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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你家老二这两天在干啥?”
一上班余胜利就把杨泽明找了过去,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一脸不高兴。
杨泽明一头雾水:“怎么,我家老二没干啥坏事啊?”
“他那个步话机做出来了吗?”
“做出来了,你不知道?这几天几个小的玩疯了,每天放学回家作业都不做,满院子玩,你家丫头也在里面。”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我连家都没回,我怎么知道?”余胜利有些悻悻:“这个,晚上我要找老二问问事,让他在家等着,别玩了。”
杨泽明紧张了:“我家老二闯祸了?”
“没有,就问个事。”余胜利摆了摆手:“这不是最近那些家属闹得不像话嘛,我想问问你家老二有啥法子。”
“这事跟老二有啥关系,他才九岁,懂什么就业?”
“你家老二鬼着呢,市里小学生发明创作比赛你知道不?”
杨泽明肯定:“知道,一二等奖都让他们学校拿了,还是老二同班同学,那个椅子设计的很巧妙,小孩的脑子就是灵光。”
余胜利摇头:“还有伸缩教鞭,我家丫头说了,什么同学设计的,那都是你们家老二手把手教他们做的!”
杨泽明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相信:“老二教的?他怎么没说?”
杨宕勇一个暑假都在父母指点下搞无线对讲机,上缴小发明小创作时他的作品还没做好,也就没交上去。杨泽明本来很遗憾,觉得自家儿子本来应该拿一等奖,这次没拿太遗憾,谁知一二等奖都跟儿子有关系!
儿子既然脑子里有那么多奇思妙想,他怎么不自己做几个小玩意获获奖?
余胜利砸吧砸吧嘴:“谁知道你家老二怎么想的?不过我家丫头说了,你家老二脑子灵得很,身边随便一样东西都能琢磨出一二不一样的,你看,一把椅子都能让他玩出花来。这么聪明的孩子,咋就不是我家的呢?”
杨泽明心里很高兴,嘴里却道:“你别夸他,小孩禁不起夸,说不定就是第二个仲永。”
余胜利指着杨泽明笑骂:“虚伪!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就是虚伪,明明心里美得很,非要装着很谦虚。你要真觉得老二不禁夸,行,送给我当儿子怎样?我可不怕夸他!我也不让你吃亏,你不是一直没丫头吗?我家丫头你看中哪个了,拉回去就成。”
“你哥老官,硬是有点……”杨泽明哭笑不得看着很想把老二抢回家的余胜利,知道你想要个儿子,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抢别人家的孩子啊。
晚上。
杨宕勇和余晓燕坐在饭桌前,杨宕勇拿本《无线电》翻看,时不时还看看坐在对面写作业的余晓燕。
八月底开学的时候,余晓燕也转学到了甜蜜路小学,以前的记忆她可一直都在红星路小学,今生不同了,很多事跟前生都不一样。
前生,杨宕勇记得苗主任走后,通讯站主任是被父亲称呼为“梁秃子”的甘南人,一个吃饭有凳子不坐,非要蹲在凳子上,吃个面条吸溜吸溜很大声的人。
那是一位狠人。
梁主任有个儿子,上中学不好好读书,非要抽烟喝酒打群架,结果“梁秃子”一发狠,托关系把儿子送去当兵了,别的领导送小孩都是送去机关当兵,他儿子却送去工程兵部队,还是最基层的部队。
工程兵苦,边疆的工程兵更苦,不光苦,还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和平年代烈士最多的兵种,就是工程兵。
只去了半年,梁主任的儿子就哭着喊着要回家,可部队哪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最后,一个流里流气的小子被改造成稳重男人,三年后考上军校,军校毕业后又回到了工程兵部队继续当他的兵。
对梁主任,大家只能表示佩服。
今生,那位狠人没来通讯站,来的是余晓燕的父亲余胜利,很多记忆中父母的同事都没见到,一些儿时的玩伴也没出现在身边,比如,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王江林、王江森。
跟余晓燕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比前生更多了,余晓燕转到甜蜜路小学,分班没分到五班,这让余晓燕就一段时间很是不高兴,不过一段时间后就好了。俩人现在一起上学,一起放学,身边还多了俩个跟屁虫,一个是聂彪,还有一个是从川东老家又回来,开学后进了小学的杨宕迪。
一年级作业不多,杨宕迪每天回了家就找政治部匡主任的女儿匡妮玩,两个小家伙同岁,只在一起玩了几天,俩人关系就好得很。
现在俩个小家伙就在屋外糟蹋那些土豆呢,非要把土豆从地里挖出来,看看下面的土豆有多大……
客厅房门被人推开,正对房门的余晓燕一抬头,笑靥如花站起来:“爸。”
“哎,丫头。”
余伯伯那大嗓门在身后传来。
杨宕勇刚起身,一双大手就从后面将他抱起来,用力一甩,将杨宕勇转了一百八十度,接着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就贴在杨宕勇嫩嫩的脸蛋上。
余胜利用胡渣狠狠在杨宕勇脸上扎了几下,喜眉笑眼乐呵呵道:“小子,快喊爹!你爸把你卖给伯伯了!”
杨宕勇还没说话,杨泽明在余胜利身后笑骂:“你这哥老关,当着人面说瞎话也不脸红,我什么时候把儿子卖给你了?”
余胜利抱着杨宕勇满不在乎:“女婿也是半个儿,这个儿子我预订了,反正早晚都要喊,还不如现在就叫起来。”
余晓燕被自家老爹闹了个大红脸,只觉耳根发红,娇嗔道:“爸,你说什么呀。”
这下杨宕勇可不敢说话,偷眼看看余晓燕,却见她含羞低头,手指捻着衣角。
大人们拿俩个小孩一番说笑,反正杨家父母夸余家丫头懂事,余家夫妻夸杨家老二聪明,说着说着竟然说道俩人以后要是有了孩子,第一个应该姓杨还是姓余……
俩个小孩想逃,却被大人拦住。
杨宕勇知道大人喜欢拿小孩开刷,这也是拉近两家关系的手段,反正几岁的孩子离成熟还早着,真要谈婚论嫁还有十多年要等,谁知道十多年后以前谈笑的小人是什么情况?
只是当自己成为话题里的主角,他就算有五十来岁的灵魂,照样浑身不自在,这太尴尬了!
正想避开这场面,抱着自己的余伯伯突然道:“勇勇,听说你帮同学搞了几个小发明?”
听到父亲问杨宕勇发明的东西,余晓燕就抬起头笑了,抢着道:“不光是椅子,还有勇勇发明的伸缩教鞭,还有圆的挂历。还有……勇勇还知道不少发明呢。”
杨宕勇看了眼巧笑嫣然的余晓燕,自己没说,余伯伯却知道,那身边的小特务是谁,很明显了。
以为余伯伯又要变着花样夸自己聪明,不过那些是事实,还是应声:“是。”
“听说市里有工厂看中了一等奖,打算投产?”
“有的。”
一说起那些小发明,杨宕勇就有些生气。
带抽屉的椅子获得了小学生发明创作大奖赛一等奖,至于一等奖奖品:一张奖状,一本笔记薄,再加一个铅笔盒。
全部加起来连五块钱都没有。
比二等奖三等奖要强,二等奖是一张奖状加个笔记薄,至于三等奖,就剩下奖状了。
市里面举办的所谓大奖赛,一共就评了几个奖?给的奖品这么少,教育局实在太抠门。
然后市里的家具厂看中了这个发明,要生产制造。于是学校校长在晨会上专门表扬,说是乔湖为甜蜜路小学增光添彩,希望大家都向他学习。
然后?
没有了,没有专利授权,没有奖金,一切都跟乔湖无关,更和杨宕勇没一丝关系。
现在的人们并不重视发明创造,你发明是应该的,我使用也不必经过你同意,给钱?你敢提,我就敢批评你。
专利法还要好几年才能颁布,就算颁布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也并不重视。
虽然这个小发明算不得什么事,可一想到工厂采纳了这项发明,却啥也没给,厂里更是连面都没露一个,杨宕勇就想蹲在地上画圈圈。
余胜利没理杨宕勇的郁闷,竖起大拇指,自顾自地道:“勇勇啊,你真聪明,这么小就搞出发明了,发明家啊。还有没有什么可以卖的小发明?”
“啊?”
杨宕勇有些懵,杨泽明却听出了余胜利的意思。
“家属就业?”
余胜利把杨宕勇放在地上,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有些疲惫搓搓脸:“是啊,十七个家属,外面不接收,服务社安置不下,我寻思着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杨泽明给余胜利倒了杯茶,搬把凳子坐在他对面,客厅里气氛一时沉寂下来,大家静静听余胜利说着。
“首长派我来就是解决问题,没有困难派我来干什么?可找单位解决就业,难啊,都是妇女同志,还都没什么文化,怎么办?真让人家扫马路吗?”
余胜利抬起头,加重了语气:“怎么办?办法只有一个,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既然其他地方安置不了,那我们就办家工厂把她们都安置进去!”
几个成年人用力点头。
杨宕勇安静看着一脸严肃的大人,心潮澎湃,胸口有团火正在燃烧,熊熊烈焰快要从里面冒出来了。
这才是他记忆中当年的干部,他们这代人有着战天斗地的精神,等靠要?有这思想的都不知道批评几回了。
“只是工厂要办,生产什么就要仔细考虑考虑了,我们总不能也学街道工厂糊纸盒吧?跟地方企业抢饭吃?还不够丢人的。这不是我们军人该干的事。”
余胜利一挥手,自有豪放不羁气势,仿佛面前正有千军万马等待他下达作战命令。下一刻,他又看向身边的杨宕勇,眼里满是期冀:“勇勇,你还有没有别的小发明?用不着步话机那种,简单,容易制作就成。”
看着大家都望向自己,杨宕勇一时只想说“鸭梨山大”。
自己只是一个小孩纸,什么时候解决就业这么棘手的问题需要指望小破孩了?
哦,自己能搞点小发明,还真有被人利用的理由,可自己知道的那些发明……
VCD,卡拉OK,智能手机,智能家电,电动自行车……
这些都要用到芯片,可这时候的共和国,芯片又是什么水平?别说共和国了,全世界芯片都不怎么样。看看自己的手持对讲机变成了背在身上的“步话机”,你就知道这时候搞那些有多不靠谱。
其他的?双人伞情侣伞遮阳伞广告伞?还是电风扇?
这年头人们口袋里普遍都没钱,使用东西实用为上,要挡雨遮阳,没什么事是一把雨伞解决不了的,你生产那些花里胡哨的伞,好看是好看了,可谁买?
至于电风扇,这东西制作难度不大,现在东部已经在生产,只是生产出来销售给谁又是一个问题,从迪城到最发达的魔都,直线距离就有两千多公里,特快列车都要开四天三夜,生产出来运输成本都太高,在边疆卖?不好意思,边疆这里外面最热的时候,屋里温度也不会超过二十度,除非脑子进水,没哪户人家花百来块钱买台电风扇当摆设。
杨宕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不得不放弃了很多后世常见的物品。说到底,还是人们口袋里没钱啊。
人生在世,衣食住行,有廉耻,就要穿衣。看看现在满大街的蓝蚂蚁灰蚂蚁,就知道生产漂亮衣服肯定有市场,可这市场的人们口袋里没钱,没钱到有的山里,山民一家只有一件衣服遮体,谁出去谁穿衣,其他人都在家蹲着呢。
杨宕勇突然眼前一亮:“伯伯,我们制作衣服吧。”
余胜利大失所望,就这个建议?
缝衣有什么新奇的?
杨宕勇眼里全是小钱钱:“羊绒衫厂!我们建个羊绒衫厂,把生产出的羊绒衫卖给歪果仁!”
“噗……”
余胜利一口茶水喷了杨宕勇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