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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咱们要比官兵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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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蒋魁的左耳被官兵的刀削掉了,凝结成冰的血让他的左耳洞看着像被用刀剜过似的。

    虽然不知道陆小四子叫他们换官兵的衣服干嘛,但蒋魁还是毫不犹豫的带人开始扒拉官兵的尸体。

    尸堆中不是所有的官兵都断了气的,时而有重伤未死的官兵被河工们扒出来。

    第一个被官兵扒出来的重伤官兵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模样十分清秀,换身干净的衣服肯定是个让姑娘喜欢的小郎君。

    少年兵不敢说话,他的目光十分哀怜,这让扒他出来的两个四十岁左右的河工都犹豫了。

    这少年跟他们的孩子差不多大。

    面对群体的官兵,他们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凶性;

    但当杀戮结束之后,面对个体的官兵,尤其还是个孩子时,他们却又生出了不忍。

    “嗙”的一声,少年的脑袋被一把铁锹铲中,鲜血和绽开的鼻眼眉肉让他英俊的相貌一下变得无比狰狞。

    动手的是走过来的另一个河工,他叫谢金生,二十五六岁年纪,来挑河前在上冈一带给人弹棉花为生。

    “他们杀老贾时可没心软过!”

    老贾是谢金生的师傅。

    官兵到处杀人时,老贾领着谢金生跪在他们面前求饶说他们不是贼人,求他们放过,可官兵根本不听一刀就把老贾抬起挡刀的胳膊给砍断了。

    老贾是活活疼死的。

    谢金生跑出很远都能听到他师傅凄惨的哀号声,甚至只要大脑一停下来,他的心就揪得疼。

    他十二岁就跟着老贾给人弹棉花,说是师徒但更是父子,就连他的妻子都是老贾的侄女。

    师徒父子的那份情感让谢金生永远不会宽恕这些杀人的官兵!

    “别站着了,前面的人还等着我们!”

    蒋魁过来拍了拍那两个没动手的河工,朝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脑袋看了眼,轻轻摇了摇头,微叹一声。

    不是被逼的,谁会愿意杀人?

    大家伙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

    是官兵不让他们过日子,是官兵逼着他们反抗,逼着他们杀人,逼着他们成为反贼!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没死的给他们补一刀!”

    “手脚都快些,能穿的衣服都扒下来,官兵的武器,刀还有长矛什么的都捡起来分给大伙!”

    蒋魁不住喝喊着,伴随他喝喊声的是那些被发现没死的官兵惨叫声。

    内心满是仇恨的河工占了大多数,刚才的厮杀让他们噬了血,也杀红了眼,哪里会放过这些该死的官兵!

    很多人的脸上充满仇恨和凶残,完全没有了昔日温顺的老实农夫样。

    陆四知道,这不光是仇恨和委屈让河工们变了样,更是环境的异变导致。

    浓烟大火、废墟灰垢、鲜血尸体...

    当他举刀喝问身后的人潮谁愿意跟他留下来时,那些勇敢站出来的人已经不再是民,而是兵。

    会杀人的兵。

    民成为兵的唯一过程就是杀人。

    杀得人多了,死得人多了,剩下来的就是精兵。

    “呼”的一声,陆四将蒙在脸上的湿布巾拿了下来,喊了一声:“竹篙队的人都到我这边来!”

    “哗拉”一声,几百个河工不约而同的奔向陆四所在,虽然很乱,没有秩序,但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坚定以及胜利的喜悦。

    是啊,他们刚刚把不可一世的几百官兵给收拾了,凭什么不激动,凭什么不喜悦!

    “扎布巾的队长出来!”

    在陆四的命令中,十几个右臂系有布巾的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们是竹篙队的临时小队长,每个人所在的小队都是同村或者同片的乡民。

    这是最简单的组织方式。

    陆四没有时间去辨别哪些人堪用,哪些人不堪用,也没法将这些以邻居、亲朋、好友为纽带联系在一起逃命反抗的河工打散,所以让这些人自已推举其中一人出来带队是最好不过的办法。

    否则,成千上万人他陆四又哪里能指挥得了。

    指了七八个小队长后,陆四让他们带本队的人去把竹厂所有的竹篙都扛过来。

    几米长的竹篙是好东西,也是缺少装备的河工非常容易上手的武器。

    在突然袭击时,这些竹篙能发挥出一寸长一寸强的作用,能够凭借足够的长度使敌人陷于混乱。

    即使被削断,竹篙也能瞬间变身为竹刺,或者说是竹枪,使得敌人防无可防。

    但缺点也有,就是竹篙只能以多击少,以有备对无备,并且只能在敌人没有远射武器的前提下压制敌人。

    不然,不等竹篙靠上去,河工们就得死伤一大片。

    幸运的是驻扎在清江埔这段的官兵没有火铳,他们可能配有弓弩,但由于事件突然发生,使得参与屠杀河工的官兵们也是仓促上阵,加上对河工的轻视,官兵自然不可能在这黑夜中舍刀用弓。

    这个很自然的举动和本能造就了现在的几百具尸体。

    几家竹厂的竹篙怕是上万根都不止,但很多是捆在一起放在运河中浸泡的。

    时间太急,陆四不可能让人去打捞运河中的竹篙,所以竹篙队那帮人前后大概又扛了不到千根的竹篙过来。

    在那些临时小队长的分派下,竹篙被重新分配下去,每人都扛了两三根。

    蒋魁那边带着大刀队的人也基本收拾干净,约摸两百多人换上了官兵的衣服。其余的衣服都是烂了或是血太多不能穿的。

    官兵的武器也都被分配了下来,这使得大刀队成了名符其实的大刀队,也使得陆四第一次拥有了数百名有了武器的“兵”,加上竹篙队,再遇上小股官兵便是浑然不惧了。

    “小四子,你也换吗?”

    蒋魁将那个被陆四砍死的军官衣服扒下拿了过来。

    “换!”

    陆四点了点头,直接将那件衣服套在了身上,旋即想到什么,忙要蒋魁想办法找些红布来。

    “这地方哪有红布?”

    蒋魁有点为难。

    陆四一想也是,索性走到一具官兵尸体前撕了块布条,然后一刀斩在这官兵的肚子上,顺手就将布条伸进这官兵的肚子浸了一会,再次拿出来时已经是块红布。

    地上的血泊早已冰冻凝实。

    “大家跟我学,要不然咱们的人认不出咱们!”

    陆四将红布系在了自已的胳膊上。

    “是这回事!”

    蒋魁明白过来,赶紧让那些穿官兵衣服的弄血浸布。不一会大家伙的右臂上就多出了一条红布。

    所有人的眼光都在看着陆四。

    “我陆文宗不跟大伙说多少废话,就一句,想要活命,咱们得比狗日的官兵更狠!”

    “走,去桃花坞!”

    说完,刀一挥,陆四带头向南。

    大刀队跟上,竹篙队跟上,众人沉默跟随。

    这一次,他们个个有胆。

    人群的最后面,一个手里拎着把铁锹的光头男子突然停了下来朝后看去,然后将铁锹放下,双手合什竟是在嘴中默诵起来:“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从是西方,过十万亿佛土,有世界名曰极乐;其土有佛,号阿弥陀,今现在说法...”

    念的是佛家超度亡灵的《阿弥陀经》。

    念完经文后,光头男子忽的朝那些官兵尸体“呸”了一声:“狗日的,早死早超生!”

    拎起铁锹追赶前方的队伍,他叫徐和尚,但他并不是和尚,只是家乡附近佛寺朦胧院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