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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姬凌生第一反应是当初的麻衣青年,平心而论,麻衣青年修为要比柳若兮强上不少,既然柳若兮是八道灵根,那麻衣青年起码也是八道,最不济也得是八道中的最上乘,九道灵根也不无可能,不过以姬凌生的所见所闻,那两人瞧着不像是姐弟,更像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正因见识过这类人物,所以老叟一席话,旁人半信半疑,姬凌生却觉得是真话。
斋号半衣生的老叟三言两语便吓住了几桌人,小忌子板着指头从一数到九,听项春灵说一道灵根便有十倍的差距,于是他琢磨着把一道灵根算成一层楼,两道就是十层,三道百层,算到后面李忌一脸骇然。就连酒楼掌柜也有点刮目相看,尽管从走南闯北的酒客口中听过很多五花八门的奇闻异事,加上小外孙从叶城带回来的种种新奇见闻,但他依然拿不准老叟所言是真是假,毕竟中土离得太远,相隔十万里,远不是倒马站到叶城所能比的。
掌柜的犹豫再三,最后决定继续站在二楼听书,看看说书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期间小伙计们轻手轻脚的端来酒菜,顺带给掌柜老头捎了盘咸炸花生米,他也不拘谨含蓄,靠在栏杆上就是嘎嘣脆一顿嚼,盯着肥腻卤肉发愣的齐鸿钧跟着招手也要了碟花生,店小二勾着身子领命告退,下楼前匆忙瞥了眼没有好酒好菜伺候的老叟,发现他手里拿着抚尺,小二恍然大悟,倒马站有个挺出名的讲书先生,姓什么不知道,往往只在楼台高大的黄凤台摆桌,不愿造访小门小户的君悦楼,想必因此招来掌柜的嫉恨。想岔了神,小二差点绊倒,趔趄好几步才站稳,让掌柜的斜着剐了一眼,识趣少年赶紧灰溜溜走掉。
之前火急火燎的臧星桀等来酒菜之后,却不急着动筷,先问了老叟一句,“我在叶城待了好些年,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该不会是杜撰的吧,我也不冤枉你,要是你拿得出证据,便好酒伺候,如果没有也不刁难你,大伙当做随便听听,不过刚刚说好的酒水就算作废。”
周围人无声附和,即便明知剑士说着假话,但无疑问出了他们的心声,眼巴巴等着老叟证实他所言非虚,只有玄机法师和角落里的红衣青年从头到尾波澜不惊,老和尚佛门出身,有这份淡然定力不奇怪,倒是红衣青年引来不少有心人的注意,姬凌生趁着九寸和尚明目张胆打量青年的机会,朝角落快速扫了几眼,青年面色苍白,唇红如血,要不是脸颊充满棱角,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女子。
几眼过后,姬凌生收回目光,正好听见说书老人耿直无比的答话,众人还以为他又要引经据典,卖弄一番玄奇,没想到他摇头苦笑过后老实答道:“小人拿不出佐证,不清楚柳家为何雪藏那个天才,故不敢喝这碗酒。”
臧星桀毫不意外,一副自觉料事如神的嘚瑟模样,摆了摆手,对此并不介意,承诺道:“你若有兜里揣着什么逸闻轶事,只管讲出来,我不会施舍你,你得靠本事挣这碗酒喝。”,安静侍立的捧花姑娘伸手摸了下腰后的勤王剑,不禁心生疑窦,大道殊途同归,剑道亦然如此,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始终觉得,自己的剑和臧剑士的剑不太一样,她是个剑修,虽然以剑为证道契机,但其实仍需要依仗自身修为,臧剑士则像个剑客,完全不在乎境界高低,一心一意用剑问道,换句话说,于捧花姑娘而言,勤王剑至多是护驾的兵器,反观那柄观世音,则如同是剑士的全部。路上听说剑士修行的是救人剑,她似乎懂了剑士为何因青岚山下惨死的年轻眷侣而黯然伤神,但就眼下来看,她难以看出这个刁难说书老人的剑士有任何慈悲心肠,想不透彻,捧花姑娘只好将他当做大千世界中偶尔出现的一朵奇葩。
老叟含笑点头,没敢喝桌上摆放的茶水,只好咽口水润嗓,他眼珠子扫过剑士肩头露出的剑柄,试探道:“大人对名动东炼的剑仙有无兴趣?”
剑仙自然是指那位凭借剑术造诣跻身十大高手的剑道宗师,臧星桀精神一振,前些日子就缠着赵老头追问了许多,但紫竹镇地处偏远,老头说话又喜欢唬人,到头来还是对其知之甚少,现在有了蛛丝马迹,剑士展现出极大的兴趣,急忙问道:“你知道那位剑仙?快快讲来!”
老叟连连点头,拿着抚尺一拍桌面,干哑嗓音变得沉着有力,“那位剑仙小人并未见过,不过知晓其中几段典故,具体名字不太清楚,隐约是姓裴,小人便姑且称他为裴剑仙。假若小人的消息不假,裴剑仙应是北海人士,来自数十万宝岛的其中之一,剑术大成时就轮番挑战头顶万座仙山的各派高手,恰好赶上当年的比武大会,他孤身赴会,带着江湖上消失已久的豪气和天下人为之汗颜的胆魄,且为不被世人看好的兵武道,他却不卑不亢,仅凭一人一剑连败两仪宗和阴阳山的数位高徒,随后一剑洞穿举办比武的双鱼台,令那座屹立数千年不倒的石台碎裂坠落小半截,引起轩然大波,引来无数修士去往那座双鱼台时驻足观望,瞻仰剑仙留下的仙人手笔。北海占了九大高手中的三席,此举让裴剑仙生生逼出两位,三人见面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剑气席卷的骇浪淹没了漂浮九天的千余座仙山,剑锋劈碎的惊涛足有万万重,余劲殃及池鱼击落了一座仙山,搅得方圆万里的海水宛如泥潭般浑浊,周遭犹如天地翻转,烈日不得其光,明月不得其华。此事变为当年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万众瞩目下三人缠斗半月有余,从北海打到中土,在杨家的两座机关城中间过招,在柳家的七十二峰间追逐,最后于钟家的朝天大阙前决出胜负,此战裴剑仙虽败犹荣,正要拍拍屁股走人,另外两位却不答应,决议要拿出杀手锏单独再战一次,就在此时······”
老叟突然停住不说了,引来几声抗议,二楼两位女子同样是满脸期待,臧星桀和李忌眉头几乎挤成了一条线,姬凌生遇见过许多爱卖关子的讨厌人,所以比较习惯,帝夋和两个和尚则耐心十足,叶成蹊搓着双手,期许道:“老先生接着讲,我这小徒弟等着心急呢。”
嗯?齐鸿钧一脸困惑,欲言又止的盯着师父,结果让叶成蹊意味深长瞟了一眼,傻徒弟乖乖缝上了嘴。
悄悄打量了下掌柜的脸色,也是急不可耐的样子,老叟趁机眼疾手快倒了杯冷茶,然后快速喝了一大口,呼了口气,继续说道:“就在此时,钟杨柳三家的最强者纷纷出面,也就是九大高手中的另外三位,毕竟北海的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再隐忍下去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两位北海高人二打一赢了觉得胜之不武,嚷嚷着要再打两场,结果中土三派的那三人死活不答应,勒令让他们打道回府,两位高人追赶裴剑仙整整两月,好脾气好涵养早折腾没了,听到不让打,当场就急眼了,直接大打出手,由此演变为六个人的乱战。最妙的是,南盟七城也有两位高手赶赴中土,原本是去看热闹的,后来莫名其妙也跟着打了起来,由此一来,东炼九大高手,除了天枢城城主和两仪宗宗主这两位分别数一数二的顶级强者,剩余七个打成了一锅粥,从这便能看出裴剑仙足以与七人平起平坐。那八人打得天地变色,硬生生在中土挖出个占地一万六千里的天坑,后来被誉为中土第四绝,裴剑仙在那场江湖人叹为观止的打斗中安然身退,一战成名跻身顶级强者之列,并笑言千年英名下不过尔尔,江湖众说纷纭,九大高手自此便多了一个。后来剑仙返回北海,重铸了一座仙山,不收任何门徒,他在北海出了最后一剑,将山门一分为二,留了把木剑在山峰断口,留待有缘人去取,不过听说几百年过去,到现在也没人拔得出来。最后一次听见裴剑仙的消息,是他数十年前在天璇城外挥洒剑气刻下一个剑字,希望能有同道中人从中悟剑,再到后来他便销声匿迹了。”
一口气说完后,老叟又喝了剩下半杯茶,其余人听得津津有味,剑士更是目瞪口呆,振臂高呼,“小二,上酒!”,掌柜的亲自下楼抱了坛酒,今儿长了不少见识,不管真假,茶余饭后跟同行吹嘘的谈资是有了,上酒后,掌柜老头亲自动手开封,给说书人倒上满满一碗。老叟受宠若惊,喝酒的场景十分滑稽,比喝茶更讲究,先是呡了一小口,等酒香完全在嘴里扩散,然后猛灌一口,意犹未尽的砸了下嘴,留下半碗酒等会再喝。
臧星桀回过味来,怀疑道:“这些该不会全是你添油加醋的吧?”
老叟哈哈一笑,诚恳道:“故事的确有小人的润色,但多半都是真的,倘若干巴巴讲出来也没什么味道,由小人将它演义一遍,诸位大人听得高兴就行,何必在意其中多少真假。”
叶成蹊忍不住说道:“此等见闻我偶有听说,但远不及先生讲得精彩,闲暇时候也常常捧着儒家经典,自以为博闻强识,却远不及老先生见多识广,先生说曾到过中土,看来行万里路比读万卷书强啊。”
“大人谬赞,小人年轻时曾与一位高人结伴半月,从他口中听到许多惊人见解,知道了天地并非仅限眼中所见,更比寻常人的想象要大得多,听说了中土的奇异风光,以及北海仙山的下面并非一片绿海,而藏着数十万的岛屿,以供天上的万数宗门挑选门人。正是听他说了那般风景,小人后来才有胆量放弃书斋,云游远方,一路靠讲故事为生。”
“你没到北海就回来了?”,李忌洞察到老叟话语中的蹊跷,好奇问到。
老叟眯着眼睛遗憾道:“小人倒是想去,不过到了那,发现临海碣石上横放了无数门匾牌坊,上面写了北海每一个宗门的名字,原来是大能们设下阵法用来传送门人弟子,一座牌坊对应一个宗门。一万大气磅礴的门户相连,不可谓不壮观,可惜小人凡人之躯过不去啊!”
楼中人恍然点头,连掌柜的都忍不住为老叟感到可惜,叶成蹊一脸钦佩,却不是佩服老人的矢志不渝,而是对北海独树一帜的阵法拍案叫绝,“北海之大不知几万里,用小小的阵法传送活人,省去了长途奔波,妙啊!”
姬凌生手指摸了下腰间挂着的虚囊,感觉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想到老叟与他想到一块去了,只见老叟摇头笑道:“若说修士不起眼的神奇之处,小人知晓修士都带着一个小袋子,明明个儿小却能容纳万物,看似寻常实则妙不可言。”
叶成蹊从怀里掏出一个虚囊,赞同道:“开辟一方小天地,说起来确实有点奇妙,不过若是在摇光城就太过寻常了,许多高人都喜欢在后院辟出一个洞府,形成一个小千世界,用以豢养奇珍异兽。”
老叟跟着点头,端着酒碗喝了小口,沉吟半天,放下酒碗不确定道:“小人有一个猜想!”
叶成蹊摊手,“先生请讲!”
“咱们会不会就是被人豢养在洞府里的奇珍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