲愤地挥舞着拳头。
“还不是你先招惹的人家?”
“我已经提过分手了,还不是她死乞白赖地要和好,当时你也在场的!”陆耀辉气愤难平,“今天又是踢又是咬,我已经尽可能忍了,结果她来真的啊,直接一拳打掉我半颗牙。”
“自作自受!”林潇衡没忍住笑起来,“让你以后长点记性!”
“我要是再找她……”忽然声音轻了下来,侧过头发现夏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向这边。见陆耀辉坐了起来,走来递上水杯,“喝吧,刚接的。”
“你是?”陆耀辉整个人顿时亮了,眼神热气腾腾地绕着夏雪飘,“怎么以前没注意,大一还有这样的美女?”
夏雪没吭声,站在原地。
“你过去吧。”林潇衡冷冷地挥了挥手,“这边我来照顾就行。”
“反正她们也不欢迎我。”夏雪小声说,一脸怯怯的楚楚可怜。
“那你快坐,”陆耀辉意犹未尽地打量着,“和钱美丽那种泼妇能处得好就见鬼了!林潇衡你快给这位美女搬个凳子。”
“你被打,真是活该!”林潇衡在伤口上一锤,陆耀辉一边龇牙咧嘴地咆哮,一边谄媚地打开手机加夏雪的微信。
“好些了没?”程一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起啊,我趴在这儿睡着了。”
“没关系,你累了就再休息会儿。”吴双从书包里掏出两个面包,拆了一块送到钱美丽嘴边,“饿了吧,到这会儿还没吃东西,还好今天聚餐回来我买了两个。”
钱美丽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
“怎么,很痛吗?”程一朵站起来,在伤口附近仔细检查。
钱美丽翻了个身,嘴唇缓缓动了动。
“弟弟出生之后,我在家就成了多余的人。
我缺爱,缺好多好多的爱。
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他订婚了,我就像疯了一样,非要把他抢过来,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赢什么,就像当年眼睁睁看着父母偏爱,自己无能为力。然后我越来越着急,他不爱我,他爱我不够多,他的耐心少了一点我都计较,和小时候看着弟弟手里的一百块,而自己只有二十块钱的感觉一样。
我以为人长大了,那些东西都不重要了。
但对我,因为没有得到过,所以还是拼了命地想要。”
陪着钱美丽,聊了大半个夜晚。
讲夸张的英雄主义,讲青春期那些暗戳戳的小心思,讲藏得灰飞烟灭的陈年往事,这些漫长的故事将她们的距离拉得比过往任何一天都近。
“好想吃泡面哦。”天快亮的时候,钱美丽突然揉揉肚子喊。
程一朵自告奋勇,“门口就有自动售货机,你等我,咱们三个一起吃。”
在大厅里碰到了同样出来接水的林潇衡,熟悉的脸,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味道,程一朵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仰着头面对他站着,整个宇宙沉默地斗转星移,一个白裙翩翩,一个笑眼盈盈。
任何言语都莫名多余,这个容纳了太多情绪的夜晚,也许你都明了。
被爱伤害,为爱痴狂,爱而不得,钱美丽哭着笑着说这些是通往圆满的必经之路,每个人都无法幸免。其实我真的不怕,好像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你,我就是有那种死而复生的好运气,在最深最深的痛苦里,依然相信明天有太阳。
“这个时候见到你真好。”程一朵傻傻笑着,张开双臂拥抱眼前的男孩。
她小小的骨骼一使劲,林潇衡的心软绵绵地从月亮跳向星空。
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都没说。
“啊,我还要买泡面!”程一朵突然惊醒松开了手,朝向自助售货机,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红着脸眨眨眼睛,轻轻问,
待会儿你能不能劝劝陆学长啊,明明昨天还很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到最后连好好告别都那么难,两个人都在医院,都痛得要命。
我知道重新开始不可能,可是她离不开他,我们都看得出来。
一朵。
林潇衡一把将她的头贴回自己胸前,轻拍着她的后背。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说不清,有的人,她的时钟一开始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