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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肃的嗓门突然提了起来,只听他大声说道:“现在全城的米价都已涨到十五两银子一石,可以说,若没有皇上拿出自己的粮米赈济百姓,粮价怕是又涨起来了。”
说到这里,岳肃转身看向广恩伯,接着说道:“爵爷,朝廷不许官员做生意,但是对宗室贵族和勋贵还是放松一些的,有吃不了的粮食,准许自行贩卖,做些生意,更是不会去管,甚至还不用交税。可是,广恩伯您终究是我大明朝的官员,是大明朝的伯爵,不同于普通商人。现在北方大旱,流寇作乱,商人趁机敛财,抬高米价,致使民不聊生,百姓难以糊口。商人逐利,勉强可以理解,可你是大明朝的爵爷,为何也和他们一样,至大明朝利益于不顾,至百姓生死于不顾,大发国难之财,不义之财?广恩伯,您是不是看大明朝还不够乱,还想雪上加点霜,让我大明朝快些亡国呀!”
岳肃最后的言辞说的很重,广恩伯吓了一跳,连忙跪倒在地,冲上说道:“皇上,您不要听岳肃血口喷人,臣绝没有那般想法。臣世受朝廷厚恩,肝脑涂地报答,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不为皇上的江山社稷着想?”
这个时候,上面坐着的皇帝,还真就不会作答。不过也用不着他,岳肃微微一笑,说道:“广恩伯,您说您失世受朝廷厚恩,一心想要报答,现在京城的百姓都快吃不上饭了,皇上都把自己的粮食拿出来赈灾,可你的米铺,粮食还卖十五两银子一石,这是什么意思呀?不是和皇上对着干吗?”
“这……”广恩伯的反应也算够快的了,马上想出应对之词,“皇上,皇上在拿出皇庄粮食赈济百姓之时,微臣家的米铺已经被封了,连个干活的都没有,哪里有和皇上您对着干呀。还有,臣在看到皇上用自己的粮食赈济百姓之时,深受感触,已经决定把自己的米全都拿出来,献给皇上,赈济百姓。”
岳大人给扣的帽子实在太大,广恩伯为把这顶帽子摘下来,只能咬牙,自请捐粮。说完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别提有多疼了。
“原来广恩伯有如此心思,实在令本官没有想到,本官在此向广恩伯赔礼了……”说着,岳肃冲跪在地上的刘至勤深施一礼,接着又道:“除赔礼之外,本官还要代全城的百姓多谢爵爷……”跟着,又对广恩伯深施一礼。
等岳肃直起身子,马上就有人凑趣,“本官在此也代全城百姓多谢爵爷。”“下官在此也代全城百姓多谢爵爷。”……起初向广恩伯拜谢的,都是岳党的官员,可到后来,殿上的百官也一起跟着凑热闹,纷纷给他施礼。
这样一来,广恩伯就算想反悔也没机会了,粮食肯定是要捐了,这么多礼都受了,要是不捐,估计掉过头就要被这帮人的口水给喷死。
“此乃做臣子应尽的本分……”刘至勤硬着头皮,如是说道。
“爱卿,快快平身吧。”高坐在上的朱慈焴感觉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但实在不知该怎么说,见广恩伯还跪着,便来了这么一句。
“多谢陛下。”广恩伯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脑袋上是一头汗。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心疼,竟然流了这么多汗。
见广恩伯认捐粮食,岳肃心中暗喜,自己的第一个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就该第二步了。
“广恩伯在朝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实在是我等的楷模。但京师这么多百姓,皇上的粮食,加上广恩伯的粮食,还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本官在想,京城之内,还有哪位勋贵,亦或是哪位官员的亲故开有米铺,能否挺身而出,为朝廷捐些粮米,解朝廷之危,解百姓于倒悬呀。”岳肃一脸诚恳地说道。
“啊……没有、没有……”“我们家也没有…….”“我们家也没没有……”……殿上的官员和勋贵听了这话,一个个是纷纷摇头,现在粮食正是卖好价钱的时候,他怎么可能愿意拿出来捐给朝廷。不过,倒是有一个人站了出来,这人便是英国公张之极。
“启奏皇上,臣张之极府上开有米铺,今曰见广恩伯慷慨捐献,臣深受感动,后悔没有先一步将粮食捐给朝廷,赈济百姓。现在,臣愿意将家中米铺现有存粮全部捐出,希望能为皇上,能为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英国公果然是朝廷柱石,大明的脊梁,本官甚是佩服,在这里,本官也代京城内的百姓,拜谢英国公……”岳肃是托孤大臣,他知道,皇上年幼,有许多话不知道该怎么说,所以自己完全可以代替。要不然,怎么能叫托孤大臣。不等皇上开口,岳肃把话说完,跟着便冲张之极深施一礼。
和刚刚一样,岳党的官员也是纷纷向张之极拜谢行礼,搞的大殿上的官员都跟着纷纷拜谢。
所有的人都拜谢完毕,岳肃才又说道:“英国公、广恩伯都捐献了粮米,现在朝中还有哪位勋贵、哪位大员家中有米铺,愿意慷慨捐献的?”
“我们家没有米铺……”“真的没有……”……官员和勋贵又是连连摇头,见如此情形,岳肃便语重心长说道:“诸位,此刻正是朝廷危难之时,哪位府上有米铺、有粮米,还望能够慷慨解囊。哪怕不捐,算是暂时借给朝廷的,也行!”
“岳大人,不是我等不捐,是真的没有啊。”“是呀岳大人,我们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有粮米捐献啊。”“是啊,真的没有。”……所有的官员和勋贵又一次摇头哭穷起来,当然,这其中有的是真的没有,有的是假装没有。
“诸位,你们真的没有?”岳肃真切地说道。
“真没有……”这一次,百官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
“唉……”岳肃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现在京师米贵,哪怕皇上拿出自己的粮米,英国公和广恩伯慷慨捐赠,也是朝不保夕,坚持不了多久。歼商误国啊……”
“歼商误国!”岳肃的声音突然从叹息,变的极为凌厉,跟着就听他大声说道:“粮米官价,不过一两银子一石,现在竟然被这些歼商搞到十五两一石,诚然,粮食从南方运到这里,起码也要三两左右,但怎么不也至于卖到这个价钱呀。他们不是要牟取暴利吗?那朝廷也不能干瞧着,怎么也得抽点税吧。本官决定,从即曰起,但凡粮商经销粮食超过五石者,按二十税四征缴赋税!囤积大量粮食,并不销售者,按包藏祸心,图谋不轨论处!”
“啊……”一听岳肃说完这话,大殿内的官员,有不少立时就傻了。
紧跟着,就有人站了出来,这人是泰宁侯陈少甫。
泰宁侯陈家,祖上陈珪当年随徐达南征北战,平定中原,后明成祖朱棣北征,立下大功,被封为泰宁侯,世袭罔替。在他死后,明成祖赠他靖国公,也算是声名显赫。不过,自陈珪之后,这陈家就没出来什么像样的人才,各个都是酒囊饭袋,子孙中甚至还因为触犯军法,未敌不战被砍了两个。即便这样,他家的爵位也没有被收回,照样还在五军都督府挂有都督同知的差事。
陈家子孙干别的不行,赚银子却是有一套的,在京城和直隶一带都有买卖,不说曰进斗金吧,也能算是富得流油。现在一听要征收贩粮之税,他当时就不干了,毕竟家里有米铺呀。本来打算趁这段时间大赚一笔,还从南方新进了一些粮食,不曾想赶上皇上派粮,米铺的粮食就一时没卖出去。但他并不慌,因为他知道,皇上其实也没多少粮食,京城这么多百姓,你能坚持多久呀,用不了多长时间,皇庄的粮食就得用光,到时还不得是我们来卖。
今天,岳肃突然提出要增收粮税,这他哪里能干,蹦出来说道:“岳大人,商税在太祖开国,定的就是二十税一,至今也没有改动,你今天怎么突然要改为二十税四,增收这么多,不仅有违祖制,还要与民争利吗?本爵坚决反对!”
陈少甫带头跳了出来,紧跟着,又站出还有几个勋贵表示反对,言辞大概和陈少甫说的差不多,都是有违祖制,朝廷不该与民争利。
勋贵出来了,有些官员也跳了出来,各个表示反对,这其中还有齐楚浙三党的官员。
不过,韩爌、亓诗教以及岳党的官员并没有动。韩爌没动,是因为他想看热闹,东林党实在太弱,都是些上不了台面小官,有几个差不多点的,也得看韩爌的眼色行事,一时不敢露头。亓诗教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自家也没有米行,收不收税,和自己没关系。再者说,就算家里有,他也不可能这个时候站出来和岳肃打擂台。在官场打滚这么多年,老狐狸眼睛毒的很,早就看出来,今天皇上上朝,岳肃又逼广恩伯家捐了粮食,肯定是早有准备,来者不善。这明摆着是和太后达成一致了,皇上、司礼监、托孤大臣站在一起,现在谁敢抗衡,都没有好果子吃,自己还不想这么早退休,这种事千万别参合。手下的官员有跳出来的,是气的亓诗教直咬牙,你们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大便呀,这么多年的官,是白当了。
心中暗骂自己的手下,但亓诗教的眼睛,一直都停在岳肃的身上,别说是他了,现在整个皇极殿内,百官的目光都放在岳肃的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