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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肆!”见吴思南放声大笑,雨带讽刺,崔景荣当时就火了,断喝一声,跟着说道:“吴大人,有你这么和上官说话的吗?”
“崔大人,有一句话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大人一下子给下官按上一大串的罪名,难道还不许下官感概两句么?”吴思南冷冷地说道。
“我瞧你这不是在感慨,而是在说本督诬陷于你吧?”崔景荣语气不善地说道。
“难道不是吗?”吴思南冷笑道。
“吴大人,你可真是冥顽不灵,此时此刻,你若是俯首认罪,本督或许能够奏请皇上,法外施仁,留你一条姓命。可是现在,冲你这般死不悔改,本督定奏请皇上,重重定罪!”崔景荣狠声说道。
“皇上是否重重定罪,那就不劳崔大人艹心了,下官虽归大人节制,但终究是一方巡抚,封疆大吏,想要查办,起码要讨来皇王圣旨,再押入京师审问。大人顶多也就是能弹劾下官。不过眼前下官手里的这桩案子,以及大人今曰前来说的这番话,下官都会如实奏上朝廷,看到时皇上是相信下官的,还是相信大人的。大人现在若是再没有其他事情,那就请吧,恕下官不送!”吴思南说完,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手势。
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对立面,把事情摆上了台面,那吴思南也就不用再客气了。毕竟堂堂巡抚也不是好欺负的,到了这个级别,就没有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一说了,已然升华到政治斗争。就像燕京城里尚书想要扳倒侍郎一样,别看尚书是一把手,但想要扳倒副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甚至都有被侍郎扳倒的可能。
见吴思南下了逐客令,崔景荣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说道:“吴大人,你先莫要着急赶本督走,还有你刚刚所说的话,也不尽然。倘若巡抚涉及大案,且证据确凿,作为总督,有权利限制巡抚的行动,这一点,吴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崔大人,你给下官加的罪名,不过都是一面之词,证据何在?最为重要的是,你所说的这几个人证,都是下官这里的案犯,若是这样都能说是人证物证俱在,怕是令人难以心服吧。还有,即便这桩案子真的是铁证如山,也不过是贪污之罪,此等案子,如是一个知府,大人可以不必请旨,直接停职扣押,可下官是巡抚,除要灭门的案子外,大人是没有权利限制下官行动的。倘大人一定要一意孤行,下官府上的护军也不是吃干饭的!”听出崔景荣有动手的意思,那吴思南也不能示弱,总督怎样,真当巡抚是纸糊的么?
“好呀!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那今曰你就莫怪本督不留情面,真的让你心服口服了!”崔景荣说着,重重一拍边上的茶几,也站了起来。
“大人不必留什么情面,大老远的,来都来了,若是顾得情面,能这么巧就在今天来张家口视察吗?”吴思南毫不示弱,直接和崔景荣针锋相对起来。
二堂之内,田秀、赵岩、秦南松、靳良玉这帮人,心中得意起来,脸上也难免是神采飞扬。反观另一边,廖飞、许光达、刘振友则是心中打鼓,神色很是难看。总督毕竟要比巡抚大,在官职就输了一头,而且在崔景荣身后,还有好几万监军太监,这些太监在紫禁城内都是有根基的。而且晋商们在京城还有后台,而你吴大人身后摆的是谁,千万不要只是您单枪匹马。最为重要的是,在这花厅之上,已经是针尖对麦芒,总督大人本身就比吴大人官大,在他身边还有宣府总兵和宣府监军呢,看这架势,崔大人是打算直接先把吴大人给拿了。
“吴大人,你是嫌自己的罪名太小,不够让本督当场将你拿办吗?呵呵……”崔景荣冷笑一声,说道:“那本督现在就数一数你的罪名,看够不够当场将你拿下的!第一条罪名,收受贿赂;第二条罪名,巧立名目,收刮民财;第三条罪名,勒索良善商人;第四条罪名,挪用军需,栽赃陷害,草菅人命;第五条罪名,污蔑边镇将领及监军,陷害忠良,意图掩盖真相;第六条罪名,无辜抓拿田生兰、范永斗,意图杀人灭口。如此六条罪名,难道还不够吴大人抄家灭门的吗?”
“若这六条罪名全部属实,下官哪怕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只是大人空口白话有什么用,可有真凭实据?若无证据,最多也是大人的臆测,大人若是弹劾,尽管上本朝廷就是!”吴思南毫不示弱,大声说道。
“你想要证据,那容易的很,本督现在就给你亮出证据。靳良玉、王大宇,你二人今曰早上带货出关,那车上的货是什么呀?”崔景荣冲着靳良玉、王大宇大声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瓷器。”二人连忙答道。
“田秀,吴大人可否以给新军发放军械为名,让你到赵公公那里提调军械,数字是多少?”崔景荣问道。
“确有此事,一共调拨了一万套。”刚刚崔景荣把话说的那么明,田秀也不是傻子,顺杆回答也就行了。
“赵岩,田秀可否到你那里调拨一万套军械?”崔景荣又向赵岩看去。
“是。”赵岩马上回答。
“今天早上,吴大人说王大宇、靳良玉私运军械出关,所谓的证物,是不是从你那里调出来的?”
“是,大人。”赵岩再次顺杆答道。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吴大人,你还有何话说?”最后,崔景荣又看向吴思南。
“下官当然有话要说,似大人这般问案,不知天下要有冤死之鬼,难道大人一直都是这样审案吗?大人所问之人,各个都是下官这桩案子里的人犯,既然涉案其中,那有如何做的了人证。还有,下官刚刚已经给大人看了靳良玉和王大宇的口供,这口供不知他二人要如何解释呀,下官可没有严刑逼供,而且上面还有田将军作证,并亲自画押,你说他是替靳、王二人鸣不平,为何还要在上面画押呢?现在下官府上有十车军械,在北门那里,还停着几百车,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可以带大人前去验看。四万套军械,张家口就算重新募兵,也用不上这么些吧?大人说,下官是让田秀从赵岩那里调来大批武器和铠甲,那多出来的三万套是哪里来的?赵岩拨发军械的凭据在那里,那些军械要是送到下官这里,他们可有下官写的收条?”吴思南的嘴像连珠炮一样,不停地反问。他的话是句句在理,倒是令人难以回答。
崔景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竟然笑了,说道:“真是好口才,佩服、佩服。吴大人今曰着实令本督刮目相看呀……”崔大人明显有些词穷,吴思南有理有据,而自己则是无理取闹,真要是较真,哪里说得过人家。
不过都已经是欲加之罪了,崔景荣来到这里,就没打算和你吴思南讲理。他不去回答吴思南提出的问题,而是说道:“吴大人,你不是说,涉案的嫌犯做不得证吗?那本督现在就找一个不是涉案的嫌犯。镇守北门的将领是谁呀?”
“是末将……”
听了这话,刘振友赶紧出列,小心地应道。
“吴大人,他的证词可做的了准?”崔景荣嘴上问吴思南,眼睛则是紧紧地盯在刘振友的脸上。盯得刘振友是不敢抬眼对视。
“自然做的了准。”刘振友是北门守将,这些军械就是他缴回来的,而且刘振友刚刚已经倒向了自己这边,所以吴思南肯定地答道。
“吴大人,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
“是下官亲口说的。”
“那就好。”崔景荣故意咳嗽一声,冲着刘振友大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居何职?”
“末将刘振友,现居张家口游击将军,奉命北门。”刘振友小心地答道。
“刘振友,本督现在有话问你,你可要如实回答。”崔景荣沉声说道。
“末将一定如实回答。”说这话时,刘振友的心是七上八下。
“本督问你,靳记货行和王记货行运货出关的时候,你可在北门?”
“末将当时不在北门,而是在巡抚行辕议事。”刘振友如实答道。
“那北门那边当时是何人负责呀?货物是谁缴下来的呀?”
“当时负责防务的是千总姜冲,不过那些货物却是末将缴下来的。末将在巡抚行辕议事之时,有士兵前来传信,说北门出了事,靳、王两家私运军械出关,于是吴大人派末将赶去北门,将人拿办,取回赃物。”刘振友说道。
“是你负责的就好。本督再问你,你在缴下那批货物之后,可有全部开箱检验,车上的货,到底都是些什么?”崔景荣的声音先抑后扬,很明白着有诱供之嫌,意思是告诉刘振友,按照他的意思回答。
四百多车货物,当时刘振友全都令士兵打开查看,确实都是兵器和铠甲。不过现在,是否如实回答,已经没有什么用处,因为这又是一次命运的抉择。这一天,自己已经在双叉路口上走了好几回了,此刻看来,真正决定自己命运的选择,却是在这一次。
刘振友明白,崔景荣来者不善,就是要为晋商出头。自己如果按照事实回答,总督大人一定会说自己是被吴思南买通,否定自己的回答,从而也把自己认作是吴思南一党,搂草打兔子,顺手也会把自己按死。可如果按照崔景荣的意思回答,那自己就算倒向晋商一边,而自己的供词,可以直接把吴思南钉死。崔景荣也就会借着这个理由,直接将吴思南拿下。
刘振友只是一个游击将军,他也并没有什么高尚的节艹,该捞银子的时候,照样捞银子,该保命的时候,照样要保命。
可以想象,崔景荣将吴思南拿下之后,肯定会耍一些手段,绝不会让吴思南活着去燕京受审。自己若是站在吴思南那边,吴思南死时,也就是自己的死期。强弱之势太明显了,自己不站过去,肯定会有别的将领站过去,与其自己死,不如叫别人去死。
刘振友犹豫片刻,终于在这条双叉路口前做出了选择。
“回大人的话,末将前去拿人之时,吴大人专门派亲随吴安带着一百人随同下官前往。到了北门,两家货栈的伙计已然束手就擒。末将命令士兵验货,结果只查了两车,却发现车上装的全都是瓷器。末将一头雾水,而吴安却凑过来跟末将说,不必再验,就是军械。不大功夫,吴大人的另外一位亲随带人从城外进来,押了十车货物,当众打开,里面全是军械,然后就说,让末将带着这些,回行辕交令。当时,吴安和他的手下都在末将身边,一个个手按刀柄,看那架势,末将如敢不从,他们就能动手杀了末将。所以,末将只得带着那十箱军械回来交差。”
“你胡说八道!”听了刘振友的回答,站在吴思南身侧的吴安当时就火了,大声叫了起来。
“放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崔景荣怒骂一声,转头看向吴思南,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道:“吴大人,刘将军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言罢,就见崔景荣猛然大喊一声,“来人呀!”
声音落地,二堂之外,崔大人带来的护兵,是蜂拥而入,一下子进来能有三十多号,这些士兵进来之后,一起大声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将吴思南这个祸国殃民的败类给我拿下!”崔景荣大声命令道。
“是!”护兵答应一声,持着兵器,直接朝吴思南冲去。
“你们敢!”
见崔景荣的护兵朝自己扑来,吴思南断喝一声,跟着大声说道:“崔景荣,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靳良玉、王大宇私运军械出关,如此大案,你还敢肆意包庇,难道不知朝廷国法吗?本部院身为宣府巡抚,为国执法,你反而倒打一耙,诬陷忠良,擅自擒拿,难道你就不怕朝廷知道之后,叫你身首异处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