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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照下,石帆枯坐在客房中,细细研读这部《换日大法》,作为中土之外天竺的秘法,与中原一脉相承的武学在修炼上有着极大的不同,但话又说回来,大道至简,殊途同归,到了石帆这等大宗师的层次,对于世间万法基本都是俯首可得,短时间内便可以登堂入室,一窥其中玄奥。
与人对敌时,身体自然而然会为发挥体内真气而结合出各式各样的招式、手法,寻常人是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到了石帆这等层次,始知有所谓“身、口、意”三密秘修法。
与宋缺在磨刀堂试刀之时,宋缺所言的“身意”等抽象理论便是与这换日大法中的境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换日大法为石帆开启了一种特别的招式,即结印!手印从小指往拇指数是“地、水、火、空、风”五大,右手为“慧”,左手为“定”。
通过双手十指与内外的贯连为经,修练体内的“气、脉、轮”为纬,进行“六部成就修行”,便是“换日大法”的精义。
“日”指的是大日如来,换日就是与大日如来互换之意,其中最高明的境界便是我为如来,如来为我。
当然,石帆并没有投身佛家的想法,只是这门秘法让石帆对佛家武学有了深层次的认识。
在碧眼金雕世界时,石帆意外得到了“常败将军”公孙无忌的遗卷——《将军纪事》,最后留下公孙无忌最根本的秘术,瑜珈术!
石帆修习这瑜珈术久矣,如今他超强的恢复能力便是拜瑜珈术所赐!
这瑜珈术说起来与佛门武学也有着联系,这正好让石帆修习这《换日大法》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岳山惯用霸刀,作为一名半生用刀的老刀客自然是很难去学习手印,说是隔山也不为过,想来这便是岳山始终练不成《换日大法》的最主要的原因!况且要改变自身内功路子的习惯岂是容易?但在这方面,石帆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身怀瑜珈术,对于身体每一个部位的掌控都远远超出这世上任何人,并且由于他一身内息从最初的《小无相功》到后来的《北冥神功》,再到如今的奇异丹田,有着极佳的包容性与可塑性,使得他修炼这《换日大法》没有丝毫的阻碍。
换日大法中的“气、脉、轮”指的是五气、三脉、七轮,乃天竺的内功修练系统,与中原武林的奇经八脉异曲同功,亦迥然有别。
五气是命根、上行、平、遍行和下行五气,指的是内气外气行经三脉七轮的途径。
三脉是中、左、右三脉,中脉由海底至头顶,以脊髓连接,等若中土的督脉。
左、右二脉均起自****宫,与中脉平行,贯通七轮。
七轮等若中土的窍穴,由上而下是顶轮、眉间轮、喉轮、心轮、脐轮、生殖轮和海底轮,最后的海底轮即中土的会阴穴。
这些复杂玄奥的修行方法,对于心灵澄澈的石帆来说基本是轻松写意,现在只剩下实践的问题。
要修炼手印,自然少不了去寺庙里观摩佛家塑像的印法,石帆心中一动,有了去处!
翌日,朝阳初升,成都城都笼罩在淡金色的薄雾中,石帆踏进了那座大石寺。这寺里静谧如一,僧人因席应的威胁而都纷纷去其他寺庙里挂单了。
好在席应并没有将所有的塑像全都毁去,罗汉堂内的塑像还保留着。这些塑像都是依古天竺圣僧鸠摩罗什的画像卷设计,与《换日大法》有着微妙的契合。
负手缓步来到其中一尊罗汉之旁,用心打量,此像共有六手,两手向左右伸展,合掌顶上;另两手握拳交叉胸口处;馀下的一对手置於眉眼间,使大拇指触到眉心。脸相现出瞑想的状态。
若在以前,石帆只会当这是一种佛像的造型,现在当然知道是透过不同的手印,贯通眉间轮、心轮和顶轮的三气。最精采是清楚明白点出不同手印和不同窍轮的关系。
大石寺作为成都城极为有名的寺庙,原本香火极其兴盛,只看这罗汉堂有着近三百尊罗汉,便可知晓整个寺内规模如何了。其中有十多个是多手罗汉,印结达四百种之多,无一相同,石帆顿时沉下心来,细细观想这许许多多的佛门手印。
石帆心中忽然有一种明悟,岳山视若珍宝的《换日大法》实际上已经在石帆手中沦为一种入门的基本功夫,而这些罗汉才是真正的宝藏,其中蕴含的无数佛门手印法门,让石帆恍然有种进入到新的一扇大门之内的感觉。
不自觉地他把两掌竖合,掌心微虚,如莲花之开放,接著两掌仰上相井,状如掬水,忽又化为两手反合十指相绞,变化出种种不同的手印。
万念归一。虚无缥缈,恍惚渺冥之际,内外的分隔彻底崩溃下来,虚极静笃中,身内法轮逐一转动,换日大法藉著不同手印融合为一,入我我入,人天合一。
石帆脑海中忽然生出一股厌世情绪,似乎世俗感情羁绊对于自己来说已经变成了阻碍,甚至生出一种直接出家为僧的感觉。
此感一生,石帆脑海中顿时万象纷呈,佛门真谛如同黄钟大吕一般在石帆脑海中轮转不休,而自己本身与众女的感情,与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乃至其他世界的萧峰、七绝神君、老岳、白玉京等许许多多的人的印象也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似乎只留下一个无比宏大的金色身影,在莲台上跌坐,宝相庄严!
石帆整个灵台都注视着这个身影,似乎就要沉迷进去,双手更是无意识的变幻出无数佛门手印,妙不可言!
“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迦叶尊者破颜微笑。”拈花一笑,石帆此刻就是!
忽然,识海中出现了一道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往何处去的剑光,这剑光如同白虹贯日一般将整个识海照的一亮,顿时惊醒了石帆!
罗汉堂中的石帆忽然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液,看着满堂罗汉,后背冷汗直流!
他当真有些后怕,差一点便真正如同脑海中的如来一般,忘却凡尘,遁入空门了!要不是那一道剑光,恐怕石帆当真要忘却所有了……
石帆再顾不得参详佛门妙法,径直返身出了罗汉堂,迅速消失在寺中。
石帆走后,罗汉堂后竟然步出一道身影,一个灰袍老僧!
老僧背脊猛地一顿,不温不火,看着石帆消失的背影,自语道:“时也命也,此子天资实乃老衲平生所仅见,毫不客气的说,比如今的佛门新星师妃暄还要妖孽!妃暄虽然慧根深厚,但不如此子多矣!这庙里诸多法相,这么多年来被无数人朝拜,却从未有人能够看法相而领悟,可见此子独具慧心,老衲这才动了心思,诱其入我佛门,可惜……”
显然,这真言老僧非是普通和尚,单单看其言语间的气势,便知道是真正的高人,很明显是针对席应而来的,甚至犹在“四大圣僧”之上。
灰袍老僧眼里露出一丝精光,旋即消失不见,大石寺中,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石帆出了大石寺,并未返回客栈,而是一路在街上漫步,回想刚才的异状。
不由得石帆不怀疑,要知道,他可是真正的大宗师,心灵圆润无缺,但竟然会在不知不觉中差点着了道去,若是当真入了佛门,这还得了?
“刚才,在我体会那些罗汉手印之时,好像有股若有若无的禅音传来……”石帆一回想,顿时发现了异常。“只是那时满心沉浸在领悟手印,修炼印法的境界中,因而对那若有若无的禅音并未觉察。对,必然就是那时被人所算计!真是没想到,终日打雁,反倒差点被雁啄了眼!”
石帆不由得暗怒,“哼,你们最重因果,今日因,明日果!既然背后阴我,那便休怪我翻脸不认人!”对于暗中暗算自己的人,石帆虽然不知是谁,但从结果反推,很明显是佛门中人无疑。
这次事件,也为佛门日后的灾祸埋下了祸根!
不过,石帆倒不至于因此而毁诺,“天君”席应,既然石帆答应了要除去此人,便不会后悔!他不爱被人管束,更不愿在别人安排下行事,所以尽管他答应石青旋和师妃暄把席应诱出来诛除,却只肯用自己的方式去完成,更不愿得到任何助力。
有着瑜珈术傍身,石帆疗伤极为迅速,便在这漫步之中,便已经痊愈如初。忽然,石帆悠然止步,隔街观望襄阳狂士郑石如寄住的大宅,表面看只像户富贵人家,但户主既然招呼像郑石如此类武林名人,当然本身多是会家子,至少也和江湖中人有密切的来往。
郑石如此人起初是跟着钱独关混的,后来钱独关因石帆的杀戮而丧胆,投降寇仲之后郑石如便草草敷衍之后离去。
如今这老头儿却是跑到了四川,石帆忽然往旁边店里一坐,只见一行五、六人从敞开的大门走出来,沿街北行,其中一个赫然是郑石如。
石帆自然知晓这郑石如乃是阴癸派当初派到钱独关身边的耳目,现在正好借助此人把岳山来到成都的事散播出去。
正如师妃喧所猜的,席应如此公然欺压大石寺的和尚,绝不会像表面那么简单,而是想把死敌“天刀”宋缺诱离岭南,加以对付。
若席应真是那么有种,大可直接向宋缺下战书,那么宋缺无论路途如何遥远,必前来应约。由此很显然,席应并不敢和宋缺公平决战,换言之其中定有阴谋诡计。
四川乃独尊堡解晖地头,席应凭甚么如此有把握?其中一个可能是席应有阴癸派在背后撑他的腰,所以郑石如才会远道来此。
石帆从店里闪身进入巷子中,从另外一头走出来时,已化为“霸刀”岳山,大步迎往朝他走来包括郑石如在内的那群人。
郑石如见到岳山,脸色微变,停下脚步,其他人愕然瞧他之际,石帆拦在路心,冷然道:“郑石如留下,其他人给老夫滚。”
那几个人同时现出怒容,正要发作,郑石如连忙制止道:“各位请给点面子小弟,嘿!这是小弟的长辈,各位先行一步,小弟稍后会到散花楼与诸位赔罪。”那几个公子装扮的武林世家子弟,半信半疑的看了石帆几眼,才在郑石如的催促下怏怏离去。
郑石如这才连忙施礼道:“不知前辈法驾光临,请恕石如怠慢之罪。”从鼻孔喷出一声闷哼,石帆沉声道:“随我来!”
郑石如无奈地一耸肩膊,跟在他身后,来到一道无人的横巷里。石帆转过身来,淡然道:“小子你在阴癸派究竟是何级数职份,所授何色。”
郑石如仅有的疑心尽去,叹道:“不瞒前辈,严格来说,石如并非阴癸派的弟子。”
原来阴癸派极重尊卑之分,派内以“天、地、人”分为三个级别,所传武功亦截然不同,天白、地黑、人黄,是为白、黑、黄三色。只有获授白中的弟子始有机会进窥天魔秘技,在阴癸派内除祝玉妍的亲传弟子,就只有像边不负、闻采亭等元老级高手才获此殊荣。人数规定不可超过九个人,九正天数之极。像艳尼恶僧等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是“地系”的级别。
石帆冷笑道:“废话!如你是外人,祝玉妍怎会信任你?”郑石如苦笑道:“其中一言难尽,不过前辈若要我代为传话,绝无问题。”
石帆不禁心中一动,对这人刮目相看,“小子倒相当聪明,你怎知我要你代为传话。”
郑石如从容道:“前辈今次重出江湖,不用说都是冲著宋缺和席应两人而来,前辈这刻突然现身成都,当是收到有关席应的风声,晚辈有说错吗?”
石帆直接道:“席应在那里?”
郑石如皱眉道:“前辈该比晚辈更清楚席应的性格,他是绝不会把自己的行踪透露予任何人知道的。”
石帆胸有成竹的笑道:“边不负怕是唯一的例外吧?”他晓得席应曾有一段时间与边不负往来甚密,一起在青楼花丛中胡天胡地,狼狈为奸,既然如今归来,魔隐边不负必然是知晓天君席应的下落!
郑石如苦笑道:“家父当年便存有退出之意,前辈当年也看得出来,只是前辈隐居之后,家父后来便不得善终,大家都清楚这其中的缘故!如今小子早有退出的想法,只是身不由己。前辈,莫要趟这浑水,晚辈虽不知内情,但显然这次干系甚大,绝不仅仅是挑衅宋缺!”
石帆心念电转,“老夫知道别有内情,贤侄不用为老夫担忧,究竟贤侄是否晓得席应落脚的地点?”
郑石如关心的道:“岳老万勿等闲视之。”
石帆漫不经意道:“阴癸派一向不许外人参与他们的秘密,为何你能知道这么多事?”
郑石如叹道:“换了我是岳老,也会有同样的疑惑。问题是我虽非阴癸派弟子,却非是外人,十年来我一直对家父的横死丝毫不露怀疑,又故意装出迷恋祝玉妍的徒弟白清儿的样子,兼之他们要借助小侄在政治经济的才能,所以能得祝玉妍重用。”
石帆知晓这番话是实话,沉吟道:“贤侄今次到成都,所为何事?”
郑石如苦笑道;“此事一言难尽,简单的说,就是我终於找到心头爱,又因父仇无望得报,故生出退隐江湖之心,恰巧遇上席应的事。岳老最好立即远避他方,将来再设法找席应算账。我会如实把岳老现身此处的事报上去,说的当然是另一番话。”
石帆摇头,“贤侄放心,老夫若没有把握,绝不会涉险来此,贤侄甚么都不用理,只须告诉他们今晚三更时份我会在大石寺等待席应便成。”
郑石如大吃一惊道:“岳老万不可如此,阴癸派高手全在成都,尚有祝玉妍的得意弟子婠婠,其已经青出于蓝,借着洛阳之事让魔门声威大震,自身武功亦是绝顶,岳老绝难讨好。”
石帆探手抓著郑石如肩头,凑近他加强语气道:“老夫自有分寸,贤侄你把老夫的话如实告诉边不负,否则必将误事。”
郑石如目光掠过他的手掌,剧震道:“岳老果然练成换日大法,竟有返老还童之象?难怪如此有自信。”
石帆循他目光瞧去,不由得心中大震,他一向哲白修长的手,像脱胎换骨,剔筋洗髓般变得晶莹通透,明润似玉,正挥散著某种超乎尘俗的光泽。也难怪郑石如没有疑心,只认为这是换日大法大成所表现出的异象。
郑石如低声道:“但岳老必须小心,据说席应集西域诸家大成,紫气天罗让祝玉妍试招后亦要赞不绝口,推许为石之轩不死印外魔门最精采的自创功法。”
石帆不为所动,冷冷道:“放心!”
郑石如只得答应下来,旋即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