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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云崖漫步之间寻到一株古树,便即跃上树梢。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见月亮,月光皎洁,夜色朦胧。
黑与白,才是他喜欢的颜色,才是他喜欢的生活。
他将生命中唯一的异彩都留给了弟弟和小师妹。
云崖一想到小师妹,一丝暖意便涌上心头……
小师妹那般可爱,她黛眉如柳,肤如凝脂,一抹纤巧樱唇,浅笑轻抿,说不尽撩人风姿。
云崖心下正唤“灵儿”,却见前方街道旁人头攒动。原来是县衙贴出新的榜文,云崖上前看时,榜文大意是:“近日崇安城不甚太平,接连有武林人士无故失踪,大家尽量不要外出。如遇亲友失踪,速来县衙报案。”榜文下方贴了六张画像。
扫眼画像,云崖一眼便认出第一张画的瘦削青年,乃夺命枪展进;而后两张中的赤膊大汉,乃是金刀银剑崔氏兄弟;还有七伤拳宗不平,冷月追魂鞭仇万千……六个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却是为何一齐失踪了呢?
云崖心中疑云密布,正忖如何调查,却听围观的民众还在念叨:“怎么啦怎么啦?”
“失踪了六个人啊!据说还是会武功的!”
“你说这六个人是一起失踪的还是分别失踪的呢?”
“如果是六个一起失踪的,那对手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是啊!能把六个人一次给收拾了……”
“六个……六个……这个数字……”云崖忽然眉头深蹙,脑海中游离的线索眼看要串到一块了:“六个失踪者……早先在首饰铺,白衣女子匆匆订制的六面铜镜!……这两件事情会有什么联系?”
云崖想到这里的时候,忽见一抹白色倩影闪过——是早前撞见的白衣女子,她刚从赌坊中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几个赌客,在背后小声议论着什么,不时指指点点。
那白衣女子来到对面首饰铺,将订制好的铜镜装入麻袋,随即疾步出店,往南面的河滩行去。人群中,一个猥琐的醉汉,迷离的红眼已经瞄了上去,随即一拭酒涎,一步三晃地跟了上去。他看似步履轻浮,摇晃之间却巧妙地躲过了穿梭的人流。此等技艺,看在以轻功傲视江湖的云崖眼里,竟也是心惊不已。
云崖有些怀疑之前失踪的六人会不会跟此人有关,于是使出“龙吟九天”中的“醉翁游步”,学着那醉汉的样子,也跟了上去。
一路跟出宋街,穿过一片幽暗的竹林,只听得水声哗哗,几抹残垣断壁的影像在月色的映衬下愈见清晰。云崖微一迟疑,缓步上前。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河滩,河滩右侧有片废墟,废墟中央摆着一副棺材,云崖定睛看时,仿佛还能听到“吱吱呀呀”的棺板开启之声……
“棺材?!”云崖蓦然想起早前吴不知测字的话语:“莫非真这么神?!”
云崖不禁打了一个寒噤,汀上的泥砂软绵绵的,云崖心里也是软绵绵的。
其时暮色已深,白衣女子的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凄冷。只见她倏然止步,流云般的乌发飘了一下,现出了一弯残月般皎洁迷离的俏脸。
月色清幽如雪,洒在残破的河汀上,与涨落的汐水融为一色。
残汀汐雪!云崖望着白衣女子旖旎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了这四个字——残汀汐雪。
突然!“哐”的一声,白衣女子手中的麻袋落在了地上。
云崖回过神来,却见眼前白影一晃!白衣女子身上的衣服竟然全褪了下来,随即轻移莲步,朝岸边走去。
云崖竟然看得痴了:“这女子的身影好美!”
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她为什么一个人买这么多面铜镜?
她与那些失踪者究竟有无关联?
云崖心中疑云密布,随即想到自己虽是善意,但躲在这里窥视女子,终是不雅,正待避目,却见那女子挡胸回身,惊叫道:“什么人?!”叫声惊起了树梢的晚鸦,“嘎嘎”而去。
云崖心下一凛!不曾料到自己引以为傲的轻功与隐遁竟被眼前女子发现。正欲遁逃,忽又想起,那猥琐醉汉也似是躲在附近,旋即松下一口气,猜想那女子大概是发现了醉汉的声迹,因而惊叫出声。
女子话音刚落,一阵淫笑便从竹林中传来。笑声刺耳,愈来愈近。果如云崖所料,那醉汉拖沓着脚步从竹林中走将出来,浑身都是不正经的动作,一对通红的鼠目恣意地瞄着,那溢着酒涎的板牙嘴笑容令人作呕……也不知眼前这女子会有何反应?玉体乍露断然会恼羞成怒,可一个纤弱女子如何能敌过眼前这深藏不露的醉汉?云崖暗暗做着思想斗争:救?不救?……即便救了眼前这名女子,她必定也会憎恨自己,毕竟方才自己所为与那醉汉并无异处,同样是窥人玉体,说是好心,又能有几分可信?
那女子看到眼前的醉汉,反倒是淡定自若,可从她略微凸起的腮骨和鬓角青丝拂起后依稀可见的青筋,盖知其心中早已是惊怒不已。只见她单手拾起地上的白衫,正要披挂上身,怎料那醉汉得寸进尺,一个大步朝白衣女子纵过去,伸出的右手眼看就要碰到她的胸脯。
云崖小腿骤然蓄力,也顾不得什么误会了,便要飞出去拦断醉汉的轻薄之举。
突然!只听得“砰”的一声,右侧断墙内的石棺棺盖一弹而起,一个青年从里面飞身而出。这一幕同时震住了醉汉和云崖。只见那名青年手持银箫,剑眉拔翘,只是那双眼睛,却是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青年的长相竟与云崖有几分相似!
云崖已经惊诧得说不出话来了。眼前这名青年,赫然便是他的弟弟——云天!云崖心中万股涛声,满腹的疑愁溺得他心好痛!
云天飘然落地,平举右臂,掌中玉箫被五指一拨一带,便急速旋转了起来,带起一片河沙漫天飞舞,气劲之凌厉绝非一介书生之作!只见他鬼步一踏,瞬间就欺到了醉汉的跟前。那醉汉身负上乘轻功,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此时提聚真气,出掌迎击。
岂料云天的银箫势如破竹,醉汉的双掌格挡之下宛如螳臂挡车,四根手指当即被削断,余下劲气直逼脖颈而去。那醉汉慌惧不已,捂着断手转身便跑。云天紧随其后,银箫一阵疾点,击出的劲气打在醉汉后背,封住了他几处大穴。那醉汉顿时跪下身子,陷入了昏迷。
云天依旧是面如死尸,拖起醉汉的左脚便往白衣女子走去。
云天一身诡异霸道的功夫,一副行尸走肉般的表情,云崖看在眼里,早已是目眦尽裂。他早便听闻江湖上有一种蛊术,乃以邪气侵体控人心智,使其行尸走肉般地听命动武。中蛊者身上邪气愈浓,功力愈是深湛,而残余的心智则愈是薄弱。云崖心系弟弟,再也顾不得眼前的白衣女子,当即一纵而出,落在了云天面前挡住其去路,云天不躲不闪径直朝眼前的大哥撞去,仿佛看不见眼前有人一般。云崖见状,再也无法遏制自己的情绪,怒喝一声:“云天!”声势撼天动地,震得竹林竹叶都纷纷掉下,随着喝声的落下,云天的步伐终于停滞了一下,他眼眸之中有了些许神光,刚刚的那股灰涩冰冷淡去了,可也还是不见往日的恬淡。
那河边裹好衣衫的白衣女子眼眸微凝,从袖中“咻”地飞出一条缎带,缚住醉汉的身躯。这一切,云崖自然看在眼里,可是弟弟令他痛彻心扉,他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就在云崖愣神的一刹那,眼前的云天倏然腾空,甩下醉汉的身体,飞也似地往峡谷中遁去……
云崖当即追了上去,可奈峡谷幽深无比,云天早已不知躲到何处。
云崖又急又悲,冲着峡谷喊道:“天儿!出来吧!倘若你没有误入歧途,何苦躲着吾兄呢!倘若是误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只有回声……没有回应……
“天儿,爹娘早逝,为兄与你相依为命,在外披荆斩棘无非是想让你潜心学画。你若是想习武,为兄自可传授,你为何要学邪道之术,弄得自己不人不鬼!为兄传你“龙吟九天”可不是等着今日你我兄弟相追啊!”
“天儿!……”
“云天!……”
“云天……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出来吧!跟大哥好好谈谈!……”云崖四下顾盼,数唤弟弟不应,声音已渐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