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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升起的太阳斜射着地面,拖拽出几道长长的阴影。还透着凉气的风吹走了朝堂上逐渐上升的热气。
司空元一步一步拖着软弱无力的脚步向前移动,斑斑点点的血迹遗留在地面上。在黑夜的痛苦里一刻一刻地挨过,他的心沉甸甸的直坠无尽的黑暗深渊。
他微微抬起头,用暗淡的目光扫视一圈堂上的人。蓬乱的头发遮盖住他的脸庞,他轻蔑的一笑。残乱的衣裳混合着斑斑血迹,让堂上的人微微错愕。
主审的官员侧过身,悄声地询问身边的人,“有人动私刑了?”
旁边的那人低眉顺眼地靠近主审,小心翼翼在他耳边说:“国师来过了...”
主审幡然醒悟,‘哦’了一声,便跃过这段再也不提。
主审怒拍惊堂木,道:“堂下人报上姓名。”
司空元眼神放空,他沉静安宁的声音在一片静寂里缓缓地说:“司空元。”
“前朝丞相司空晋是你何人?”
“家。”
“你说你要认罪?”
“是。”
“快从实招来,免得白吃许多苦头!”
“大魏破我家国山河,我忍辱负重、蛰伏至今,就是为了能手刃轩辕彻报仇雪恨。是我给太子侧妃下蛊,迷惑她毒杀轩辕彻,以此逼大月氏与大魏反盟。没想到却败露了...”
主审思量片刻,质问道:“据本官所了解的情况,你落难后一直受大月氏收留庇护,大月氏主君和太子侧妃对你也百般信任与照拂,你为何恩将仇报蛊惑侧妃。”
“呵呵...百般照拂...是百般刁难、百般凌辱!他们几时拿我当人看,只骂我是外来的野猴子,任意打骂的奴才。我司空家男儿竟然沦落到摇尾乞怜才能生存下去,你叫我怎能不恨!”
主审感叹道:“俗话说的好:升米恩斗米仇,陛下和大月氏主君犯了一样的错误,就是宽仁容你们存活至今,不想却因仁德害了自己。从实招来是否还有同谋!”
司空元脱口而出,“没有。”
主审愤怒地大喊,“上刑具!”
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之后,司空元气息奄奄地倒在地上。
主审连忙追问:“有人见你与一位女子在一起,那位女子是谁?快说!”
他残喘着缓缓说道:“朝摇掌门弟子云孤。”
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主审又问:“她在哪?!”
司空元绝望又恐怖地狞笑着,一字不说。
主审朝身边的人递个眼色,身边的人会意,他提来一桶浓盐水毫不犹豫地泼下去。
一阵令人心悸的泼水声里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嚎叫。
“快说,她在哪!”
“在...京中...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找我...”
“逆犯司空元大逆不道,毒害陛下,本案宣判:三日后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悬尸城门,以儆效尤!”然后他又对官兵下令,“全程搜捕逆犯同谋朝摇弟子云孤!”
“是。”
一阵紧张地进出后,斑斑血迹的地面映者司空元消失的身影。
宋丞相看完司空元画押的证词后,点头认同主审的审判结果。他又将案件经过一一告诉轩辕彻。
机辨一旁暗自一惊,他面不改色地问:“可有证据呈上?”
主审支支吾吾地说:“并没有证据,只是逆犯一人之言。”
“京城内外侍卫森严,朝摇弟子是如何能做到自由进出,这里是否另有隐情?众人皆知逆犯是大月氏的人,侧妃被朝摇罢黜师门后便一直对朝摇心生芥蒂,处处献计对付朝摇,会不会是司空元为新主抱不平,见自己死期将至便随意攀咬他人。可还有人能证明朝摇弟子云孤曾在京中出入过。”
皇后见机款款而起,对着轩辕彻深深地福了福礼,“陛下,臣妾听几位大人的对话心中惶恐,突然想起一事。”
轩辕彻说:“你说。”
“早些时候,太子侧妃月蓉向臣妾禀告,说有日自己念及过往的师徒情分,想去给掌门送盏茶汤,哪知撞见朝摇掌门与其弟子的私情,两人正在文渊阁内毫不避讳的私会。臣妾当时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事关众人清誉,便压下暗中调查,想查明真相后再禀明陛下。哪知不巧,陛下一病不起,这件事也耽搁下来。今日听众大人再次提起此人,臣妾惶惶不安,现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裁断。”
轩辕彻瞋目切齿,说:“来人!搜铺逆犯同党,抓到后按谋逆罪在菜市口处死。”
“是。”大理寺官员说道。
出了福心宫。
机辨将主审拉到一旁问道:“逆犯真的是这么交代的?”
主审恭敬地朝机辨回礼,“回国师,下官句句属实,不敢隐瞒。”
机辨凝神细思,越想约觉得疑点重重,“你安排一下,我要见司空元一面。”
“是。下官这就回去安排。”
司空元被关押进死囚牢房,他看着手里的药心想自己不欠月蓉什么了。他毫不犹豫地服下药,静静等着那一刻的到来。这么久没回去,公主肯定等着急了。
等衙役巡视地牢时,发现司空元倒在地上怎么叫都叫不应,衙役赶紧打开牢门查看,发现他早已身亡。司空元七窍血流不止,死得及其凄惨。
到了夜里,钱怀瑾终于听到司空元自戕的消息,他心里的大石头这才缓缓放下。
司空元因毒害君王,罪大恶极,被悬尸城门口。
云霄在家里等了好几日都没等到他回,她终于坐不住了,乔装外出四处打听寻找。
当她寻到城门处时,才看到司空元被悬挂的尸体。听到一旁围观百姓小声议论逆犯的罪行。她感觉自己掉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四周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大理寺满城搜铺逆犯同党,一时城内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轩辕彻自从吃了丹丸后,脾气越发古怪暴燥。
大理寺追查了许久都没有找到逆犯。他日日担心逆犯会进宫行刺,日日催问大理寺卿案件进展,大理寺卿压力也越来越大。
直到有人点名说:“这样没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要找到什么时候去,太子侧妃不是见过她易容后的容貌吗,请画师按照侧妃描述的样子将逆犯易容的容貌画出,再将画像贴满全城,许以重金,不愁找不到人。”
大理寺卿这才恍然大悟,不一会功夫,满城贴满了云孤易容的画像。
画像一帖出,立刻就有人奔着酬金来举报。
大理寺卿问:“你见过此人?”
“回大人,小的见过。他是文华阁修史的一个小官,是太子殿下亲自举荐的。”
他一脸惊疑地问道:“什么?!太子举荐的?你没弄错。”
“没有,小的记得很清楚。”
他跌坐在椅子上,他有些糊涂了,这件事怎么又绕回到太子身上?但他也是久混官场的狐狸,很快便保持镇定。太子近来接二连三地出事,桩桩件件都是往死路上引,他早就察觉有些不对劲。若不是命大,稍有不慎这东宫之位就得退位让贤。
他眯起狐狸样的眼睛,细细一推敲,仔细地询问此人说:“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那人老老实实地答道:“文华阁内的人都见过,想必都知道。”
“你去领酬金吧,这件事就不要四处宣扬。”
“是,谢大人。”
等那人退下后,他奋笔疾书写下一封案情,然后急呼道:“来人!来人!”
“大人,什么事?”
“修史的官员都还在天牢里关着吗?”
“是。大人现在要去天牢?”
“对,去核实一件事情。”
天牢。
天牢的官差去牢房提人,不想人没提来,他们自己倒是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大人,不好了!逆犯不在天牢中,有人将囚犯换走了。”
“什么?岂有此理!”他细长的眼瞪出一短条黑眼珠,“严刑拷打,让他把知道地全说出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是!”
皇后正在福心宫伺候轩辕彻用药,“看来还是许御医的方子更好,陛下近些日子气色好多了。”
轩辕彻脸色逐渐恢复正常,但嘴唇还是透着紫黑色,他一脸疲倦地说:“皇后接连照顾寡人也辛苦了。”
皇后连忙放下手里的空碗,抽出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边残留的药迹,一脸柔情地回道:“这都是臣妾应做的。”
高全急匆匆从外面闯进来,他朝二人行礼,“陛下,大理寺卿有急事求见。”
轩辕彻点点头,“宣。”
“是。”
大理寺卿诚惶诚恐地向陛下行礼,“陛下,臣查到一件事,内心惶恐不安。因此事关乎太子,臣不敢定夺,特来请示陛下。”
轩辕彻一脸疑惑地问:“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大理寺卿双手呈上案情,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前朝逆犯同党云孤,曾易容成庶民,混入文华阁内参与修史。据说...据说...是太子殿下保举进去的。”
“什么!你说太子与朝摇逆犯勾结?!”
大理寺卿一下匍匐在地,他颤抖着说:“臣不敢妄言。还有一事。”
“说!”
“此人原本该被关押天牢。可臣刚去天牢查看,发现逆犯早已不知所踪。不知是谁用一个死囚将她换了出来。那个死囚已经全部招了。”
轩辕彻怒不可竭,他猛烈的咳嗽,一口气硬是卡在嗓子处提不上来,他断断续续地说:“将...将太...太子....叫来...”
一旁的高全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淡定地说:“是。”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皇后轻拍轩辕彻的后背为他顺气,她劝慰道:“陛下息怒,当心身子。”
“这个逆子到底要做什么!”
皇后说:“太子年幼,难免耳根子软,受贼人蒙蔽。陛下还是要赶紧养好身子,再多多教导太子一些。”
‘咳咳咳...咳咳咳...”
东宫。
有人偷偷来给轩辕启送来消息,他连忙嘱咐贴身内侍万全,“你亲自去通知钱大人,就说要他一定将人藏好,只要找不到人,事情就有转机。”
“是。奴才一定将话传到。”
万全前脚刚走,高全后脚就跟了过来。
他对太子说:“太子殿下,陛下请您往福心宫去一趟。”
轩辕启说:“知道了,孤这就过去。”
轩辕启在地上跪了许久,轩辕彻都没有让他起来。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
“父皇息怒,儿臣向来敬重父皇。”
“敬重?你就是这样敬重的!”轩辕彻将大理寺呈上的案报摔到太子眼前。
他匆匆瞥了一眼,俯下身来,说:“儿臣是保举过一个庶民入文华阁修史,儿臣看中他的文采,并不知他是逆犯。是儿臣用人不严,给了贼人空子,还请父皇责罚。”
一旁的荣妃轻笑道:“太子果然能言善辩,如此避重就轻,看来这件事还让你受委屈了。”
太子一脸平静地说:“荣妃娘娘哪里的话,孤不过是就事论事。”
自从王宴被关押后,荣妃就像失去羽翼的鸟,再也嚣张不起来。她无子可依,只有紧紧攀附住轩辕彻这颗大树。
后来皇后找到她,说:一个是想要瓦解士族的太子,一个是有士族血统的皇子,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应该站在哪边。
荣妃继续攀咬太子,“太子说自己是受人蒙蔽,并不知道他是朝摇逆犯。那为何这个逆犯被人从天牢换走?难道是殿下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这个逆犯说了出来。”
“换囚?!孤从未做过此事!”
“太子殿下,那个囚犯已经全招了。”
轩辕启跪地朝轩辕彻爬去,他红着眼,斩钉截铁地说:“父皇,儿臣冤枉!儿臣从未做过此事,请父皇明察。”
轩辕彻沉默不语,只死死盯着太子试图分辨出他的话有几分真假。
皇后趁机说:“陛下,此事牵连太子,还是要谨慎行事。臣妾觉得还是要将那个逆犯抓住当庭对峙。至于太子,还是先委屈一阵。”
轩辕彻目光冷峻地看着太子,一字一句地说:“太子德行有失,忤逆君父,从今日起禁足东宫。”
轩辕启一时瘫软下来,他眼神萎靡地说:“儿臣...谢父皇隆恩...”
莽子匆匆赶到钱府,他急出一脸的汗,“大人不好了,太子被陛下关起来了。”
钱怀瑾一把抓住他,“什么!”
“大人快想办法,再这样下去,太子只怕就危险了。”
钱怀瑾拧着眉,苦思冥想许久。
突然,他眼里的阴寒一闪而过,冷冷地问云孤,“你还记得那个镜中人吗?”
云孤不解其意,愣愣地说:“记得。”
“我们来布个局,请君入瓮。”
云孤不解,“你想怎么做?”
“你不是说过,这个镜中人的真实身份是前朝公主的怨魂。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附身在一个与你长得一摸一样的人身上,那我们正好将计就计,将她引出,一口咬定她就是你,然后再揭露她的真实身份。”
“你想让陛下以为,太子是被前朝公主蛊惑。”
“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除你的危机,也能洗清太子。”
街市上,百姓们三五一群聚在一起,正议论着最近发生的大事。
路人甲:“诶!你们听说了吗?”
路人乙:“什么事?”
路人甲:“据说这个前朝余孽是被朝摇掌门的弟子云孤亲自抓住的。”
路人丙:“是她?!为什么?”
路人甲:“陛下对朝摇多有不满,据说她与陛下做了协定,亲自帮陛下扫清所有前朝余孽,陛下就放过朝摇。”
路人乙:“真的。”
路人甲:“千真万确。”
路人丁:“听说这个前朝余孽一直在大月氏,是侧妃带来的人?”
路人甲神秘兮兮地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你们知道吗,据说这个前朝余孽被抓后,太子侧妃怕因此连累太子,悄悄的将他...”这个人悄无声息的用手抹了一下脖子。
众人一时禁语。
路人丙显然有些不信:“你哪里听来的谣言,知不知道散布皇室谣言是要被抓去关大牢的。”
路人甲急了,说:“骗你我是你孙子!我亲戚是在大佬里当差的,他说这个前朝余孽都被判了三日后午时斩首,不知怎么的,案情还没呈给陛下过目,当晚就死了。据说死得时候七窍流血,仵作一查就说是被毒杀的。”
路人们纷纷惊呼,“我的天啊!”
...
乔装打扮的云霄正在一旁搜查情报,她无意间听到人群里议论的事。她眼眶全红,心里狠狠地想: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们。
福心宫
轩辕彻高高在上肆意地打量钱怀瑾,“钱大人是来给太子求情的?”
钱怀瑾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恭敬地说:“回陛下,臣只是来揭露真相的。”
轩辕彻玩味一笑,“哦,什么真相?”
钱怀瑾斩钉截铁地说:“回陛下,臣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何人所为。请陛下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会亲自抓到真凶,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轩辕彻意味深长地看着钱怀瑾,“钱大人为太子的事有心了。”
轩辕彻绝不会想看到钱氏变成大魏的强大外戚。平时他绝不在人前与太子有任何联系,哪怕是看起来也不行。最好让大家都以为钱氏与太子在那场后宫斗争中从此决裂。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好将对太子的支持从人人盯着的明处转到暗处。
钱怀瑾心一惊,连忙示忠,“臣是陛下的臣,为陛下尽心尽职查明真相是臣的职责。”
轩辕彻摆摆手,顺势换了一个坐姿,“起来吧。”
“谢陛下。”
“那便给你五日时间,五日时间一到,若是钱大人口里的真凶没到,那寡人便定钱大人欺君之罪。”
“谢陛下隆恩。臣告退。”他看似目光坚韧、步伐稳健的离开福心宫,实则后背早已浸湿。
轩辕彻见他挺得笔直的后背,心里默默感叹自己真的老了。
皇后近来私下的小动作他也不是不知道。如果钱氏安份,那留在太子身边为他鞍前马后也不错,不然以启儿一人之力还真难以压制士族那群难啃的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