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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云南道御史彭德的府邸,今天晚上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到府之后,送进去一封信,彭德将信展开,只看了眼落款,就匆匆地出来迎接。结果客人并没有进府,只叫彭德按照信上的吩咐行事,又将人从马车上搬下六口箱子,然后便扬长而去。
彭德回去,仔细地信看了一遍,看完之后,他取出两口箱子,分别送给自己的同事,贵州道御史与四川道御史。
十三道御史在全国各地都有办事处,在京城也有,归属京师的这三道御史,在第二天一早,便分别上了折子,干了一件大事,弹劾刑部尚书岳肃。
这三位弹劾岳肃的罪名是,玷污郡主沐天娇的清白,内容大致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说郡主是孀妇,然而却住在岳大人的后宅,是怎么个情况,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勾当,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以圣贤之礼教化万民,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吗,为什么还明知故犯,你的书莫不是读狗肚子里了,这叫郡主曰后怎么办,岂不是要被世人骂成不洁之人。
最为无厘头的是,这三位在奏折后面,还补充了一番话,内容大概是这样的。你岳肃是罪魁祸首,现在玷污了郡主的名声,是不是要负点责任。我们官卑职小,管不了你,但是天子圣明,定会明察秋毫,皇上,您来看着办吧,要怎么处置岳肃。
这三份奏折送交内阁的曰期,是方从哲到京的第二天,也是方阁老上班的第一天,正好这天方阁老也递了折子参岳肃。这或许是个巧合,然而更为巧合的是,方阁老参岳肃的罪名,竟然和这三位是同出一辙,也是玷污人家清白。
唯一的不同点是,对象的名字不一样,方从哲在奏折上提到的名字是李琼盈。人家还是未婚的大姑娘,和你岳肃东奔西跑,天天住在你的后宅,这是怎么个情况,你们两个有没有苟且之事,就算你岳肃说你们两个清白的,那有人信吗?你让人家大姑娘怎么办,曰后还嫁不嫁人了?我大明是礼仪之邦,以圣贤之礼教化万民,你身为太子太傅,乃东宫三师,将来还要教育太子,难道到时就这么教育吗?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得做出一个交待,我方从哲眼里一向不容沙子,绝不与你这等不知礼数的人为伍。皇上,您看着办吧,要是不惩治岳肃,仍叫岳肃胡作非为,污人清誉,我现在就卷包袱卷走人,不干了。
四份折子送到司礼监,魏公公一过目,心里这个气呀,一个劲地破口大骂,你们这哪是参岳肃,分明是让皇上下旨赐婚,帮他讨媳妇么。你方从哲果然跟李家有关系,为了讨好李家,达成李家与岳肃的婚事,竟然为老不尊,连这种事也干的出来,你还要不要脸。它妈的,你们三个御史,拿了黔国公多少好处,要把他家那个寡妇送给岳肃。你沐启元脸皮也够厚的了,怕女儿守寡寂寞,自己又不好意思提亲,就勾结御史,想出这么个损主意,请皇上下旨,逼他俩奉旨成婚,到时是不是还想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魏忠贤在司礼监气的是直跳脚,因为奏折上提到的这两家可都是有份量的强援。黔国公那不必说,朝廷一等一的勋贵,手握重兵,世代镇守一方,比那些空头爵爷不知要厉害多少倍。李家也不是善茬,有钱不说,还吃遍黑白两道。有这两家和岳肃联姻,这岳肃的势力不更大,将来想要扳倒,谈何容易。
可气归气,却也没有办法,自己阻止不了啊。隐瞒不呈给皇上,还没那个胆子,三个御史的奏折是小,方从哲是内阁大臣,天天上朝,能见到皇上,到时在金殿上跟皇上一开口,事情更不好弄。
没辙,还得呈给皇上。
魏公公把四份奏折揣上,赶往养心殿,正好这时候,岳肃已经陪皇上干完活走了。魏忠贤在门外请安,皇上准了,便走了进来。
“魏卿,今天有什么事呀?”
“皇上,是有人参岳大人。”魏公公走到朱木匠身前,小声地说道。
但凡参岳肃的,朱木匠都会过问,“又是什么罪名呀?”
“回皇上,是风化问题。”魏公公说道。
“风化问题?”听到这个罪名,朱木匠先是一愣,随后笑了,“有趣、有趣……怎么写的,给朕念念。”
要是别的罪名,朱木匠估计连听都不会听,直接告诉留中,魏公公也是希望这样。可皇上似乎被风化罪名提起了兴趣,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魏忠贤估计皇上在听完之后,肯定会看一眼,他可不敢隐瞒,当下一五一十地将四份奏折先后念了一遍。
朱木匠听罢,又笑了起来,“真有意思,没想到岳卿不仅断案如神,木工出色,还会勾搭妇女。来,呈给朕瞧瞧。”
魏忠贤连忙将奏折呈给皇上,朱木匠掀开两份,大致瞧了一下,又笑了。“这岳爱卿,做什么事都光明正大,连科场作弊也不隐瞒,怎么偏偏在这事上落下诟病,还人赃并获。这些人让朕来定夺,朕怎么定夺呀?魏卿,你说应该怎么处置比较妥当?”
这话让魏忠贤怎么说呀,总不能说让皇上以风化罪,将岳肃革职吧,这么说,皇上也不能干呀。不过,也不能遂了这帮家伙的意,从自己嘴里说出,让皇上下旨赐婚吧。
犹豫一下,魏公公终于想到一个不错的说辞,故作为难地道:“陛下,老奴身为内官,对这等事也不太清楚,让老奴想主意,这不是……”
“对、对……”朱木匠又笑了起来,拍了拍额头,说道:“瞧朕都有些糊涂了,这等事怎么问起你了。好了,你先下去吧,折子先留到朕这,容朕想出一个妥善的处理之策,再给你批复。”
“是,陛下。老奴告退。”魏忠贤说完,躬身退了出去。
出得养心殿,朝司礼监走时,一路上那是咬牙切齿,仍在不停地咒骂。
养心殿内的朱木匠,又将这四份折子拿了起来,在桌子上敲打几下,心中暗想,“这事该怎么办呢?沐天娇和那位李姓姑娘的清白也不能让岳肃就这么白白玷污,就像折子上说的,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交待呀,否则传扬出去,还叫她们怎么见人?”
想了半天,朱木匠也没想出个特别好的法子,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皇后一向聪明过人,上次处理岳卿的那个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她还是女人,一定对女人的事,比较清楚。这等事,找她问问,估计一定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别看朱木匠聪明,但在男女之事这方面,其实智商很低。皇上么,所有的女人都得围着他转,一辈子都不用去考虑泡妞的问题,也不用去考虑女人心里想什么,更不会去在乎身边的女人是否高兴。
要换是别的折子,朱木匠最多会等到晚上再去问,但是觉得这事蛮有趣的,也想让张嫣高兴一下,把手上的活撂下了,兴冲冲地拿着奏折,摆驾坤宁宫。
到了坤宁宫,皇后亲自迎接,将朱木匠请到寝殿之内。金殿之后,夫妻二人刚坐下,朱木匠就急不可耐地笑着说道:“皇后,今天出了一件有趣的事,又有人参岳爱卿了,只是这罪名,太有意思了。”
“哦?”张嫣为之一愣,说道:“怎么有人参岳大人,陛下还觉得有趣呀,不知是什么罪名啊?”
“是有关风化的问题。对了,上次咱们在‘肃德宫’召见的那个黔国公家郡主,你还记得吗?”朱木匠笑呵呵地说道。
“臣妾当然记得。”张嫣笑道。
“和她还有关系,听说她现在就住在岳肃家中,和岳肃不清不楚,天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像你我这般。这不,御史参的就是这档子事,沐天娇还是个孀妇,也不知该如何收场。不过单她一个还好办,今天一下子,竟然冒出来俩。方从哲参他和一个李家小姐瓜田李下,而且那个李家小姐,现在也住在岳肃家中。这还让人家曰后嫁不嫁了。”朱木匠笑呵呵地说完。跟着将奏折递给张嫣,又道:“皇后,你也看看吧。”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实在不敢翻看。”张嫣没有伸手去接。
“这折子不比其他,朕说你能看,你就能看。等你看完,朕还打算让你帮着想个法子,把这事妥善处置了呢。”朱木匠说道。
“那臣妾遵旨。”张嫣小心翼翼地接过奏折,挨个翻看一遍,随即笑了起来,说道:“陛下,这折子……”
“这折子怎么了?”朱木匠好奇地问道。
张嫣比朱由校更加心细如发,看过一遍,马上看出端倪,这是沐启元和方从哲变着法的请皇上下旨赐婚。谁都知道,这个罪名参上来,皇上肯定不能处置岳肃,但却要给女家一个交待。什么交待最好,就是给她们一个名分,这样便名正言顺了。
“这折子……”张嫣刚要道出实情,但转念一想,又把话收了回去。当初沐启元曾经递过折子,隐晦的意思是,请皇后照顾他女儿,现在要是把机关道破,皇上最后或是也能下旨赐婚,但是多少也会觉得这些人是拿自己当枪使。你想让皇上成全你的女儿和岳肃,干嘛不实话实话,整这套虚的。方从哲那边,又可能是和李家有什么交情,所以才上这种折子,请皇上赐婚,也算是卖个人情。现在的朝局,魏忠贤还是大权在握,岳肃处于弱势,要想不让魏忠贤一家独大,还是要把方从哲和岳肃绑在一起。张嫣出于为皇上考虑,到底没有揭破,话锋一转,说道:“这折子端是有趣,臣妾想了一下,岳肃既然将沐郡主和那位李家小姐留在府内居住,肯定是喜欢人家。所以臣妾以为,陛下不如,干脆就下旨成全了他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