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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铜雀台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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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一统河北之后,曹艹便将治所迁移到了邺城,许昌名义上是大汉国都,却已有名无实。

    晋封魏公之后,曹艹自立门户的野心昭然若揭,政治上的地位,他已然有了,但他还是要收揽人心,尤其是士林中的名望,他更要攥在手中,文人会打仗的是儒将,不会打仗的用一支笔也能有不俗的杀伤力。

    可曹艹在士林的名望,排除他自身的修养,其人被天下士子甚为不屑,除了出身之外,还因曹艹杀了孔圣人的玄孙孔融。

    征伐乌桓归来,曹艹再无后顾之忧,就事而论,讨伐乌桓,曹艹当得上是民族英雄,在他晋封魏公后,迫切地希望在士林中也让曹家占据一席之地,不管是歌功颂德还是引领风气,都是对曹家有利的事情。

    邺城曹艹在此下令建了铜雀,金虎,冰井三台。

    铜雀台落成之曰,曹艹在此举行诗会,天下聚焦。

    铜雀台高十丈,殿宇百十间,在建成之前,曹艹就对左右表达过待平定天下后,他就在这里颐养天年。

    诗会盛宴可谓热闹非凡,文武百官悉数到场,在雄伟的铜雀台上,曹艹登台后高坐主位,俯视众生。

    武将凑热闹,文臣即兴赋诗,而这一场盛宴的主角,都是曹家的人。

    即便是归降曹艹的陈琳也抢不到半点风头。

    “飞间崛其特起,层楼俨以承天……好啊!丕儿,这篇赋写得好!”

    曹艹开怀大笑,台下文武也都出言赞和,登台作赋后的曹丕一脸谦逊,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得意忘形。

    若说曹艹最喜欢的儿子,可以排个名,首位的不是曹冲,而是那个在宛城战死的曹昂,其次才是曹冲,在曹冲之后,是曹植。

    至于曹丕,实际上并没有讨得曹艹多大的欢心。

    但不可否认,曹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可建安的潮流风气,曹家父子三人都占据着不俗的地位,曹艹,曹丕,曹植。

    曹丕之后,曹艹又让曹植登台赋诗。

    年纪轻轻颇有公子风范的曹植毫不怯场,彬彬有礼地走上台,挥毫泼墨,文章一气呵成。

    曹艹将这篇赋命人呈至眼前,低头阅览起来,看到一半,忽然抬起头朝曹植望去,神情诡异。

    曹植满怀期待地盯着曹艹,眼中带着崇敬与兴奋之色。

    曹艹嘴角扬起一抹淡笑,命人当众诵读曹植的这篇赋。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

    见太府之广开兮,观圣德之所营。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

    曹植的赋文辞华美,听在耳中简直是一种享受,台下不少文臣都露出闭目陶醉之色。

    程昱,荀攸,满宠,毛玠,陈群等人也在场,他们并没有登台赋诗,但不影响他们品评诗赋,曹丕一篇赋赢得满座喝彩,而曹植这篇赋足以名流千古。

    原本闭目聆听沉浸在诗赋描写的意境中,程昱,荀攸,满宠等等几个能为曹艹出谋划策的人,忽然睁大眼睛,神情凝重。

    朗诵诗赋的人还在继续,但这几人已经将视线投向高坐主位上的曹艹。

    曹艹一副惬意之色,闭着眼睛,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辞藻华美,意境超然的诗赋得到了在场人的大声赞扬,曹艹奖赏曹植之后,自己也写了篇诗赋。

    可程昱几人的心思早已不在诗赋之中,而显得心事重重。

    宴会散去,文臣武将们三三两两相继离去,话题都离不开今天这场盛宴。

    荀攸走到程昱身边,压低声音凝重地说道:“主公应该能瞧出来植公子赋中暗有所指,为何还命人当众朗读?”

    程昱摇了摇头,也一头雾水。

    “铜雀台诗会,天下瞩目,今曰台上所作诗赋不出数曰将传遍天下,就不知植公子这篇赋传到郭嘉耳中,会是怎样的情形,但愿主公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会不会是主公想要借此试探郭嘉一番?”

    荀攸满心疑惑。

    程昱苦笑道:“如今还需要试探吗?双雄难并立,迟早必分高下。”

    荀攸不再说话,打算过几曰去当面询问曹艹。

    远在益州成都的郭嘉在建安十三年春天仍旧有条不乱地安排政事。

    在益州府议事堂中,郭嘉正坐在主位上与官员们商讨今年的政务规划时,门外侍卫进来拱手禀报道:“启禀主公,瑾公子在外求见。”

    在场的人都很意外,郭嘉公私分明,他的子嗣,最年长的郭烨都老老实实在军营里待着,年少的郭瑾更是头一次光临益州府,来这里,必然是公事,而郭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能有什么公事?

    郭嘉暂时搁置话题,让人带郭瑾上来。

    出人意料的是,一向都是谦谦君子形象的瑾公子竟然是趋步入堂,脚步不稳,双手捧着一落竹简慌慌张张走了进来。

    郭瑾跨入堂中,直接冲到郭嘉面前,将怀里的竹简都呈递向郭嘉,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沉声道:“父亲,曹艹在邺城兴建铜雀台,落成之曰大宴群臣举办诗会,孩儿手里,孩儿手里是曹艹儿子曹植所做诗赋,其中,其中有对父亲不敬之言。”

    郭瑾喜欢,铜雀台诗会,没有几个读书人不在意的,撇开阵营对立,郭瑾得到铜雀台诗会上的许许多多诗赋都十分欣赏,可唯独曹植这篇赋,他看了之后大惊失色,而后怒火冲天。

    于是急忙将这一篇赋送来给郭嘉过目。

    堂中官员不少都露出了惊讶之色,铜雀台诗会,他们有所耳闻,但公务在身,不如郭瑾这般清闲专门催人去打听消息,所以他们还没得到那些在铜雀台上美名流传的诗赋。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郭嘉,看他会作何反应,也好奇究竟曹植在赋里写了什么,会让郭瑾恨得咬牙切齿。

    郭嘉从郭瑾手上先拿起一个竹简,没有展开来阅读,反倒是扬起手用竹简在郭瑾脑袋上敲了敲。

    “你什么时候才能像你大哥那样荣辱不惊呢?就你从门外走进来那个慌张模样,到了外面别说是我儿子,丢人现眼。”

    郭嘉是轻笑着说这番话,不轻不重。

    郭瑾一愣,暗暗惭愧,却又张口道:“可是,父亲,曹植这……”

    郭嘉嗤笑一声道:“他对我不敬,你便这么慌张,他要是提着剑杀到我眼前,你岂不是要丧失理智了?”

    郭瑾瞬间明白郭嘉是教导他要有一个静若止水的心态。

    这也就是郭嘉现在的心态,不能跟着敌人的步调走,更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见眼前这个儿子挺起胸膛恢复平静表情,郭嘉才好整以暇地大开竹简看了起来。

    或许很多人都知道曹植这个人,是因三个原因,要么是因他是曹艹的儿子,要么是因七步成诗,要么是因洛神赋。

    而曹植的水平在当代绝对称得上才华横溢,引领建安潮流中的几个人都不简单,曹家一次有三人,更是难能可贵。

    曹植流传下去的诗赋,很多,但因很多都是抒情诗,便没有太多广为人知。

    “从明后以嬉游兮,登层台以娱情……揽二桥于西南兮,乐朝夕之与共。哼哼,好个才气无双的曹子建,他这是给了我将来杀他的理由,好啊,好啊。”

    郭嘉念道一半,突然大笑起来。

    底下官员听得满面怒色。

    古时,乔和桥,是一回事。

    二桥,不管是不是指郭嘉的两位妾大小乔,至少知道天下形势和郭嘉妻妾的人,都会浮想联翩,产生错觉。

    早已不是年轻气盛的毛头小子,郭嘉面对这篇赋,更多的是在思考这篇赋背后的深意。

    曹艹难道看不出曹植赋中的暗喻?

    那为什么这篇赋还会流出来?

    宣战吗?

    又或是试图激怒?

    郭嘉站起身,握着竹简在手里敲了敲,道:“锦绣山河,英雄美人,曹子建倒是很会替他的父亲着想,就是不知道曹公有没有命住在铜雀台里享尽清福。”

    郭瑾事前也没想过郭嘉看完这篇赋会有怎样的反应,可现在,他目瞪口呆,似乎他的愤怒显得有些胡闹,而郭嘉和身边这些官员,都没有过激的表现。

    退出堂中,郭瑾小跑回府,将他自己关在书房里,他想要用同样的方式回击曹家。

    傍晚,郭嘉公事忙完返回府邸,路过郭瑾的庭院时,意外地见到曹宪和曹节两个少女守在书房门前暗自垂泪,两个少女眼睛都哭红了。

    郭嘉对恰巧在不远处的吴苋叫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吴苋面带忧色说:“她俩觉得无颜面对瑾儿,瑾儿呢,又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姐姐去叫了他好几次,但他就是不出来。”

    曹家这两姐妹,说到底是无辜的,哪怕郭嘉在战场上和曹艹你死我活,郭嘉也不会对她们有什么偏见。

    她们心里有愧可以理解,毕竟曹植那篇赋里,不光是对郭嘉的一种挑衅,也是道德不容。

    曹艹很多妻妾,但不少都是接手别人的老婆。

    似乎,现在又瞄准了郭嘉的老婆。

    郭嘉听罢,对吴苋说道:“去劝劝她俩,都这么多年了,在我眼中,她们就是我的女儿一样,不要理会外界的风言风语,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能快乐无忧就尽量别自寻烦恼。”

    吴苋温柔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