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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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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月之后,卫初宴已然可以简单地在殿内走动,赵寂没再拿链子锁着她,然而她也不能走出这座宫殿,她与赵寂皆心知肚明。

    她的好转令帝王在外不再总冷着个脸,弥漫在朝堂数日的冷压消失了,大臣们抓住机会,向帝王奏禀了许多事情,总算是通过的多、驳回的少了。

    “谢天谢地,今后的日子要好过一些了。”

    “慎言,宁大人。”

    “苗大人难道不高兴吗?天家心情好了,我们为臣的,自然也好过了,这可是件值得庆祝的大好事呢,怎么样,今晚上望月楼喝一杯?”

    ......

    诸如此类的对话萦绕在大臣们周围,大家确实感到轻松。虽说陛下是有分寸的,对待政事,该紧的紧该松的松,极少有出错的时候,然而,这个“紧”和“松”的度却总是由陛下决定的,有时候,差了那么一丁点,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好在是过去了,那段被陛下冷脸挑刺的时日。然而,也有那耿直勤恳的官员觉得,陛下那样也好,不怕君王仔细,只怕君王不勤恳,君王勤恳了,国家才有希望。

    朝堂上的大臣都能感受到的变化,总是跟赵寂呆在一处的卫初宴自然也能感受得到。

    其实赵寂在她面前本来也不显得冷淡严肃,然而赵寂心情不好,这件事卫初宴也渐渐地感受到了。起先她还真的察觉不出来的,毕竟陛下总是笑模样,即使是那日撞破她要弑君,陛下也是笑着的,她的情绪,世间少有人能探查出来。

    卫初宴本来也不长于此道,况且赵寂有意瞒她,她很是被赵寂骗了一段时日。然而,后来有一次,卫初宴倚在窗边看书,远远地看到陛下在湖的那边,她本来想收回目光的,然而眼睛却不太听使唤,她于是看了许久,陛下没有注意这边,似乎在与高沐恩说事,神情有些严肃,卫初宴本来没有太多感觉的,然而有一瞬间,陛下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过来,那一眼寒冷到了极点,像是有雪花落在卫初宴眼角。

    她眨了眨眼睛,再去看时,陛下已换了一副模样,远远地,浅笑着与她对视了。

    卫初宴收回了目光。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渐渐地,卫初宴也发现了,赵寂在外面总是显得严肃冷淡,这与其说是王权的一种反映,不若说是她自身情绪的折射,毕竟,曾经的陛下也许骄矜冷漠,然而那只是埋在骨子里,极少外放的,并不像现在这样,时常地显露出来。

    赵寂好像心情不好。渐渐地,卫初宴有了这样的感觉,然而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强烈,毕竟赵寂在她面前好像又总是带笑的,而且也总是有心情调侃她,每每都惹得卫初宴羞愤不与她说话。

    但是,既然现出了端倪,卫初宴也就不受控制地会去想,是什么惹得赵寂不快了呢?是不是匈奴的事情?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吗?然而,不是频频有大捷传来吗?

    她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毕竟,当日赵寂虽然暴怒,然而也不可能持续这么久吧?她却没想到,帝王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太差了而担忧,所以才没有好脸色对人。

    是的,她的身体很差。

    这是经过太医的仔细诊查,才发现的一件事。反反复复地受伤,光是小腹,便有纵横几道伤口,且有两次都是致命伤,再加上其他那些杂七杂八的,加上与左寒儿对战时消耗式的爆发......这些都极大地损伤了卫初宴的身体,使得她只是表面尚好而已,其实内里已经破败不堪。

    太医自然不敢直说,然而即便很是含蓄,赵寂却也立刻听明白了,她知道这事不能怪太医,只让他们尽一切力量去为卫初宴调养,自己则尽量挤出时间来,多看看卫初宴,看她身体恢复的好吗。

    和卫初宴呆久了,赵寂渐渐也发现了一件事,这女人总是咳嗽。

    明明嗓子是没有一点问题的,然而她就是止不住咳嗽。只是她咳的轻,有时候听惯了,便不由自主地略过了——赵寂本来也不是什么耐心细致的人,会忽略这些实在正常。然而,听太医说了之后,对于卫初宴的咳嗽,赵寂也不能忽视了。据太医说,这是伤了肺气的表现,或者是身体里有什么其他的毛病,总之,卫初宴的身体确实是不好的。

    起先,赵寂以为只要她的伤口愈合了就好了,然而后来,她知道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卫初宴咳的越厉害,她的心情便越差。有时候午夜梦回,她想起自己踹在卫初宴身上的那几脚、想起她让卫初宴自己去领的那些板子,便常常从梦中惊醒。

    那些她曾经落在卫初宴身上的痛,终于以一种其他的形式落在了她自己身上。她被这些折磨着,无数次地后悔,总是忍不住地去想,若是没有那一脚、若是没有那些板子,卫初宴的身体是不是就要比现在好上一些?是不是,卫初宴就不会这般地,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明明咳的都要呕血了,却还要在那假装平静?

    她总是后悔。以前的她总觉得,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然而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这种情绪虽然无用,却是一个人所不能逃开的。

    卫初宴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卫初宴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差到了那个程度,她倒觉得还好,毕竟当年她中毒以后的状态,可比现在要差多了,那时她尚且能调理过来,又何况是现在呢?

    她觉得她可以,却有人担心她不可以,并且因此而折磨着自己。

    但是,有时候,赵寂也会感到疑惑。

    据太医所说,卫初宴的身体积患众多,早在以前就应该很差了,然而......那几日,她所感觉到的卫初宴分明又不是那样,好几日呢......那样的强度,卫初宴不也受得了吗?

    因为这个,赵寂心中又多了几分希望,然而太医终究才是医者,他们两人既然都那样说,赵寂也不得不去相信,而且,她也看到过卫初宴身上的伤痕,知道她实在是受过太多的伤了。

    这个人不过双十年华,所经受的伤痛,已是大多数人一辈子也不会有的。偏偏她是个闷性子,端正自持的紧,又总是那般的温和,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她竟也不声不响地受了下来。

    每次想到这件事,赵寂都感到很难过。她却不知道,卫初宴性情温和不假,但也不是泥人性子,她能自己逃到长安、能手刃刺客、也能在战场上杀敌,若她真的只是温和沉闷的话,她又如何活到现在、并且还活的这般不错呢?

    她也坚韧、她也倔强,她也有为了达到心中的目标而顽强拼杀的心性,否则,她不会去出使西疆,也更不会敢去奴马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