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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桑公爵王在一条小吃街停了下来。
看得出来,这是宁北县的老街,街道比较狭窄。不过尼桑勉强可以开得进去,如果街口两边没有那些水果摊子的话,甚至可以平行两台小车。
好在进去不远就到了目的地,是一家装潢不错的小吃店,不过店子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来生意很不错。
“坐外边吧。”
白杨提议道。
八月底的天气,傍晚时分已经有了丝丝凉意,不像白天是红火大太阳,店子外边还摆了一张桌子,勉强可以坐得。
书记提议,自然无人反对。
店老板见这一行人气度不凡,不敢怠慢,赶紧拿了一把落地扇过来,给大家吹起。所幸普通老百姓对车牌没有什么认识,不然看到尼桑公爵王的一号牌照,就该知道他们的身份了。
徐文和与魏春山这两个尽职尽责的保镖,依旧是如影附形似的跟着,在不远处一个小吃店门口坐了下来,正眼也不向这边瞄一下,柳俊却知道附近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两位一准首先察觉。
说好了是请严菲吃本地风味小吃的,白杨点的自然也全是风味小吃,举凡什么干锅手撕鸡,酸萝卜,点了五六样菜。司机小陈也坐在一起吃。
这是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子,长相也还清秀,话不多,看上去身手比较敏捷。
“小陈以前在哪个单位上班的?”
等菜的当口,柳俊主动问起了她的情况。
一个司机,一个秘书,是领导身边最亲近的人,张晓曼不用怀疑,对白杨必定忠心耿耿。柳俊就想多了解一点小陈的情况。
“公交公司。”
小陈简简单单答道。
她瞧柳俊年岁比自己还小着,却口口声声“小陈小陈”的叫,老气横秋的,心里头很是不服,奈何人家是白书记的朋友,不服也只能咽回肚子里去。
“小陈的爸爸是县委办的陈主任,小陈当过兵,转业回来分配在公交车公司上班。”
张晓曼了解小陈沉默寡言的姓子,就笑着代为回答。
“女孩子当兵,不简单啊。”
柳俊就笑了笑,知道这位陈主任必定是白杨线上的人了。县委办主任一般都会兼任县委常委,白杨能够用他的女儿做司机,含义不言自明。
不一刻菜肴和饮料上来。
白杨知道柳俊不嗜酒,因而点了饮料,也是本地一种糯米酿造的甜米酒,只带一点点酒气,喝在嘴里甜甜香香的,很是爽口。
不过严菲不敢多喝,说是太甜了,喝多了会发胖。
白杨笑道:“菲菲,不用担心。有一种人,叫作丽质天生。毫无疑问,你就是那种人。无论你吃什么,喝什么,都不会对你的身材有任何影响的。”
“真的吗?”
严菲貌似有点不大相信。
“你要不信,问问小俊就知道了。”
严菲闪亮的大眼睛就盯着柳俊。
柳俊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你十岁那年我就认识你了,那个时候你很好看,现在还是一样好看。”
柳俊这话倒是说得很诚挚,没有丝毫“溜须拍马”的成分在内,回想起当年在向阳县县革委初见严菲那会,是何等娇憨可爱的一个小姑娘?柳俊的嘴角,情不自禁带上了几分温馨的笑容。
见了这个笑容,严菲立即对柳俊的话深信不疑,当下开开心心端起糯米酒喝了起来,也不怕胖了。
随着时间推移,四周的小吃店生意都火爆起来,纷纷将桌子摆到了街上。不远处小吃店外头,坐了五六个长头发穿背心的小年轻,开了许多啤酒,吆五喝六的,喝得煞是热闹,很快,这些小年轻就喝得有了些意思,一个个脱掉背心,打着光膀子,划着拳,眼睛不时往这边瞄。
实在严菲和白杨都是难得一见的大美女,惹人注目也就很正常了。
不料又过得十来分钟,这干青皮后生竟然站起来两三个,晃晃悠悠往柳俊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嘴里嘻嘻哈哈的,目光明显有了些银秽之意。
柳俊心里头就腻歪。
他奶奶的,到哪里吃个饭都不安生。
这般家伙也真是不长眼睛,居然将主意打到了县委书记的头上。
难得和白杨严菲一道在街边小店吃次饭,柳俊雅不愿扫兴,便举起手,很隐晦地朝徐文和与魏春山打了个手势,叫他们将这几个家伙轰走。
徐魏二人会意,便即起身过来。
不料他俩行动不慢,却有人比他们更快。眼看着这几个混混就要走近来,旁边一张桌子上站起一个三十余岁的高个男人,疾步走到几个混混面前,虎着脸吼了一声。
“四毛,想干什么?”
为头的那个混混吃了一惊,认出了高个男子,脸色一变,嘿嘿地笑道:“秦所,是你呀……”
“过来干什么?回你们那桌去吃饭!”
秦所压低嗓子,严厉无比地说道。
“秦所,我们在街上走走路,不犯法吧?”
四毛嘴里说得硬气,气势上已经馁了,眼珠滴溜溜乱转,只是往严菲和白杨身上瞟。
“他奶奶的,不长眼睛啊……快滚!”
秦所火了,手就往腰后摸索,看样子是要艹家伙了。
“是秦所亲戚呀……好好好,我们回去吃饭,回去吃饭……”
四毛等人吓了一跳,讪讪地笑着,灰溜溜回去了。
见混混回了座位,徐文和与魏春山两人也慢慢坐了回去,继续吃饭喝酒,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柳俊就笑了,很显然,这个秦所认出了县委一号车,不然不会如此表现。
果然,秦所犹豫了一下,慢慢往他们这桌走来,朝白杨微微一弯腰,低声道:“是白书记吧?”
刚才秦所的表现,也都看在白杨眼里,便点了点头,和气地说道:“是我。你是哪个单位的?”
“报告白书记,我叫秦鸣,是城关镇派出所的副所长……”
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验证,秦所脸色变得越发恭谨,情不自禁地打了个立正,说道。
“那几个是什么人啊?”
白杨还是很和气地问道。
“呃,都是老街的一些小混混,平时偷鸡摸狗的,派出所的常客。”
白杨点点头,说道:“看来县城的治安管理还要再加强啊……”
“是的是的,白书记,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对县城的治安加强治理……”
秦鸣说着,额头汗水冒了出来。今天也真是运气,凑巧自己和朋友在这附近吃饭,若是叫这几个混混冒犯了白书记,可是天大的笑话了,只怕他们整个城关所,都要挨处分,甚至整个县局的头头脑脑都要受牵连。而自己正是分管这个片区的副所,责任追究下来,第一刀无疑就是砍在自己头上的。
现在好了,幸亏自己出面制止很及时。看白书记的样子,好像并不如何生气。说不定自己因祸得福,反倒能得到白书记的赏识呢?
不过这些大人物的脾姓说不准的,白书记也许是不好当街发作!
一时之间,秦鸣脑袋里翻江倒海的。
“晓曼,结账吧!”
白杨朝秦鸣点了点头,就对张晓曼说道。
自始至终,只有严菲毫不在意。
只要柳俊在身边,天大的祸事也不必担心。
……“看来宁北县的局势很不乐观嘛。”
这已经是第二天,柳俊再次驱车宁北县,在天鹅宾馆一号套房内坐了下来,端着茶杯喝水。短短几天不见,白杨憔悴至斯,柳俊焉得心里不痛?
白杨就坐在他旁边,两人并排坐在长沙发内。
“县委书记在街上吃个饭,都会有流氓混混试图搔扰。这样的社会治安,老百姓有和安全感可言?”
柳俊双眉紧蹙,很是不悦。
“这个问题不大,公安局的领导,今天已经登门做了检讨,准备在全县范围内搞一场治安专项治理行动……”
白杨说道。
“哼!老是做事后诸葛亮!”
柳俊更加不悦。
其实公安有公安的难处,柳俊也知道。他身在体制之内,看问题自然不会如同普通老百姓那样只看表面现象。他不爽的是白杨与严菲昨天差点受了委屈。
“要不,给你从市局调两个人过来?都是靠得住的硬角,用起来很顺手的!”
“就因为昨天那个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白杨有些犹豫。
柳俊怒道:“这还不够吗?你的安全都没有保障了,公安局的那帮家伙在吃干饭啊!先就要把昨天那几个家伙好好收拾了,想想就来气!”
白杨想了想,摆摆手:“再看看吧,看他们这回专项治理行动的效果再说。现在关键是煤矿那边,比较挠头。”
“是不是搞不下去了?很多官员都参了股?”
柳俊问道。
白杨漂亮的柳叶眉微微扬起,诧异道:“谁告诉你的消息?张晓曼?”
柳俊笑了一下:“这还要张晓曼说啊,用大拇指也能想得到。”
这倒不是吹牛,在后世,官员参与煤窑占股的事情,被媒体长篇累牍地报道,中央甚至专门为此发了文件,明令官员必须在规定期限内退出煤矿的股份。不然的话,就地免职。
也就是说,要么退股,要么丢官。
冰冻三尺非一曰之寒,这个事情整出那么大动静,眼下就已经种下了根源。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对石油、煤炭等资源需求激增。凡是煤炭资源丰富的地方,小煤窑蜂拥而起,拼命乱挖乱采。一方面是国营煤矿设备老化,包袱沉重,经营状况步履艰难,另一方面则是疯狂无比的无证盗采,官商勾结,大发横财。
白杨在宁北县面临的,就是这么一个局面。
“情况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柳俊喝了一口茶水,问道。
“非常严重。现在尚未完成对全县所有上规模的公家煤矿和私人小煤窑的全面造册登记,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几乎百分之百的小煤窑,都有党政工作人员参股。有百分之八十的乡镇一把手参与其中分红……当然,大部分用的是家属的名义……”
白杨缓缓说道。
柳俊倒抽一口凉气。
他原先也预料到情况可能很不乐观,却没想到竟然严重到了这个程度。也就是说,白杨如果坚持要查下去的话,先就“逼反”了这百分之八十的乡镇一把手。
都说善财难舍。
到手的钱,叫人家吐出来,不跟你急才怪。
你白杨再是县委书记,也架不住人家人多势众。
“县里其他领导,什么态度?”
柳俊掏出一支烟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问道。
“哼!”
白杨双手抱胸,气忿忿的“哼”了一声。
“彭少雄坚决反对全面清理小煤窑。他说这会让县里财源枯竭。”
“胡说八道!”
柳俊很不屑地道。
“小煤窑什么证件都不办,自己挖了煤自己卖掉,什么时候向县里交过税?也就是在产煤地设个关卡收费,收回来的费用大都进了小金库,县财政能落下几个?彭少雄想蒙谁呢?他无非是要向这些乡镇一把手和煤窑老板示好罢了。为了所谓的政治利益,法律也好,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也好,通通都不要了。这样的人,亏得还是关明杰一手调教出来的秘书!什么玩意!”
白杨苦笑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现在得民心啊。千夫所指的,反倒是我白杨了!”
柳俊不吭声了,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双眉紧蹙。
白杨的目光随着他的步子移动,眼里流露出无限信赖的神色。
“姐,既然正面硬碰硬行不通,咱们就绕过去!”
踱了一阵,柳俊站住了,朝着白杨说道。
“绕过去?怎么绕?不管了吗?”
“当然要管,只是改一下管的方式。第一,我们搞个试点,抓住问题最严重的一个乡镇,将所有的力气全使上去,任何阻扰的势力都毫不留情予以打击。第二,全县范围内的清查工作继续进行,但是只抓安全生产的工作,暂时不涉及到官员参股的事情。这样他们就没办法形成合力了,相反,因为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下一个打击落到谁的头上,大家心里都没谱,这些家伙,就只能向你靠近了。”
“对,这就叫分而治之!”
白杨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一挥小拳头,嚷嚷道。
(未完待续)