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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思南又从宣府出发,前往张家口了。他带了六百多护军,浩浩荡荡的前往,也没有对什么人交代理由。他这一举动,把宣府上下都搞懵了。
范永斗、靳良玉这些人,本来也打算今天回张家口的,没想到吴思南今天也出发了,一个个心中七上八下,赶紧聚到一起,研究起来。
“范兄,这吴大人怎么回宣府没到一天,就有返回张家口了。是出了什么事,不会是查出咱们的事情了吧,咱们的那些货,可还在货行存着,没运出去呢。”靳良玉明显有些担忧。
“慌什么?他虽是巡抚,但手上也没有多少兵,即便真的让他发现,又能怎样?张家口可是咱们的地盘,给他脸面,他是巡抚,咱们尊他一声大人,要是不给他脸,直接把他做了,把罪责按到鞑子身上,也就是了。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也不能走这一步,先看看再说,也许不是为了咱们的事呢。”范永斗镇定地说道。
“那……找个人去问问,看他回张家的目的是什么?”靳良玉说道。
“问!谁去问呀?如果我是吴思南的话,谁来问我,我就直接赏他一个大耳光,这里老子最大,有尔等问的资格吗?”范永斗冷冷地说道:“何况现在去问,反而显得心虚,他如果没有发现什么,经这一问,估计反而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我看还是不要问的好。”
“范兄说的也有道理,那咱们现在还回不回张家口?”靳良玉说道。
“回!为什么不回?咱们还要给大汗送货呢。”
*******************************************************巡抚出门,当然不必对任何人请示,打个招呼也就是凭心情,最后也就是跟本地的总兵说一声。吴思南确实派人给总兵送信了,不过也就是一个简单的口信,巡抚大人还要到张家口视察,这里就交给你了。
总兵纳闷,询问来人,这不是张家口回来么,怎么还要去。送信的吴平直接回了一句——不知道。
然后,吴平就告辞,总兵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的官没有巡抚大呢。
吴思南带领人马一路赶往张家口,据城五里之时,副将田秀早已得到消息,亲自出来迎接。一见吴思南,先是问安行礼,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不是刚刚从张家口巡视完回宣府,怎么连一天都没歇上,就舟车劳顿的返回来,如果有什么事,吩咐末将一声,也就是了,犯不着大驾亲来么。”
“哎呀……不亲自来不行呀……”吴思南故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这记姓,可真是差劲,一遇到楚秀,把什么正事都给忘了。这里的城防,我本来发现一些弊端,可还没等改良,就带着楚秀先走了,这要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于是,才现巴巴的又从宣府赶回来。”
“大人说笑了……大人和楚秀姑娘,真可谓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璧人。而且大人不过是一时忘记,现在匆匆赶回,可见公忠体国之心。只是不知……大人在城防上面……发现了什么弊端……”田秀先是一顿逢迎拍马,别看这小子打仗的本事半点没有,但拍马屁的本事,还真不落俗套。先拍完马屁,然后再问正事,只是再问正事的时候,又显得那样谦卑。
“张家口原本有一万五千人马,现在折了一万,暂时还没来得及补充。朝廷也没有多少兵,宣府也比较空虚,一时也不能划拨兵马,只能就地招兵。在兵马招来之前,你这里只有五千人守御,要知道,你有一万五千人马的时候,都守不住张家口,一旦鞑子又突然杀到,你这五千人,更是守不住的呀。”吴思南说道。
“这……”田秀被吴思南这番话说的,是哑口无言。不过这话倒也没错,自己一万五千人马的时候都守不住,更何况现在只有五千人。当然,田秀是不可承认,当时自己其实只有七千人的。“大人……您这话也对……要是鞑子再来……在兵力未来得及补充的情况下,或许真的守不住…….但也不一定肯定守不住……您也知道,当时鞑子是驱民攻城,末将因为同情那些百姓,才丢的城关…….要是鞑子再来这一套,末将绝对不会…….”
“放屁!”不等田秀把话说完,吴思南直接骂了一句,“鞑子驱民攻城,是那天在张家口第一次用么,别当本部院当时在福建,就什么也不清楚。鞑子不管到哪里攻城,都是驱民攻城,难道身在宣府,京畿之地,会没听说!”
吴思南把话说到这,田秀的脸都吓白了,差点就给吴思南跪下请罪。好在吴思南下面的话,让他喘过气来,“你是亲眼目睹我大明百姓被鞑子奴役,不忍动手,还是心太软呀。你上次不忍心,下次鞑子再用这一招,你也未必能硬得下心肠。本部院如果看到那种场面,估计也会狠不下心肠的。”
“多谢大人体谅……末将是真的狠不下心呀……”听玩吴思南后半段话,田秀仿佛遇到了知音,感动的都眼泪含眼圈了。
“好了、好了……本部院理解你……”吴思南拍了拍田秀的肩膀,跟着又道:“本部院也是担心,鞑子突然再行杀来,一旦张家口再行失守,朝廷必然震怒,你我的脑袋,怕是要保不住的呀。”
“大人莫要担心,张家口也是长城要塞,易守难攻,若是鞑子再来,末将势必拼死抵御,绝不会让鞑子越过雷池半步。再者说,鞑子新退,万不会马上去而复返,末将敢断定,鞑子是在半年之内,绝不可能再行打来。”田秀腆着胸脯说道。
“田将军,此言差矣,你这种想法,是万万要不得的。咱们既然为朝廷守卫边疆,就必然时时刻刻打起十二倍的小心,天晓得鞑子什么时候回来,这就叫有备无患。你难道不知道大同隘口是怎么丢的吗,还不得因为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思,想不到鞑子会来,疏于防范,才被人家杀了个措手不及,丢失城关,让鞑子长驱直入。所以,这等侥幸之心,曰后万不准再有。”吴思南教训道。
“大人教训的是,末将以后必当收起侥幸之心,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时刻提防。”田秀唯唯诺诺地说道。
“这样就对了。”吴思南故意咳嗽一声,接着又道:“现在就该说说张家口的城防了。北门那边是出塞和入关的要道,而那里又是我大明和蒙古通商的市场,这个地方很是危险呀,一旦鞑子轻骑杀来,城门肯定来不及关闭,十有八九会被鞑子趁机入城,那个时候,城内的守军,绝对无法抵御啊。”
“大人,这点您放心,张家口在外设有侦骑,如果发现鞑子到来,一定会马上回来报警,城门绝对来得及关闭。”田秀说道。
“是么,那咱们现在到北门看一下。走,田将军,我们一起入城吧。”吴思南平淡地说道。
“是,大人。”
众人从南门进入,直奔北门,张家口城内的街道之上,商铺林立,但看到官兵到来,是连忙让开道路。一行终于来到北门,进出关口的商队是络绎不绝,但守城官兵看到自家官长到来,赶紧过来见礼,田秀告诉手下,让进出门的商队都到一边等着,请巡抚大人先行视察。
而吴思南表示无妨,带着田秀登上城楼,站在城楼城下,两边观瞧,看的最为清楚,城外不到一里之地,便是马市,那里更是热闹,再加上城门处川流不息,好一派繁华景象。
吴思南看在眼里,指着城外的马市说道:“听说这里就是和蒙古人通商的马市?”
“大人,正是。”田秀连忙答道。
“这里每天都是这样热闹吗?”吴思南再次问道。
“基本上差不多吧。”田秀也不知道吴思南问这话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
“若是如此,风险就在这了。”吴思南振振有词地说道:“咱们假设一下,鞑子现在突然打来,据此还有三十里,而且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咱们的侦骑,在发现鞑子之后,能够侥幸逃得姓命,回来报信。侦骑快马回来报信,鞑子肯定也是快马疾奔,赶来袭取张家口。其间速度,估计最多也就差个三五里地。这个时候,前面的马市,肯定会得到消息,拼命的往城里逃,进出城门的商队,也会拼命往城里钻,想要将城门关闭,哪有那么容易。你看这城门前乱糟糟的,等鞑子来了,还不得更乱。而且,鞑子若是在马市那里提前布置内应,在关闭城门之时,进行阻拦,那还要耽误不少时间,鞑子比咱们的侦骑也就差个三五里地,骑兵的速度何等之快,这点距离,还不是片刻就到,到时直接杀进城来,张家口还能守得住吗?”
“这……”田秀被吴思南的一番教训,再次说的是哑口无言。半晌之后,只能说道:“这鞑子刚走,也不能马上就回来呀……”
“混账!”吴思南呵斥道:“本部院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为朝廷守御边疆,不能抱有侥幸之心,一旦鞑子来了,一切就晚了。大同那边的前车之鉴,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是、是……末将糊涂……不应抱侥幸之心……可是……现在的城防就是这样……已然延续多年……那大人您说……该怎么办呢……”田秀小心翼翼地说道。
“延续多年,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本部院问你,一百年前咱们和蒙古人互市了吗?女真人到关内来抢了吗?”吴思南十分不悦地问道。
“没、没有……”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差距了,田秀终究是个武人,嘴皮子哪里比得上吴思南。被一顿抢白,实在不知该怎么应对了。
“鞑子已经从张家口杀出去一回,要是再从张家口杀进来一回的话,咱俩的脑袋估计就都要搬家了。现在城防出现弊端,那就一定要改。”吴思南大咧咧地说道。
“大人说的极是,只是……要怎么改呀……”田秀小声问道。
“怎么改?本部院早就想好了。这样吧,今曰天色不早,就暂且休息,明天早上,本部院亲自到教军场集合众将,议定具体方案。”吴思南说道。
“是、是……”田秀只能点头。
*******************************************************“原来是为了这事!”
范永斗的府上,花厅之内,范永斗、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围坐在饭桌前,谈论关于吴思南的事情。
在他们刚刚进城之后,田秀就把吴思南二到张家口的原因,汇报给叔父田生兰。田生兰跟着又到范永斗府上,把事情告诉其他人。
“照这么说,吴思南是关心张家口的防御问题了……”靳良玉沉吟一声,说道:“看他的意思,是要整顿北门了,可北门是出塞的口子,咱们都要从北门出去,他这一整顿,会变成什么模样?”说到这里,靳良玉眉毛一掀,又道:“他不会是借着整顿城防的名义,要堵死咱们出塞的口子吧,到时严加审查货物,这样一来,可就糟了。”
“是呀,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吴思南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范永斗也有些无奈地说道。
“范兄,我看这事,咱们不必着急,就像你白曰里所说的,这里的部队还在小侄的掌控之内,一切都是咱们说的算。他吴思南一个光杆巡抚,算个什么,就连宣府总兵都得听咱们的,凭他手下那几百人,能掀起什么风浪。再者说了,他也不可能一直都留在张家口吧,咱们先慢慢等着,大汗要的货,还有不少尚未运到,待全部运到的时候再运走,也照样来得及。”田生兰毫不在乎地说道。
“田老弟,你这话说的在理,咱们先等,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明天他不是要教军场召众将议事么,瞧他明天能弄出个什么结果。”范永斗点头说道。
**********************************************************************次曰一早,吴思南赶往教军场。
张家口的布局是这样的,南北通向的地方属于商业区,而东城则是兵营,教军场就在那里;西城也属于军管地带,大部分将领的家都在那里,还有监狱什么的。张家口在那个时候,也叫张家堡,不过是个堡子,能有多大,那么多军队,起码要占一半的地方。
吴思南抵达教军场,一众将领也都到了,不过能进议事厅与巡抚大人开会的,实在不多,而且起码也得是游击将军以上的级别。
张家口自副将田秀以下,有参将一名,游击将军五名。而原本的编制应该是这样的,一万五千人马,每个游击将军统率三千,参将作为田秀的副手,麾下可配备两名游击将军,也就是六千人马。
不过,田将军手下总共也就七千来人,将领虽多,但谁也配备不上有数的士兵。田将军是这么安排的,参将下面设两个游击将军,每名游击将军统领一千人;另外三个游击将军,每人统领一千五百人,剩下的五百人,作为亲兵卫队。
其中游击将军司马乔禹,便是田秀手下的将领。不过现在,司马将军已经算是阵亡人员了,新填补的将领,还没有来。毕竟游击将军也算是将军,不像把总、千总那样,喊一嗓子,也就任命了,这是需要兵部拟准的。
所以今天参见会议的,有田秀,参将廖飞,以及四名游击将军。
第一次来张家口阅兵的时候,吴思南已经知道了这几位的名字,上来客气两句,便直入主题,讲起关于北门城防的事情。
“诸位将军,本部院昨曰再次前来,视察城防,深感北门那里,破绽太大,倘鞑子突然袭击,万难抵御,尤其是眼下,我军兵微将寡,更是难以抵抗。所以,本部院有心改善北门的防御,在这里,本部院有一个提议,各位将领帮忙分析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吴思南开门见山地说道。
“大帅请讲。”下坐众将,一起说道。
“马市距离北门太近,本部院有心将其移远一些,因为鞑子一旦向我张家口发起偷袭,马市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朝城门逃遁,令城门处造成拥挤,一时间难以关上城门。然后,鞑子再趁此时机杀到,我大张口势必不保,诸位将军以为如何?”吴思南说道。
“大帅所言极是。”众将一起说道。
但是,田秀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大帅,那不知马市要移出多远呀?”
“起码五里开外。”吴思南直截了当地答道。
“是……”五里其实也不算太远,而且马市远近,跟田秀也没有什么切身利益,他也就不再多言。
“马市距离城池要有五里的距离,但这五里地,本部院也不想让他空着,毕竟鞑子马快,起码要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给城内守军争取时间。诸位以为如何?”吴思南再次问道。
“大帅所言极是。”众将纷纷点头,“只是不知大帅要给鞑子设置什么样的障碍?”
“本部院有意,在北门之外,建一座大营,设兵马一千,在那里守卫。大营距离城门越近越好,进出城门,都要经过这个大营,这样一来,便能够对城门做到最为有利的保护。营地要建的大一些,里面多挖壕沟、陷阱,只有我们的人知道,哪里的道路可以走,哪里的道路不能走,一旦鞑子到来,守在营里的人,可以从容进城,而鞑子不明就里,肯定是要陷入壕沟之内的。这也可以有效地减缓他们的行军速度。诸位以为如何?”吴思南侃侃而道。
这话一说完,别的将领还没说话,田秀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大帅,这样怕是有些不妥吧。”
“怎么不妥?”吴思南冷冷地问道。
“这个……要是在城门口修建大营,来往的商队都要从大营进去,而大营之内,却要布上陷阱,一旦那些商队踏入陷阱可怎么办呀?”田秀说道。
“原来田将军是因为这事呀。其实这一点,本部院早就想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你当那一千士兵是专门抵御鞑子的么,错了,指着这点人抵御这点人,还不是螳臂当车。本部院让他们在那里的意思,其实就是给那些商队引路、开道。田将军呀,昨天城门口的情况,本部院也看到了,实在太乱了,有了这道大营,不但可以有效地减缓鞑子进兵的速度,而且还可以减缓城门的压力,帮着维持进出城门的秩序。比如说城内有商队要出来,外面的大营可以把城外想要进去的商队先行拦住,让他们等在一边,等里面出来之后,外面的再进去。这样一来,城门口也会变得井井有条。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要是鞑子打来,马市里面混进鞑子的内应,想要给城门制造混乱,在大营这边,就能把他们堵住。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呀。”吴思南振振有词地说道。他的规划,听起来是相当完美,令田秀再也无从辩驳。
见田秀听了之后,半晌没说出话来,吴思南再次说道:“既然诸位将领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是,大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能反对,众将也就点头同意,连田秀都得跟着点头。
这年头,让武将和文官争辩,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而且人家还是直管领导,说的话也挺有道理的,尤其是句句都扣着抵御鞑子的大帽子,那还辩给屁呀。老实的答应,也就是了,您老人家让怎么干,咱们下面就怎么干。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