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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罗也不敢耽搁,脚下更是急迫,便往寺里走,九儿乖觉,便拉过来敲木鱼的一个僧人,说明了身份叫快些通传,也不细说身份缘故,只道是王府里有要紧事情。那僧人在寺中不过是寻常弟子,也不曾见过这位新世子妃,连太妃的面也没见过的,也不知来的是谁,先还不敢就传。后来仔细打量着青罗虽然身上挂了些残枝枯叶,却依旧气度不凡行动高贵,才信了几分,把青罗二人安排在一间屋子里歇息,就去通传。不一时另一个年轻僧人走了进来,步履迅捷却气定神闲,不是别人,正是慧恒。青罗虽未见过寺中诸人,这位慧恒师傅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对他的印象也好,觉得是可以托付的人。见他进来便起身,取下手上的菩提子佛珠递过去,又把王府中怀蓉的情形和太妃的嘱托都说了一遍。慧恒的面上却浮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便道,“这却有些难办了。”青罗急问,“怎么方丈有许多要紧事?再要紧也比不得人命,还是请禅师千万通传一生,上官府上下俱感激不尽。”慧恒无奈道,“不是这样说,无奈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啊。”
青罗一怔,转念就明白了。定慧大师虽说是一寺住持,却不为红尘俗事所牵绊,既珊岐黄,也每常去山中采药,甚至于借机云游也是常有的。寺中的一应琐事本来日常都由慧字辈、明字辈的人料理,大师不过得了空偶然指点一二,或者就像那一日董余送了怀蓉上山来的时候,定慧大师正从外头佛堂讲经出来,听得小弟子和身边的掌寺僧人说起,便顺道出来。如今既是入了后山,一时之间还真是无从寻觅。本来这草药随缘而生,又不知大师跟着这天地足迹,就走到哪里去了。
青罗记挂着怀蓉安危,十分焦急,却也知道重华山绵延起伏,重华寺所处之普照峰所占不过万一,纵然是遣了全寺里的僧人去找,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正不知如何,却听慧恒开口道,“小僧虽然不知师傅去了何处,前些日子见师傅正在琢磨一副古方,在几位药材上头破费了些踌躇,只怕这几日出去多半就在寻觅这几味草药。小僧虽不精通,也算略知一二,想来可以代施主去寻的。若是能找道这山中这几味草药常生长之处,或者师傅就在彼处了。”青罗只觉顿时有了希望,忙道,“我同禅师一起去便是。”慧恒摇头道,“这几味药要本来少见,连小僧也没有见过几次,所处的地方更是险峻深山。施主不识药性,行动也不方便,不能与小僧分头去找,去了也是无用。师傅虽然通晓医术,寺里师兄弟们却多研究佛理而不涉足于此,也是无益。不如只带几个熟识药理的小弟子去,或者还能稍稍帮上些忙。施主也不必心忧,郡主福泽深厚,自然有佛祖保佑。施主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往后殿佛像前头颂经,祝祷郡主安康罢,其余的事情,小僧自然担当。”
青罗虽然不放心,此时却也没有别的法子好想,只点头道,“请慧恒师傅千万要找到大事,蓉妹妹的性命就在你手上了。”慧恒正欲出去,听了这话足下顿了一顿,也没有回转过来,只点头道,“施主放心,怀蓉施主在我佛庇佑下多年,佛祖保佑,定然能护佑怀蓉施主的平安的。”青罗虽然不信这些,此时却觉得这个灰衣的年轻僧人身影坚定稳重,说出的话虽然淡却有着安慰人性的力量,叫人镇定,倒是比木泥塑的佛陀值得信赖的多了。此时也没有别人可以托付,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慧恒身上。
此时王府里头众人翘首以盼,也是十分焦急。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自然人人都要来瞧一瞧的,此时连葛氏、怀蕊、董徽也来了。然而众人却都无计可施,只有喁喁私语,盼着青罗早些回来而已。上官启还有许多要事,此时屋里尽是女眷还有外家的小姐,自然不便再留在这里的,便先回了启怀堂,留下太妃和王妃等在此照应着。外间董氏、白氏、陈氏、葛氏、怀蕊、董徽面面相觑,也不知里头的情形如何了。又过了一时连安氏和秦氏也出来,只留了封太妃和柳氏、郑氏在里头。
众人见两位侧妃出来,忙起来道,“二姑娘可怎么样了?”只见安氏沉着一张脸,秦氏也是蹙着眉,叹道,“如今已经不省人事,郑姐姐就和丢了魂儿一般,我瞧太妃的样子,也是十分忧心。可怜二姑娘好容易回来过几天养尊处优的小姐日子,怎么就如此了?”葛氏道,“我看二妹妹这病来的蹊跷,不会是撞客着了吧?这园子里花木多,只怕这神仙精怪也多,二妹妹长久不回来,只怕是认了生人呢。”怀蕊便道,“大嫂子也是读了诗书的大家出身,子不语怪力乱神,怎么大嫂子倒说起这样糊涂话来。”葛氏正要说话,安氏便冷声道,“三姑娘小孩子家,没见过也别乱说话,若是得罪了神明,害了你二姐姐,三姑娘可要担着这个责任么?”怀蕊面上一怒,却是秦氏说了话,“云姐姐和三姑娘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忧心二姑娘,姐姐若是生气起来,倒显得没道理了。何况三姑娘年岁虽然小,却也是自幼读书见了好些世面的,又有王妃和世子妃教养着,说的话未见得就没有道理,姐姐你说是也不是?”安氏见秦氏讥刺自己,这种时候却也不好发作,只哼了一声。
秦氏又道,“我看二姑娘这样子蹊跷,怕不是有人心里头怀恨于她,使了什么诡计毒害于她吧?”安氏淡淡道,“婉妹妹这种时候还有心说笑?三姑娘多么尊贵的人,又是太妃心尖上的宝贝,谁敢有这样心思呢?”秦氏笑道,“云姐姐这话说得错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怕越是人心尖上的,就越是其他人心尖上的刺呢,不除之不快,姐姐你说是也不是?”安氏笑道,“怎么二姑娘此时命悬一线,婉妹妹还有心思在旁的事情上头费这些唇舌?”秦氏便道,“云姐姐,这怎么是旁的事情呢,若二姑娘真是被旁的人害成这样,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只怕以太妃的性子手段,要把那人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呢,不说太妃如何,郑姐姐只怕也要把那人给生吞活剥了去。我这话正是担心二姑娘,想把这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才好。怎么,姐姐心里并没有这样腌臜谋算,怎么倒听不得这样的话了?”
安氏便哼了一声儿道,“我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这时候众人都是忧心二姑娘的身子,独妹妹扯出这些没有影子的话。知道的说是妹妹心里头一心要把这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不知道的,还要说妹妹祸水东引,别有所图呢,否则这影子还没有的事情,妹妹怎么就疑神疑鬼起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一般人自然是想不到的,至于有人想得到,我倒不知是什么缘故了,不知道妹妹却是怎么想。”
董氏见两人说话,只叹道,“两位侧妃自然都是忧心二姑娘的,只是如今这情景,倒是郑妹妹最是可怜,也不知如何伤心了。就这么一个女儿,本就难得跟在身边,好容易能留住了不至于和芷丫头一般远嫁,眼见着就能指望着寻个好人家有了盼头,若是一时半会有了三长两短,可要怎么活呢。”陈氏也道,“董姐姐这是想起来大姑娘,心里头难受呢。”白氏也道,“我们这些没有孩子也还罢了,若是一日做了父母,孩子有个什么,也是不能活了。”眼见董氏便要落下泪来,倒是董徽笑道,“姨娘不要伤心,想来府里的郡主们这样出身,必然都是有福气的。大郡主虽然嫁的远,倒也是侧妃之尊,如今自然平安如意,尊荣富贵的。二郡主虽然突然病了,有太妃和王爷王爷照料,世子妃又去了寺里请了定慧大师,必然没有不好的道理。”
董姨娘听得这话,想起自己女儿,虽然嫁的远,这些日子有书信来,倒是说一切安好,叫自己不要挂念,心里也就定了些。芷丫头嫁出去这几年,自己一直疯疯癫癫的,这些日子才算是清醒些。以前怀芷自然也有家书来,只是自己一味伤心,也瞧不进去,竟都不记得了,如今一时好了翻检出来看,想来儿女各有因缘,自己做母亲的只要瞧着女儿平安,离得远些又有什么呢?心里头也就静了。如今瞧着怀蓉这样子,又瞧着方才郑氏那模样,想来和当日的自己一般。自己不过是因为留不住女儿在身边便如此多年,郑氏若是一时留住了却又天人永别,只怕这一疯魔,一世也不得好了,便感慨起来。白氏和陈氏两个虽然没有生养,平日也不是个省事的,只是瞧着怀蓉已是就这样起来,郑姨娘素日最温厚和平的一个人就做出和董姨娘一样的行动来,只觉得心惊。又想着她们好歹也是有个儿女的,自己却没有一子半女,论起宠爱家世又不比秦氏,实在是最可怜之人,难免面上也哀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