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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书上的历史故事娓娓道完,月横塘黯然垂下手,一卷绢帛“啪”地掉在青石地上。
他目中隐隐含泪,抬头望向紫宁,脑海中浮现出十万年羲儿的样子,苦难而又忍耐,柔弱而又坚强。
一时间心中难以自持,只觉得重新回到十万年前,紫宁与羲儿合为一人,他满腔的内疚与自责,想要宣泄出来,却是无处倾诉。
紫宁的长睫毛颤动两下,这样痛苦的故事她不想再听第二遍。往事已过,该放下的总要放下,前生的一双爱侣都化作烟尘,不必睹物思人。况且站在她面前的是月横塘,不是大魔头月冥。
随即嘴角一抿,眨眼问道:“塘哥哥,这故事就说完了吧?”羲儿和月冥后来怎么样了,都不必再说。总之是一个悲伤的结局,羲儿杀死月冥,然后自杀而死,巫灵王无比痛苦,了此残生。
似乎每一个人都有无法解脱的苦衷,月冥死了,羲儿和巫灵王也做出牺牲,他们三人都很不幸,那到底谁得到好处?
突然间她对仙道界的争斗十分厌恶,仙族与道族、仙族与巫族、仙族与天妖,千万年间斗个没完没了,无辜者死伤无数,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横塘听她一问,回过神来,微微点头道:“书卷上只写了这么多,看来记载故事的人对仙道界的往事十分了解。”
紫宁很快从羲儿的角色中跳出来,不解问道:“那他写了这么多故事,有什么目的呢?”
虽然她是玄女重生,但记忆中关于羲儿的形象并不多,仿佛只有朦胧一片的往事。月冥的无情与残暴,她更是一件也不记得。所以听了羲儿和月冥的爱情故事,就犹如是一个旁观者,虽然凄美哀伤,但没有亲身经历的切肤之痛。
叶涟女弯身捡起绢帛,翻看了两下,蹙眉摇头说道:“故事只写了一半,后面就没有了,这又是什么缘故?”看到卷尾的署名是姬史,不禁愣了一下,“姬史曾是仙道界有名的浪子散仙,据说还是古往今来第一才子……”
话没收完,涂濛早已不耐烦,抢过绢帛往锦盒里一扔,说道:“管他什么第一浪子第一才子的,他写这些东西放在铜镜困阵里,究竟干什么用的?”
他被铜镜困阵、黑蝙蝠、妖花、锦盒这些神秘事情搅得头昏,只觉得此人故弄玄虚,如今他们困在阵法中,却找不到出去的线索,这让他又急又烦。
月横塘抽回思绪,从往事中挣脱出来,目光望向墙面上的铜镜,淡声说道:“后面的故事,不在书卷上,而是刻在墙壁上。”
“墙壁上?”涂濛一愣,“刻在什么墙壁上?”
叶涟女恍然大悟,一双眼睛发亮,叽呱说道:“我们在困阵外面看见的浮雕壁画,仙族联合攻打月冥,羲儿获得玄女传承,杀死月冥,这才保住了仙道界。那整片墙上的壁画都是姬史做的,不愧是第一才子,他果真有些本事。”
眼神一瞥月横塘,抿嘴说道:“月冥当年养了一只黑蝙蝠仙宠,究竟跟天妖有什么关系,你肯定知道得最清楚。”
月横塘嘴唇紧闭,并没有说一句话。所有的事情都历历在目,但过去的伤痛再重新揭出来,只会留下更深的伤。
紫宁明白他的心情,连忙解围道:“叶姑娘,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月冥称霸仙道界三百年,这期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塘哥哥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说了,十万年前的恩怨都已经过去,咱们深究也无益,还是想一想眼前,要怎样离开困阵。”
叶涟女眼珠一转,阴阳怪气道:“紫宁,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偏袒他。当年月冥怎样对待羲儿的,你难道都忘记了?”
紫宁转眸看她,微微一笑道:“我是紫宁,不是羲儿,塘哥哥也不是月冥。”停了片刻又道:“月冥曾经是大魔头,但他已经死了十万年,不管好事坏事都烟消云散了。如今我们要对付的是天妖,不必什么事都牵扯到月冥身上。”
叶涟女仇恨天妖,对月横塘也有偏见,她听了姬史记载的故事,总觉得天妖与月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不理会紫宁说什么,只瞅着月横塘笑道:“月冥的仙宠叫做妖妖,一只巨型黑蝙蝠已经化成人形,难道就是铜镜里的黑衣女子?”
天妖是巨型蝙蝠一族,妖妖也是化形的黑蝙蝠,如果二者没有一点关系,那才真是奇怪呢。
“我明白了。”涂濛双手拍巴掌,一惊一乍地叫道:“铜镜困阵一定也是姬史布下的。姬史虽是一介散仙,但与昆仑仙族关系密切,他不想让黑蝙蝠出去作恶,所以布阵困住妖妖。”
紫宁皱一下眉头,对这种解释十分不满,“他为什么要困住妖妖?当真是莫名其妙。月冥已经死了十万年,连他的仙宠也被困在昆仑峰下,仙族的人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
她对仙族没有什么好印象,除了月横塘和东陵,她遇到的梓绮、静霄、菡樱白,还有那些仙族神女,似乎都是刻薄之人。也难怪华瑶女帝宁可下嫁道族发鸠帝君,也不愿留在蜀山仙族当掌门,而云祖更是叛离蜀山,当一个散游的野仙,必是忍受不了仙族的虚伪和残酷。
涂濛连忙说道:“仙族困住妖妖,也是为了防备再出现月冥之患吧。”说着偷看一眼月横塘,虽然绝皇不是月冥,但两人终究是前世今生,连长相都一样,因而他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月横塘会随时变成月冥。
紫宁更是恼怒,双眉一挑,忿然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仙族如果担心月冥祸害仙道界,为何要温养魂魄让他重生,又让塘哥哥做昆仑绝皇?”
她目光闪动,透出一点湿润,替月横塘感到委屈无奈,“难道昆仑没有继承人了吗,非要月冥转世重生来做绝皇?或许仙族想让塘哥哥为月冥赎罪,费尽心机折磨他一生,这样不是太残忍了吗!”
涂濛在昆仑当了几千年的战神,一定知道其中的缘故,紫宁重重喘一口气,忍不住问道:“涂濛,你说说看,到底是为什么,昆仑为什么不能放过月冥?”
她突然觉得,宁愿月冥永远死去,身体伴着魂魄,灰飞烟灭,永不复生,那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虽然她从此见不到他,但她知道月冥能得以安息,不必再卷入仙道界的争斗,复兴仙族的重任,也不会压在月横塘肩上。
涂濛被质问得红了脸,抬手挠一挠脑门,支吾着说不话来。
他天生是一个直率的性子,心里藏不住事情,听紫宁这样一问,回想起当年昆仑众长老将月冥尸骨带回来,用烈焰温养月冥的魂魄,历经十万年的煎熬痛苦,使他重生,变成了月横塘,似乎仙族并没安什么好心。
隐隐觉得此事很不简单,这里面也许真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只听叶涟女冷笑一声,漠然说道:“仙族的人向来如此残忍,道貌岸然,一身假惺惺的酸气,都是自私自利的小人。当年与天妖大战,若不是他们趁机捞好处,临阵脱逃,苟且偷生,我罗浮山弟子也不会全军覆没!”
涂濛讪讪说道:“叶姑娘,你也是仙族后裔……”
叶涟女双目一瞪,打断他道:“谁稀罕做仙族后裔,如今的仙族门派,蝇营狗苟,见利忘义,连普通凡人都不如!”
她对仙族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恨怨,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出生在巫族,做一个平凡的巫族女子,轻松坦荡地活着,比做仙族神女快活得多。
月横塘点头,徐声说道:“那一场大战,确实是仙族门派各有企图,才让天妖趁虚而入,各个击破。等到仙族十二门反应过来,却是大势已去。仙族沦落到如今的凄凉地步,也因贪心不足,才会自食恶果。”
往事又在脑海中扫过去,到处是鲜血白骨,死人尸体堆成小山一般。
他紧捏住拳头,极力压制悲伤的情绪。
半晌抬起衣袖,默默拉住紫宁的手,将她温柔拥入怀中,“既然我已经是昆仑绝皇,就应该担负仙族的责任,与天妖对抗到底。”
抬眸轻抚她的发鬓,然后注视着她的双眼,淡淡微笑道:“你不必为我担心,仙族长老费尽心力让我重生,不管有何种目的,我都心甘情愿接受。如果不是这样,我又怎能见到你,如果见不到你,生也好,死也罢,任何事都没有意义!”
紫宁心中一颤动,紧紧抿住嘴,不让眼泪流下来。
仙族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只是从今往后,她要与月横塘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上一世爱的太苦,这一生要弥补回来。
叶涟女翻一个白眼,没好气说道:“快点想办法,看看怎样出去,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们再亲热也不迟。”抬头看向殿顶妖艳的花形图案,自语叹道:“我的叮当还挂在上面,那是罗浮山的传世宝物,不能就这么丢了。”
殿顶梁柱距地面有四五丈高,如果他们功力还在,只要施展一个飞身,就可以拿回铃铛。但看现在的情形,除了紫宁以外,谁也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
叶涟女转眸看向紫宁,挤了一个媚眼,咯咯娇笑道:“妹妹去帮我取回铃铛,我以后保证不再谋害月横塘,小叶子一言九鼎,说话算数。”
紫宁抬手试一下高度,露出思索的表情,说道:“这也不难,我只要学了天罡步伐,就可踏真气飞上去。就算这法子行不通,用风刀砍断那一根细梁柱,也能把铃铛取回来。”
话没说完,涂濛瞪起眼珠子,点头道:“法子还有很多,紫宁姑娘用蓝玄玉镯和玲珑羽扇,也能飞上去。”
“不行!”月横塘一摆手,目光抬起,注视到殿顶的花形图案上,“那些妖花是活的,知道我们打什么主意,故意将铃铛挂在上面,就是想引紫宁去拿。”
漆黑发亮的眸子转动一下,悠声说道:“这大殿中一定有别的蹊跷,否则布设如此复杂的阵法机关,实在说不过去。”
他这样一说,几人都觉得有道理,于是四处仔细查看,但大殿空荡荡的一览无遗,除了方形檀木桌子和一个锦盒,似乎没有别的东西。
紫宁面对一堵青石墙壁站着,抬手轻抚上面一条条白色的划痕,忍不住问道:“你们看,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好像是用爪子挠出来的。”
三人都凑上前去,月横塘之前就发现了这些抓痕,只见一道道白印子向墙上挠去,攀爬到一半又滑下来,反反复复许多次,抓痕永远停在墙壁中间的高度,再往上一点就没有痕迹。
这时白球从紫宁的帽子里钻出来,骨溜溜瞪着小眼珠子,小爪子指着墙壁的划痕,啾啾叫道:“妖妖,是妖妖。”
几人顿时愣住,一直以为白球胡言乱语,嘴里随便说了什么妖妖,他们也没在意。此刻细想,妖妖就是月冥养的仙宠,白球也是一只仙宠,难道它认得妖妖?
一想极有可能,白球曾经是羲儿的仙宠,它与妖妖熟悉,这一点也不奇怪。想到这里,几人的眼神都变了,紧接着目光都聚在墙上的抓痕。
妖妖是一只巨型黑蝙蝠,这些爪子划痕是她挠出来的?她真的困在铜镜里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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